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還不一定能上場打比賽。”
看在陳果兩人大晚上不辭辛苦跑來醫院探望的份上，楚星默也沒再藏著掖著，以平淡的口吻將實情坦然相告。
“為什么？”陳果立馬就懵了，她可還指望著在進入職業聯盟前興欣能再添一員“虎將”呢。
“拜托你睜大眼睛看看好不好。”楚星默翻了翻白眼，也不跟她多廢話，直接上手抓住蘇沐秋懸在床側的胳膊用勁甩了甩。
那手臂軟塌塌的，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被他握在手中給人的感覺真跟捏著根面條沒什么區別。反觀蘇沐秋臉上依舊平靜得沒有絲毫表情，好像楚星默握住的胳膊根本就不是屬于他一樣。
如此簡簡單單的動作，卻讓人清晰感受到蘇沐秋此刻的身體狀態，究竟糟糕到了何種地步。
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人倘若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完全掌控，那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見此情景，陳果終于是從先前難以自制的狂喜中慢慢清醒了過來。她意識到楚星默說得并沒有錯，是自己又一次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即便成功蘇醒，擺在蘇沐秋面前的依舊是一條看起來似乎漫長到沒有邊際的路。
“呃…哈哈，也沒關系啊。”陳果干笑兩聲，努力整理著措辭，“起碼人醒過來了，這就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嗎？”
“……說的沒錯。”
楚星默小心地將蘇沐秋的手臂放回原位用被單輕輕壓好。起身接觸到對方眼底潛藏的憂慮時，忍不住輕輕笑了笑，出言寬慰道：“這的確是天大的好事。”
苦厄難奪凌云志，不死終有出頭日。
活著就有希望，現在人能醒過來，希望無疑是更大了。既然如此，他們還有什么好憂心的呢？
“呵欠”
又一番交談過后，所有事情終于是逐漸落下了帷幕。當眾人腦海內各自繃著的弦開始放松下來時，困意也如潮水般止不住地襲來。
時間真的已經很晚了，從離開會場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過去近5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不是關于蘇沐秋的事情宛如腎上腺素般支撐著眾人的大腦，恐怕早已有人撐不住沉沉睡去。
“起來。”楚星默踹了踹已經趴倒在床尾的葉修，“回去了，還是你真打算在醫院地板上睡一晚上？”
“哈欠為什么這間病房只有一張床啊？”葉修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不滿地抱怨道。
“因為設計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出現需要人陪護的場面啊！”楚星默翻了翻白眼。
“我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別多想知道嗎？”臨走時，楚星默最后叮囑了蘇沐秋一番。
“放心。”蘇沐秋笑著點頭，和眾人一一告別。
“再見。”唐柔是最后一個和他道別的，道別的方式也是一如既往唐柔式的簡潔。
“再見，唐柔小姐，路上注意安全。”雖然是朋友的朋友，同時還是自家妹妹的閨蜜，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蘇沐秋依舊保持著必要的客氣。
“……嗯。”唐柔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等到一行人強打精神來到電梯口，路過護士值班室時，楚星默也沒有忘記和那位叫做小媛的護士再度叮囑幾句。
“感謝你及時打來的電話。”楚星默為幾人之前進門時的忽視感到抱歉。
“您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小媛已經見過他很多次了，即便知道眼前這位青年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卻也沒有抱有太多不必要的拘謹。
“嗯。”楚星默點了點頭，囑咐過后正轉身欲走，卻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腳步扭頭說道：“花開的很不錯，費心了。”
“啊……”小媛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一時間不由地怔在哪里。
等到她重新回過神來時，電梯門已經在眼前沉沉關上了。
目光所及只剩下溢出的點點星光，在夜色中被昏暗的絲線串聯起來，追隨著幾人離去的身影飄飄蕩蕩灑落一地……
第二天，當興欣眾人還沉浸在睡夢當中的時候，世界已經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史無前例的挑戰賽，前所未有的記者會！！”
無論是傳統流媒體還是新興自媒體，大部分電競相關人士都對昨晚結束的挑戰賽決賽給予了極其罕見的統一評價。其中甚至包括了像“電競之家”這樣的主流媒體。
總決賽打得很精彩，無論是單人戰還是團體賽。首先這點絕對沒得說。但隨后采訪環節，兩支戰隊誰都沒有進行下來一套系統采訪也是必須為人們所詬病的事實。
媒體們準備了無數問題想要發問，結果就在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時候，嘉世的發言人崔立竟然被問得當場暈了過去！
關鍵這才一個問題，你讓后續怎么進行？
沒辦法，人已經被擔架抬走了，不可能再讓你弄回來采訪。雖然不是沒人懷疑崔立可能有裝暈逃避采訪的嫌疑，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這樣的問題最終還是沒被大家問出口。
相比于好歹還露了一下臉的嘉世，接下來要上場的興欣卻是顯得更加過分。
頒獎環節剛結束，一幫人竟然就馬不停蹄地潤了，速度快到甚至連聯盟官方都沒有反應過來。等現場工作人員察覺到不對去休息室叫人時，現場早已是人去樓空，只留下幾張桌椅孤零零躺在原地。
隨著兩支隊伍一前一后離場，這場進行了還不到五分鐘的記者招待會只得被迫終止。
就這？
關于“葉修和嘉世之間究竟存在怎樣的矛盾”、“蘇沐橙臨陣倒戈意欲為何”、“興欣爆冷獲得比賽勝利的原因”、“嘉世下一步又有怎樣的規劃”……等等這些問題。
人們有太多疑惑需要得到答案，在這樣的情況下，沒人會對如此不了了之的結局感到滿意。
有門路的各家媒體已經開始了各自接下來的部署，沒有門路的路人粉絲們卻只能在微博上苦苦等待官博發布的消息。
興欣戰隊沒有官博，粉絲們也不是很著急。作為勝利的一方，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刻。
反觀嘉世就慘了。
不滿，在沉默中愈演愈烈。
等到早上所有人都以為嘉世該站出來給個說法的時候，他們竟選擇了在當下時節最讓人難以接受的處理方式。
“關微博了？”從陳果嘴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楚星默明顯還沒有反應過來。
“是關了評論區！”陳果特意跟他強調了一番，她知道楚星默不玩微博，完事從餐桌上收回探出的半個身子，臉上差點沒笑出花來：“五萬多條評論啊，一人一口唾沫淹都能給他淹死。我看嘉世這次，恐怕是徹底完了！”
“是么……”楚星默不置可否，笑容莫名有些勉強。
“還不止呢。”丟掉煙屁股從另一旁走過來的葉修跟著補充道：“就在剛才，嘉世突然宣布對外進入新聞緘默。”
“理由呢？”楚星默以勺子攪合碗里的豆漿，左手撐著臉心不在焉地問道。
“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暫時沒有精力應對媒體。”葉修低頭夾起碗里的小籠包，蘸著醋碟，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道。
“還真是有夠俗套的說法。”楚星默不由地嗤笑一聲，端起有些發燙的豆漿微微抿了一口。
蘇沐橙早起做的時候特意給他多放了些糖，說是鍛煉完要及時的補充糖分，按理說喝起來明明應該很甜才對。可不知為何，他此刻心里竟是隱隱有些發苦。
在俱樂部體系成熟化的英國打拼了那么多年，一家商業化成熟的俱樂部突然關閉所有對外聯絡渠道意味著什么，他可再清楚不過了。
不用了解都能想到，現在嘉世的內部情況一定非常糟糕。
他原本以為事情不至于走到這種程度的……
“不合胃口？”蘇沐橙注意到他臉上表情，還以為是自己太久沒做早飯有些手生。
“沒…”楚星默放下碗搖了搖頭，“味道剛剛好。”
“那你……”
“你們吃吧。”
蘇沐橙還想說些什么，楚星默卻突然站起了身。
“我得去打個電話。”
和昨晚一樣的狀況，所有人甚至來不及放下碗筷，就那么眼看著對方掏出手機，轉身上了二樓越走越遠。
“打電話，跟誰啊？”陳果依舊一臉納悶。
“我也不知道。”搖了搖頭，蘇沐橙端起碗壁帶著手指余溫的豆漿淺淺吸了一口，仔細品味過后，精致好看的眉不由跟著皺起。
“是糖放太多了？”
“嘟、嘟、嘟……”
即便是國際長途，等待連線接通的時刻在楚星默的感覺中也實在是有些漫長的過分。然后實際上，從他離開餐桌按下電話到現在，也才剛剛過去了不到20秒。
“您好，我在。”
期待的熟悉聲音自電話那頭響起，楚星默大大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愧疚。
他清楚按照時差來算，對方那里現在應該正是凌晨兩點。
“帕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