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陳玉景就開始跟徐同道訴苦。
訴說竹林中學的條件有多艱苦，教學樓已經十幾年沒有出新；教室里到現在都還沒有安裝電風扇；學生們用的桌椅還是徐同道當年上學時用的那些；以及學校食堂太老了、漏雨了，也只能修修補補，繼續用；還有教師宿舍……還是當年最老一批的教室改成的宿舍，年輕教師因此都很難找到對象……
等等。
不得不說，做老師的，嘴皮子就是能說。
身為校長的黃三鳳在一旁偶爾補充一兩句，她倒是說的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幫徐同道和陳玉景倒酒，以及給徐同道夾菜。
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只看她席間做的事，還以為她是陳玉景的下屬。
徐同道聽得多，說得少。
對于如何幫自己的母校竹林中學，他自己心里早就有方案，陳玉景說的那些困難，他也就姑且聽聽。
沒有完全往心里去。
因為他重生前的記憶里，隨著國家大力推進城鎮化，竹林中學雖然位于鎮上，但要不了多少年，生源卻漸漸瀕臨枯竭。
有點能力和眼光的年輕人、中年人，都想方設法地把房子買在縣城，甚至市區。
特別是家里有孩子的，哪怕是在縣城和市里買不起房子，也會想方設法把自家孩子送到縣城或者市里去上學。
而竹林中學，它的教學質量、升學率，一直在全縣倒數，本地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只要是對自家孩子學業有期待，并且經濟條件能勉強承受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到竹林中學去。
所以，既然他明知道竹林中學要不了多久，生源就會瀕臨枯竭，教學質量會越來越差，那他干嘛還要投下大筆資金去新建竹林中學的教學樓和食堂這些？
現在把錢砸在這些地方，等著十年、八年后，讓這些教學樓和食堂被大面積的閑置嗎？
不過，竹林中學的教學質量和升學率為什么那么低？為什么多年以來都在全縣所有中學里墊底？
徐同道在那里上了三年初中，是有些心得的。
現在的竹林中學是什么樣，他不清楚，但他在竹林中學讀書的時候，親眼所見的一些現象，他現在還記憶猶新。
比如：校風！
他在竹林中學讀書期間，每年，甚至每個月，都能聽說某某年級某某班的老師，被學生打了。
一個老師經常挨學生打的學校，你敢想象有多少好老師愿意留在那里認真教書？
其實也不僅僅是聽說，他自己所在的2班，初一的時候，他們班最后一排的一個學渣，就突然一拳把數學老師眼睛打青了。
原因？
只因為那名學渣在上課的時候睡覺，數學老師走過去，敲桌子，喊他站起來，那學渣充耳不聞，數學老師就伸手拉了一下他胳膊，結果……學渣人是拉起來了，但站起來的同時，一拳就突然打在那數學老師的眼睛上。
其實，那數學老師看上去并不軟弱可欺，是個二十幾歲的大小伙子，突然挨了自己學生這么一拳，等他回過神來，當場就把那學渣打得抱頭鼠竄。
只是……
很快，這位年輕氣盛的數學老師就被學校處分了。
而那位學渣？
因為初中屬于義務教育階段，學校不能開除他，只能記過和叫家長。
可是，那學渣本來就不喜歡讀書，對將來考高中、乃至大學，都沒抱指望，他會在乎被記過？
他自己不在乎，清楚他學習成績的家長也不在乎。
更諷刺的事不久之后，就發生了。
沒幾天，數學老師給大家發試卷，讓大家小考，試卷發到那名學渣的時候，學渣同學近乎挑釁地當著數學老師的面，三下五除二，把剛發給他的試卷撕碎扔在地上。
數學老師當時臉都氣紅了，伸手就去抓學渣的胳膊，要帶他去教導處，讓領導親自處理。
結果……
他臉上又挨了一拳。
這次打的是嘴，嘴角被打出血。
但這次這位年輕氣盛的數學老師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被氣笑了，也沒有出手還擊，而是轉身就去把教導主任叫過來，讓教導主任處置。
只是，結果再次顛覆徐同道的三觀，那位學渣同學又被記了一次過之后，第二天照常來教室上課。
這是徐同道親眼見過的第一次學生打老師。
在初一下學期的時候，那位學渣同學的同桌，成功地效仿了那位學渣。
而且這次性質更惡劣。
那時候，教徐同道他們班生物課的，是一名眉清目秀、有點小傲嬌和小自戀的女老師。
某次上課的時候，這位女老師走到那位學渣同桌旁邊的時候，發現這位學渣的同桌在低頭。
當時那女老師就伸手去搶書，要沒收那本。
爭搶中，她的眼睛也挨了一拳。
被學渣的同桌打的。
當場就把她打哭了。
老師的權威盡喪。
身為一名年輕女老師，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教徐同道他們的數學老師差多了，當場就哭著離開教室，然后……她就回家不來學校了。
為此，當時做徐同道他們班主任的王次義，還特意自掏腰包，喊上幾個班干部一起騎自行車去那位女老師家看望。
大概是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又過了幾天，女老師眼眶的烏青消了，才重新回到學校上課。
而打了她的學渣同學的同桌，事后，也沒什么大礙，依然每天笑嘻嘻地來教室上課。
試問，這樣的校風環境下，竹林中學的教學質量能高到哪里去？
升學率能上得去才有鬼！
徐同道記憶中，竹林中學存在的問題其實有不少。
還比如：師資力量嚴重不足。
他記得很清楚，初二第一個學期的時候，教他們歷史課的男老師談戀愛了，要結婚了，一整個學期幾乎都在準備結婚的事，課程大部分都讓大家自習，只有學期開始和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才給大家上過幾節課。
臨到期末考試前半個月，這位神奇的歷史老師，兩節課的時間，給大家上了大半本教科書上的內容。
然后大家就這樣迎來期末考試。
而那次期末考試全班的歷史成績，簡直令人淚目。
能考上四十分的，都算得上優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