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到初三,這三天徐同道天天開車帶著弟弟、妹妹去各位長輩送禮、拜年。
幾乎每去一家,都會被留下吃一頓飯。
長輩們都很熱情。
表哥、表姐、表弟們也都在家等著他來,有人想去他公司上班,有人要給他介紹相親對象,就連他妹妹葛玉珠,今年都有長輩想給她介紹對象了。
這不禁讓徐同道想起重生前看過的一個笑話。
——問:有錢之后,真的會變得更快樂嗎?
——答:有錢之后,你會不會變得更快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等你有錢了,別人會想辦法讓你快樂。
徐同道只是沒想到這個“別人”,竟也包括他的長輩和表親們。
這三天時間,他能感覺到無論是誰,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有意識地捧著他,連帶著也捧著他弟弟徐同路和妹妹葛玉珠。
不僅他的親戚和表親們如此,他們兄妹仨每去一個村,村里但凡認識他們的人,也都是笑臉相迎,主動跟他們打招呼問好的人,比比皆是。
好像大家都知道他有錢了。
相比之下,這個新年對米立、白蘭蘭一家來說,就不那么愉快了。
從大年三十,米立父親米堅毅摔傷住院開始,這個新年對他們一家來說,就沒什么年味了。
大年三十晚上,米立都是在醫院陪護。
大年初一,他媽來醫院換他,中午、晚上,都是白蘭蘭做好飯菜送去醫院,當天晚上,米立來替換老娘,又一次陪護父親過夜。
期間,他還要抽空去長輩們拜年。
這也就算了,關鍵是……
大年初四,縣醫院的醫生們終于有一批來到醫院正式上班,前幾天,醫院只有值班醫生,大部分醫生都放假過年。
大年初四上午,有主治醫師來到米堅毅的病房查房,主治醫師翻看了一下米堅毅的病歷,當場寫了幾個檢查單遞給米立,讓米立帶他爸去把這幾個檢查做一下。
米立皺眉追問:“不是!醫生,我爸的傷口不都包扎了嗎?骨折的手臂也處理過了,怎么還要做這么多檢查呢?”
他懷疑這醫生過年期間賭錢輸了,這剛來上班,就想創收、回血。
主治醫生雙手交疊在小腹處,微皺眉頭看著他,說:“唔,主要是你父親年紀畢竟大了,對吧?他這個年紀的老人,摔一跤可不是小事啊!可能會引發其它的并發癥,所以,還是把這幾個檢查帶他去做一下吧!這大過年的,檢查一下,你們做子女的,也能放心過一個好年,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米立無言以對。
感覺這醫生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
便點點頭,表示一會兒就去帶他父親去做那幾項檢查。
下午。
兩點多。
醫生們午休結束,開始上班。
米立拿著他父親上午做的各項檢查單據,敲開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門,來到醫生辦公桌那兒,把手里的單據全部遞過去。
一邊落座,一邊說:“黃醫生,您幫我看一下,這些都是我爸的檢查單據,您看,我爸身體還有沒有什么問題?”
“唔……”
主治醫生低頭一一翻看這些單據,片刻后,他的眉頭一皺,盯著一張檢查單仔細看了又看。
主治醫生的表情變化,都落在米立眼中,頓時就令米立的一顆心懸了起來。
片刻后,主治醫生眉頭緊皺,抬頭看向米立,問:“你父親是不是很喜歡喝酒?”
米立心驚肉跳,卻不敢撒謊,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小心地說:“是、是啊!他這輩子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喝點酒,怎、怎么了醫生?”
主治醫生聽完,呼了口氣,放下手里的檢查單,目光復雜地對米立說:“這么跟你說吧!我們這里畢竟只是縣醫院,各種檢查設備的精確度都有限,所以,我建議你盡快帶你父親去市醫院再做一次肝部的檢查,要盡快!”
“要盡快”這三個字,聽得米立心頭猛然一沉。
這不是什么好話啊。
什么情況下,醫生會讓你“要盡快”?
想到這里,米立的臉色發白,嘴唇微微哆嗦著追問:“醫、醫生,您、您能告訴我我爸到底怎么了嗎?他肝出什么問題了?是、是肝炎嗎?”
他心里還抱著幾分僥幸,這時候,他倒希望他爸得的是肝炎。
可惜,主治醫生微微搖頭,猶豫了幾秒,低聲說:“我現在也不能確定,但……我建議你們家屬要做好思想準備,還是盡快帶你父親去市醫院做檢查吧!盡快啊!”
米立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后,沒走幾步,就仿佛渾身無力地坐在走廊邊的長椅上,隨手把單據放在身旁,低下頭,雙手捂在臉上。
他爸年紀是不小了,快七十了。
當年他爸生他的時候,就是老年得子。
也正是因為老年得子,所以特別寵他,那真是捧在手心怕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或許他爸對他兩個姐姐談不上好,但對他這個兒子,卻是沒得說。
在他爸的操作下,他兩個姐姐都只是初中畢業,嫁的也很隨意,當初他兩個姐姐出嫁前,無論是誰來他們家說親,他爸秉承的就一個原則——價高者得。
用他爸的話來說,就是——我年齡大了,但我兒子還小,要是不在嫁姑娘的時候,多要點錢,將來拿什么給我兒子娶老婆?
也是因此,米立他兩個姐姐嫁得都不好。
大姐嫁給了一個粗鄙的屠夫,那屠夫的年齡大他大姐13歲,他記得當時他大姐是一萬個不愿意。
但他爸做主收了彩禮,硬是把他大姐嫁了過去。
嫁的時候,他爸還指望著他大姐嫁過去后,他們家以后就有免費的豬肉和排骨吃,給他米立補身子。
只是……
他大姐心狠,被硬嫁過去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放話出來要跟他爸斷絕關系。
即便如此,他爸在他二姐的婚事上,也沒有讓步。
依然還是“價高者得”。
嫁給鄉下一個村長家的跛腳兒子,那家伙是自小得了小兒麻痹癥,一條腿是天生殘疾。
但他爸還是堅持把他二姐嫁了過去。
然后二姐也跟他們斷了關系,再也沒回來過。
站在他兩個姐姐的立場上,米立知道她們可能是希望他爸早點死。
但站在他米立的立場上,一想到他爸可能不久于人世,他就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