正是越來越冷的時候,因此,雖然天晴,可也一樣凍得人伸不出手去。
蘇好意今天起得很早,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出門去了。
她手里提了個包裹,用一件灰鼠斗篷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中間換了兩次車,來到了城西的一處珠寶行。不知是何人所有,但很隱蔽。
蘇好意從前并不知道還有這么個地方,看上去不大不小,頗有幾分慘淡經營的意味。
進門前,蘇好意特意把兜帽往下拽了拽,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這個樣子讓人看不出她的性別。
門上掛著厚重的簾子,蘇好意有些費力地走進屋。
只見柜臺里坐著個五十上下年紀的人,似乎在那里打瞌睡,兩手放在袖筒里,頭垂得很低。
“勞駕,我到后院看塊石頭。”蘇好意用食指輕輕敲了敲柜臺說:“看好了就買,絕不議價。”
一般玉石鋪子里都賣原石,但原石有的太大,往往不會擺在店里,而是會放在后院。
客人有想要的便到那里去選,看中了買下來,可當眾解開,也可拿回家去。
不過無論在哪里打開,都是買定離手,好壞全憑運氣。
但蘇好意來到這里卻并不是來賭石的,之所以這么說,不過是掩人耳目。
這是之前便定好的暗語,果然,那老人聽了便點點頭,指了指后門道:“客人進去稍候,過會兒自會有人招呼。”
蘇好意到了后院,那門口有兩個丫鬟守著,見了蘇好意行了禮打起簾子,讓她到屋里去。
那屋子很是小巧,里面的擺設中規中矩,丫鬟端上茶和點心來放在桌上,之后便退下去了,一句話也不多問。
大約又過了一頓飯時,院子里又有人走了進來。
蘇好意隔著窗子向外望,見一個矮墩墩,胖乎乎的身影走了過來,那么大的頭,除了衣旭再不可能有第二個。
在他身后半步遠的地方,緊跟著一個窈窕身影。
雖然遮得嚴嚴實實,可蘇好意通過步態就看出是誰來了。
來到門口迎接,衣旭看著她憨憨地笑了起來,說道:“八郎,咱們也算是久別重逢了。”
“衣大少一切安好,”蘇好意笑著朝他拱手:“許久不見,您可是越發沉穩雍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衣旭一點兒也不客氣:“你和如璧難得見一面,我就不多打擾了,在外頭給你們把風。”
說著還不忘朝玉如璧眨眨眼,親昵得很。
玉如璧含笑望著蘇好意,輕聲說道:“天怪冷的,別在這兒站著了。”
又對衣旭說:“那你就在外間,坐的離門口遠些,若是冷了就叫他們給你準備手爐腳爐。”
蘇好意見他們兩個人相處都是真情實意,心里倒也真覺得安慰。
便想起前兩日吳涯先生跟她說的話,此時再看衣旭和玉如璧兩個,果然有一種泥巴花盆配牡丹的感覺。
一個樸拙可愛,一個嬌美多姿。
到了里間,玉如璧握住蘇好意的手說:“東升那天跟我說你回了京,我心里邊像點了把火似的,總想快些要見你。好在他和蘭臺公子兩個人已經盡快安排了,你是怎么過來的?冷不冷?還沒吃早飯吧?”
“我這么大的人了,你就少操些心吧。好久沒見你了,就想和你好好說說話。”蘇好意也緊拉著她的手不放開:“再有一個月你就要出閣了,大婚前必定十分忙亂,也難分出身再來見我。婚后你便成了衣家的媳婦,更是難得自由。”
“尋常人家的女子都是這樣,”玉如璧淺笑著說:“不能像你這樣自由自在。我們就如同養在籠子里的鳥,區別不過是從這家的屋檐下換到另一家的屋檐下罷了,誰叫如今的世道就是如此。”
“我是不信佛的,可總記得一句話:眾生皆苦。”蘇好意輕嘆一聲說:“想來這世上的人沒有哪個是不苦惱的,我看衣大少爺對你是一百個實心實意,尚書大人家也是明理之家,你嫁過去只怕比在自己家還順心些。”
“這話我對外人是一概不說的,可你不一樣,所以我的心事從不瞞你。”玉如璧微微低下頭說:“衣家人不嫌棄我,自然是我的大福分。往后的事雖然不可預料,可我也會盡好自己的本分。至于娘家,怕有時候也心有余力不足。”
“是不是你后母又逼著你做什么了?”雖然玉如璧不明說,但蘇好意知道她的煩惱多半源于后母隋氏。
“是她那個兄弟,停妻再娶惹出了口舌。”玉如璧道:“被處分了,停職在家。她便從央求我過門后求求尚書把這事了了,可這是禮部管的事,尚書又怎能越俎代庖呢?”
“不該我說,你這個后母看上去像是個軟柿子,其實最能用鈍刀子割人。”蘇好意道:“你還不如就說這事兒你不敢過問,大不了她給你一個不樂意就完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玉如璧笑了:“你也是知道我的,看上去也像是個軟柿子。”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又一起用了些點心。
看看已經到了正午,不能再多停留,只能依依惜別。
臨走的時候,蘇好意把自己給玉如璧精心準備的結婚大禮送給她,是一整套的翡翠頭面。
連玉如璧都不得不慨嘆,她真是好大手筆。
蘇好意在他們走后又等了一會兒才出去,雇了輛車直接去了蘭臺醫館。
剛進門就被司馬蘭臺拖過去一頓揉搓,蘇好意一邊小小抗拒著一邊笑著說:“明明是如玉公子,怎的這般虎狼性情?”
“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司馬蘭臺一邊啃咬她的脖頸一邊說:“我叫墨童捎信回去。”
“在這里住也不打緊,可你要幫我辦件事。”蘇好意討價還價。
司馬蘭臺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說:“偏是你這么磨人。”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你幫我給人畫個像,你也知道我手笨,畫不來。”蘇好意軟聲求著。
司馬蘭臺哪有招架之力,只能答應。
只是畫像剛化完沒多久,揚濁來了。
也不知今天怎么了,心情似乎很不好,非拉著司馬蘭臺陪他喝酒。
蘇好意見如此情形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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