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王宥岳對霓璇道主印象并不十分深刻,覺醒的記憶中關于她的篇幅也十分有限。
畢竟仙帝的生命太漫長了,由此而產生的記憶自然也龐雜到常人難以想象。哪怕是仙帝,也不可能攜帶全部的記憶轉世,也只有最核心的記憶,才會鐫刻在真靈之中。
這部分記憶,還得承受輪回長河一波又一波的沖刷。
真靈在輪回長河之中待的越久,記憶在沖刷中便會越刷越少,最終能殘留下來的記憶,都如同一枚枚寶石般彌足珍貴。
不過,雖然相關記憶沒多少,王宥岳卻從青璃神女口中得知過霓璇道主的存在,知道這個徒弟對他這個師尊極端尊重,更是隱隱有著一些別樣的情愫……
也是因此,王宥岳猶豫了。
他有些不知該如何與霓璇道主交流。
“老祖爺爺說過,要多去前世熟知的地方,也要多見前世熟識的人。”玲瓏公主啃著噴香的龍尾肉,沒心沒肺般說道,“你這么晾著你的漂亮小徒弟,不太好吧?”
“前世!是前世的徒弟!”王宥岳鄭重的補充了一句。
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通過了申請。
該面對的,終究還是得面對,萬一觸動了某些記憶呢?
幾乎是在好友請求被通過的一瞬即,霓璇道主就彈了個視頻請求過來。
視頻接通,腕表前方投射出了霓璇道主的虛影。
她的模樣端莊而清冷,如雪中寒梅,氣勢凜然,又透著股雷厲風行的威嚴氣息。
可在見到王宥岳投影的一瞬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隨即凄婉的美眸中滲出了淚花,聲音也變得哽咽而沙啞:“師尊!”
即便王宥岳的形象與上一世已經完全不一樣,可霓璇卻還是一眼就確認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武岳轉世,是她霓璇最敬愛的師尊。
萬般的倔強和委屈,都仿佛從這一聲“師尊”中宣泄了出來,這一瞬間,她仿佛從一個頂天立地,硬撐起武岳神殿的女強人,變成了當初那個懵懂的年輕神女。
“你別一上來哭啊~”王宥岳整個人都慌了。
活了兩輩子,他都沒見過這場面。他又不是家族的寧晞老祖,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能游刃有余地綠茶到底,臉皮厚到極致。
他急忙試圖轉移霓璇的注意力,咳嗽兩聲嚴肅道:“武岳防區的情況如何?”
豈料,霓璇道主壓根就沒理這茬。
她緊緊捏著垚土色玉佩,淚眼婆娑地呢喃道:“師尊,璇兒好怕,好怕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
“你這玉佩顏色不錯,我挺喜歡。”王宥岳又換了個轉移話題的招數。
“師尊,這是您的玉佩。”霓璇道主聞言終于有了點別的反應,只是雙眸中的神光卻是黯淡了幾分,“難道,您忘記這垚黃玉佩了么?”
王宥岳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他感覺自己不管怎么說都好像是錯的。
無奈之下,他只好順著她的話茬繼續說下去:“對對對,是我的玉佩,謝謝你替我保留。”
霓璇道主一陣沉默。
片刻后,她才聲音低啞地繼續道:“師尊,這是我送給您的玉佩。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們之間的事情了么?”
好家伙~
王宥岳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竟有些欲哭無淚。
前世徒弟,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些么?
見狀,一旁正美滋滋吃著龍尾的玲瓏公主“嘖嘖”兩聲,沒忍住,丟給了王宥岳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前有你武岳年輕時候送師尊簪子,后來又有徒弟送你玉佩。
這究竟是你們武岳神殿的風氣問題,還是你王宥岳前世的個人作風有問題?
“等等!”
忽而,被逼急了的王宥岳腦子中轟隆一聲,身軀猛地一震。
“簪子?玉佩?我似乎想起些什么了。”他舉著手喊道,語氣激動不已,“霓璇,這玉佩中是不是還有我的一縷殘念?”
“師尊,您終于想起來了。”霓璇道主臉色一喜,可立即又淚眼汪汪起來,“師尊,您死得好慘,就在垚黃玉佩中留了一縷執念,您在臨死之前,肯定握著這枚玉佩。”
“并不是!”王宥岳急忙否認,“想起來了,我終于想起來了。我把殘念留在垚黃玉佩中,是因為這玉佩不是什么珍貴寶物,它并不起眼。我拿它干什么來著……定位,對,我是定位用的!”
“還有那仙玉破界簪,是鑰匙,是開啟我隱藏掌界令之地的鑰匙。”
下一瞬間,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王宥岳的腦海中。
當年。
他與其他幾位仙帝合謀一樁大事。
他將傳承用的武岳帝印和禁區,以及值錢的寶物都留在了武岳神殿之中,一路小心翼翼穿過至尊幽的地盤,跨過古洛天河,深入到了魔族界主槃的沉寂之地。
然后,他偷走了魔族好不容易搜集湊齊的半塊掌界令。
卻不料,他在緊要關頭被發現,好不容易才頂著傷勢擺脫了至尊尫和堊的截殺,順著古洛天河南下。
當時,他預感自己怕是兇多吉少,為了防止自己萬一隕落在魔界,死后掌界令再度落入魔族手中,他在逃亡途中偷偷派遣自己的本命垚土傀儡帶著掌界令,用秘法繼續南下,又拐了個彎兒進入到太冥戰區和太戰區的南方交界處,深深潛入地底,化作一片空間隱藏了起來。
而他本人,則是按照原定計劃回歸,替垚土傀儡吸引火力。
果不其然,他中途便再次遭到了截殺。
他憑著運氣,還有其他仙帝的一些輔助又擺脫了幾波截殺,繼續西歸之時,卻又遭到了至尊幽和其大軍圍殺。
當時的他傷勢已然極重,寡不敵眾下,只得拼盡全力試圖與至尊幽同歸于盡,怎料事與愿違,最終也僅僅是打傷了至尊幽。
好在他實力強橫,最后關頭神魂還逃到了輪回長河之中,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至于那垚黃玉佩,便是他在逃命之時煉制加工了一番,用來定位垚土傀儡位置的寶物。
不過,具體的定位方法僅有他自己知道。
而仙玉破界簪,則是用來再次啟動垚土傀儡的鑰匙!
之所以選擇它們,是因為這兩件都不是什么值錢寶物,仙玉破界簪更是已經損壞,就算在他死后落入敵人手中,敵人也不會太重視。
而如果有武岳神殿一脈的傳人將其尋回,等下一位武岳仙帝繼位,自然可以激活玉佩中那一縷殘念,獲知垚土傀儡的定位方法,以及啟動方法。
這其實并不太保險,但當時的武岳已經沒有多少選擇了。他只能拼一把。
掌界令實在太重要了,哪怕自己找不回來,也能不讓魔族得到這半塊掌界令!
當然,王宥岳如今想起來的,不過是許許多多破碎的片段,匯總下來可以拼湊出一個大概的過程。
但實則,當時事件的前因后果,來龍去脈,甚至是過程本身都比概括出的這些復雜百倍!
例如,當初紫薇仙帝替他牽制住了太戰區,而昊天劍帝也替他牽制住了太剎戰區,南明仙帝更是替他攔截住了至尊冥,那一戰打得雙方都受了重傷,迄今未曾痊愈。
至于其余仙帝,也各有聯動。
可以說,如果不是有其他仙帝的協助和牽制,他在偷到掌界令碎片之后,就會立刻死在諸多至尊的圍剿之中,壓根就不會有暫時甩脫追兵,暗中布局的機會。
只是魔族總體實在勢大,大家能騰出的手和余力極為有限,他武岳不得不硬拼一把!
此外,至尊幽那魔族崽子似乎也別有心思,想要暗中獨吞掌界令,否則,當初的他斷然不可能將神魂逃出去。
“頭疼!”
大量記憶碎片的覺醒下,王宥岳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要炸了。
他就出來陪老婆在瓊光閣吃個飯而已,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另外一頭的霓璇道主見他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當下也著急起來:“師尊,您趕緊先休息一下。我先掛了通訊,這就來侍奉您。”
聽得這話,王宥岳的頭更加疼了。
他有些欲哭無淚。
他就想不通了,自己不過想安安靜靜的躺平,怎么會如此難呢?
不過,他也不能阻止霓璇過來,畢竟她手中還拿著關鍵性的垚黃玉佩。
而玲瓏公主似乎也被嚇壞了。當下她龍尾也不啃了,急忙喚來家將和暗中守護的家族供奉,匆匆將王宥岳送去了鹿鳴苑,求守哲老祖給醫治。
數日后。
鹿鳴苑,書房中。
王宥岳帶著玲瓏公主坐在王守哲對面,滔滔不絕地敘說著當年的記憶和自己的豐功偉績。
經過王守哲的治療,和短暫幾日的休息后,他已經完全恢復,因為覺醒了大量記憶而受到了些震蕩的識海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經過整理,他回憶起了更多的細節,如今講述起來,故事也更加跌宕起伏,精彩紛呈,甚至于有那么幾分英雄悲歌式的史詩感。
然而,王守哲聽著他的侃侃而談,看向他的眼神卻有些復雜。
整個過程,太莽撞了!
簡直就是在進行一場豪賭。
他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若是換他來擬定那次行動,必然會安排多方后手,絕不至于叫結果偏離太多。
也幸好武岳前輩運氣不錯,轉世投胎到了王氏。
片刻后,王守哲再次整理了一下王宥岳提供的情報,并用平板在仙魔兩界的地圖上,畫出了武岳當初的行動圖,以及垚土傀儡有可能隱藏的范圍。
仔細確定了各處細節之后,王守哲便對王宥岳擺了擺手:“既然想起了當初的事件,掌界令的下落也有了眉目,接下來的事情你就別參與了,你和玲瓏搭乘下一班渡舟,先回神武世界吧。”
“啥?”
王宥岳震驚的看著自家老祖宗:“老祖爺爺,我和玲瓏剛到仙界,才逛了個玄天城,吃了一頓飯而已!”
“你留在此處也無用了,還不如早點回去,多給咱們嫡脈留點香火。你和玲瓏現在光生了一個寅軒,人丁太過單薄了。”王守哲表情略顯嚴肅,“索性你就去陪同玉霞一起參與至尊魑的遺骸探索任務,多努努力,給家族留點血脈。”
王宥岳欲哭無淚。
我王宥岳好歹也是武岳轉世,可老祖爺爺現在對他的定位,仿佛就純粹是個繁衍后代的工具人。
“老祖爺爺,這一次我想留在這里干至尊幽!”王宥岳難得的硬氣了一把。
“用不著,之前我答應過你,至尊幽那筆賬,我會替你算的。”王守哲的語氣中透著幾分索然無味。
其實,事情如此發展,讓王守哲的心情也有些復雜。
他也沒想到,尋找那半塊掌界令的進度會進展如此順利,兩件關鍵性道具仙玉破界簪和垚黃玉佩,居然已經提前落到了自己人手中,這讓他大量的考慮和準備工作都白做了!
接下來,就只需要按部就班走計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