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熟,天下足,然許多底層百姓,依然被官吏奸商,士紳地主,盤剝的活不下去,尤其是各衛所軍戶。
只不過,總得來說,社會秩序還遠遠沒到崩潰的程度,與陜西河南百姓活不下去,直接造反不同。
湖廣的百姓活不下去,大多都會選擇上山落草,去過那逍遙快活的日子。
所以荊襄之地的土匪山賊是多如牛毛,尤其是襄,勛兩地。
原因是這兩地的衛所設的最多,土地也最為貧瘠,而又處于交通連接之所。
襄陽府轄六縣一州,境內大小山賊水匪上百股,其中又以襄陽西南六十余里處的五峰寨名聲最響,實力最大。
五峰寨所在的五峰山背靠連綿的巫山余脈,山腳下一條官道,連接著襄陽城與南漳縣城,往東幾十里又是漢江,所以光收取來往商旅的過路費,就吃喝不愁。
而由于背靠大山,每次官軍前來剿滅,土匪必事先遁往深山躲避,待官軍一走,再次返回。
久而久之,官軍也就懶得折騰了,加上近些年來寨中好漢,不但沒有在四處打家劫舍,反而每年還給官府孝敬銀子,使得兩地的官員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憑由這么一股巨匪,盤踞在襄陽城附近。
此刻,山寨的大廳中,已年過五旬的老當家劉嘯天,正悠閑的喝著茶,聽著下手一名二十來歲模樣頗為清秀的后生講述。
“嗯!賢侄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先去歇息,待晚上老夫設宴,以盡地主之宜,再詳談吧!”
“那就多謝伯父了。”楊天林見他稱自己賢侄,而非像以前那般稱賢弟,心中頓時大喜,知道此事多半是成了,于是起身恭手行了一禮。
劉老爺子臉色和緩的點點頭,顯然對這個女婿還是頗為滿意的。
雖然差了輩分,但總算年紀相差不大,他們草莽中人也沒有大戶人家那樣講究。
隨著年紀越大,就越不放心自己走后女兒的將來,所以這兩年是操碎了心。
楊天林一臉激動的被帶出大廳,剛到門口,就碰見一名身材高挑,一身紅色緊身衣裙的女子匆匆走來。
待看清女子的模樣后,楊天林頓時呆住了,他沒想到這匪窩中竟然還有這種極品,隨即就反應過來,這必定就是那劉嘯天去年收的義女。
暗道,那老東西簡直老糊涂了,這種極品竟然收做義女,不直接收為小妾,不過想想他一把年紀,也就釋然了。
紅衣女子名喚紅鶯,年紀約在十八九歲,見楊天林直直地盯著她,秀眉微蹙。
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只是稍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就閃身進了大廳。
楊天林張著嘴,打招呼的話硬是憋了回去,下意識的回頭又打量了兩眼,才在邊上嘍啰的提醒下離去。
“義父,剛才出去的那人是誰?”
“鶯兒來啦,快坐,那是天狼寨的二當家,我那位結拜義弟的二弟。”劉嘯天一臉和藹的笑著道。
“原來是那姓楊的二弟,我說怎么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好東西。”
紅鶯嘀咕一聲,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問道:“義父,天狼寨的人來干什么?莫不是來請援的?”
“呵呵,看來鶯兒也聽說了谷城同道遭遇的事,不錯,那八大王當真是欺人太甚,半點沒將我襄陽的綠林好漢放在眼里。”
劉老爺子說到最后,重重的一拍桌子,臉色陰沉的嚇人。
紅鶯卻是一抱拳:“義父,那天狼寨平時魚肉百姓,強搶民女的事沒少干,那八大王的義軍替天行道,咱們又何必要多管閑事?”
“胡說,楊兄弟惜日對義父有救命大恩,又是我的結拜義弟,此時有難,若不拉一把,義父今后還有何顏面,面對襄陽的綠林同道?”
“好吧,那就讓女兒帶些人馬走一趟吧。”紅鶯也知道義父的脾氣,沒有再爭辯,打算帶些人去一趟,走走過場。
“嗯,為父年事已高,蘭兒性子又弱,山寨大小事務今后你要多費點心,義父以前還怕你鎮不住那些好漢,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劉嘯天一臉欣慰,對當初救下的這位義女,他是真的很滿意,可惜是個女兒身,于是又輕嘆一句。
“可惜你是女兒身,終究要找個歸宿,所以為父打算借這次機會和天狼寨聯姻,將你許配給楊兄弟,將蘭兒許配給他二弟,將來我走后…”
“什么?”
紅鶯刷地一下站了起來,隨即就漲紅著臉道:“義父,那楊家兄弟是什么德性,難道你不知嗎?竟要將我和妹妹嫁給他們,簡直老糊涂…我絕不同意!”
“放肆!你竟如此跟義父說話,你…你…”劉嘯天氣得指著她胡子都要翹起來了。
“義父恕罪,剛才女兒太沖動了,可是義父,你將我和妹妹嫁給那楊家兄弟,不是將我們往火坑里推嗎?”
“胡說,那楊兄弟義薄云天,武藝高強,是難得的豪杰,與你當真是郎才女貌,
至于什么魚肉百姓純屬無稽之談,收點糧食就魚肉百姓了,哪那些士紳地主逼迫佃戶賣兒賣女又是什么?”
“好,這就不說,可他們兄弟倆強搶他人妻女,還滅人滿門,這總是事實吧?”
“這事兒確實有些過,但也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當年義父還不是將那吳員外殺了,搶了他的妻子,才生下的蘭兒嗎?干咱們這一行,這種事再正常不過了。”
劉嘯天擺擺手,說到最后,臉色竟還露出一抹自豪,像是當年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
紅鶯張著小嘴,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只得一抱拳,一臉肅容道:“義父,女兒大仇未報之前,是絕不會嫁人的,還請義父勿要相逼,女兒雖是一介女兒身,但今后照樣護得了蘭兒妹子的周全,和山寨上千口人的性命!”
“哎!好吧,此事也不急于一時,你先帶人和楊賢侄去救援天狼寨,回來再說,事不宜遲,天亮后就出發!”
劉嘯天也知道,她的性子外柔內剛,否則當初也不會在襄陽城中殺人,見她都這樣說了,也只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