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哥，你什么時候出院的？我都不知道，對了，你現在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你看你們，還特意來謝我，你現在應該在家靜養啊！你們這跟我還客氣什么？來來！快進來坐啊！快進來！”
徐同道一邊走向店門那兒迎戲東陽和戲小倩，一邊說著客氣話。
他平時雖然話少，但并不代表不會說話。
相比之下，今天的戲東陽就有點不會說話了。
見徐同道這么熱情，戲東陽擠出一抹生硬的笑容，在妹妹戲小倩的攙扶下，一邊走進店里，一邊低聲說：“應該的，你在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們，我們應該上門跟你道個謝。”
他妹妹戲小倩口齒則利索得多，此時她一臉感激地看著徐同道，說：“對呀！你不僅救了我哥，也救了我們爺爺，在我哥住院那段時間，正是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偏偏那時候，我爺爺又病了，也要住院，親戚朋友又都早就怕了我們，已經沒人愿意借錢給我們家了，要不是你借我們錢，那后果……我真的不敢想，真的，所以……”
說到這里，她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對徐同道鞠了一躬，而不知道為什么，當時徐同道腦中忽然閃過以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的某一段劇情。
——女主角被上司逼著向顧客鞠躬道歉，那女主角也是絕了，鞠完一躬，跟著又鞠一躬，第二躬之后，竟然還準備鞠第三個躬。
當時把那個顧客看得臉都綠了，急忙在女主角鞠第三個躬之前，慌忙閃到一旁。
眼前的戲小倩自然不會這么干，見她鞠躬，徐同道連忙上前扶她，“小倩！小倩！別這樣！咱們都是朋友，你這樣就是沒把我當朋友看啊！戲哥你說呢？”
后一句，他是問戲東陽。
其實已經晚了，因為戲小倩一個躬已經鞠完。
她看徐同道的眼神依然透著感激，“小徐，你當然是我們的朋友，但我們感激你，也是真的。你放心！我們借你的錢，以后一定會還你的！”
戲東陽嗯了聲，“對！一定會還的！”
徐同道連連搖頭，“不急不急！既然你們當我是朋友，那以后感謝的話，就都別說了！來！坐！都坐！”
扶戲東陽落座的時候，徐同道回頭吩咐：“林子！快去倒茶啊！還愣著干什么？”
徐同林答應一聲，馬上起身去了。
接下來，戲東陽和戲小倩又說了一些感謝的話，徐同林端來的茶，他們端在手里也沒有喝的意思。
令徐同道等人覺得奇怪的是——感謝的話，這兄妹倆早就說完了，但他們卻一點都沒有起身告辭的意思。
徐同道問他們吃過晚飯沒有？邀請他們一起吃點工作餐，也被這兄妹倆婉拒。
那他們還不告辭，還留在這里做什么呢？
難道純粹就是想在這里坐一會兒？
徐同道覺得不大像。
因為他注意到戲東陽幾次欲言又止，還注意到戲小倩幾次給戲東陽使眼色。
而戲東陽卻幾次都張不開口。
莫非還想找我借錢？
想到這個可能性，徐同道心里暗暗皺眉。
不是他做人小氣，而是他覺得這兄妹倆有點不自覺。
他徐同道與他們兄妹非親非故，只是之前合作擺攤了一段時間而已，他們家出事，他前后兩次已經總共借給他們三千了。
三千塊錢在這個年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擱在鄉下，很多人家一年都掙不到這么多錢。
而他徐同道最近剛開的新店，就算他們兄妹倆不知道他徐同道為了開店也借了錢，但他們總能看見他現在這兩間店面吧？
他們應該能猜到他現在手頭也不寬裕。
這種情況下，他們還來借錢……好意思嗎？
心里轉著這些念頭，徐同道表面上還是微笑著，問：“戲哥、小倩，你們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想要我幫忙啊？有的話，請盡管直說！跟我就別客氣了。”
只要他們敢開口，他就馬上拒絕。
他徐同道有善心，可以幫他們一次、兩次，但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借給他們錢。
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他努力掙錢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做爛好人。
戲東陽張了張嘴，蒼白的臉皮開始發紅，但卻還是說不出口。
見他這樣，徐同道笑了笑，正要再說什么。
戲小倩忍不住開口了，“小徐，是這樣的，我們、我們就是想問問你，你這里還需要人嗎？服務員或者洗碗、打雜，我都可以的！工資你看著給就行了，你看……行嗎？”
徐同道皺眉看著她。
這要求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念書了？”徐同道記得她在上高中。
她也要學他徐某人輟學掙錢養家嗎？
戲小倩苦笑一聲，“我家都這樣了，我……”
“不行！小倩！我們來之前怎么說的？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剛才一直欲言又止的戲東陽這個時候突然怒了，瞪著戲小倩，沉聲打斷戲小倩后面的話。
然后不等大家反應過來，他扶著桌子站起身，一伸手，把妹妹戲小倩扒拉到自己身后，他自己迎著徐同道半瞇雙眼的注視，擠出一抹笑容，“小徐，你別聽小倩瞎說！不是她來找工作，是我！我們在家里的時候都商量好了，我們今天過來，除了想跟你說聲謝謝，還有就是想問你這里還缺不缺人，我、我想來你這里打工，工資你看著給就中，你看中不中？”
“哥，你身體還要休養……”
站在戲東陽身后的戲小倩忍不住出聲。
卻又一次被火起的戲東陽扭頭打斷，“你給我閉嘴！我身體已經全好了！”
斥完妹妹，戲東陽轉回臉，重新面對徐同道時，他臉上怒容立即消失不見，又擠出一抹笑容，放低聲音跟徐同道說：“小徐，我身體真的全好了，我已經沒有本錢再擺攤了，你、你店里還缺人嗎？能不能、能不能讓我來你這里做事？什么事都行的。”
“哥……”
戲小倩還想再勸，但已經不敢再大聲。
戲東陽再次回頭瞪她，見她閉了嘴，他才再次擠出笑容看著徐同道，等徐同道的答復。
徐同道此時臉上已經沒有虛假的笑容。
他瞇眼看著這對兄妹，仿佛看見幾個月前的自己和弟弟徐同路的爭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