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式笑容,接過手提袋。
片刻后。
他轉頭看向還留在原地的少年,詫異道:“你怎么還在這?等我請你喝茶嗎?”
“額?哦!”少年如夢初醒,拔腿離開。
言白把手提袋里的東西炫耀似的擺在一旁的茶幾上。
“哎一古,芒果,我最討厭芒果了,不是讓他買黃瓜嗎?烤好的韓牛,不是跟他說我最近減肥嗎?”說著嫌棄的話語,言白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嫌棄的意思,不時觀察著鄭秀晶臉上的表情變化。
“還給我買了草莓冰淇淋,我是小孩子嗎?這么冷的天我會吃這個?(跑腿少年:這些不都是你要求買的嗎?)”
“咕嘟~”
“咕嚕嚕~”
咽口水和肚子抱怨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現在又吃不下,要不——”
他恰到好處般的停頓了下,話里帶著玩味,瞥了一眼鄭繡晶,“丟了吧!”
“……”
沒聽到回話,言白很果斷地站起身收拾東西。
“呀!”木頭人終于有了反應,臉鼓的像個氣球似的瞪眼嘚瑟的某人。
言白很疑惑地注視著鄭秀晶,“呀?”
鄭秀晶紅著臉默了須臾,視線一直盯著桌上滿滿當當的各種食物,不情不愿輕聲道:
“我餓。”
“呵~”言白側過臉輕笑一聲,他有種在逗貓的錯覺。
沒有選擇繼續挑撥少女隨時爆發的神經。
把茶幾搬到床前,再把收拾好的韓牛水果滿滿當當擺回去,冰淇淋留了下來:“發燒就別吃冷的了,這個我自己吃了。”
“哼~”小貓撒嬌似的嬌哼一聲,沒搭理。
言白把椅子搬到茶幾前,自顧自吃起了冰淇淋。
鄭繡晶還有一只手打著點滴,不敢亂動。另一只手擺弄半天,連韓牛食盒都沒打開。懊惱拍了一下茶幾,直勾勾地盯著言白。
言白被她盯得莫名,瞟了眼茶幾,忽地笑了起來:“你不會想讓我喂你吧?你怕是腦子燒壞了。”
片刻后——
言白面無表情的夾起一塊肉,“啊~張嘴。”
對面的鄭繡晶笑吟吟地乖巧張嘴咬住肉,“嗯~”瞇起眼睛回味著韓牛對味蕾帶來的味覺沖擊:“真好吃,盒盒盒~”
“盒盒盒~”言白冷著臉賠笑兩聲,“快點吃!今天課是上不成了,還得伺候你。”
回想起當初他生病這位對自己的態度,言白覺得自己還是太善良了。
言·人帥心善·白叉了一塊芒果。
“來,吃顆芒果解解膩,這老板還貼心的切好塊,以后就這這家買。”
一邊吃著芒果,一邊問起言白電影的事情,“你現在這部電影怎么樣?主演是誰?”
言白邊喂她,邊把電影的事情簡答敘述一邊,把貓喂飽,藥水瓶也快見底。鄭繡晶躺在床上,“隨意的擺擺手,你把醫護老師叫來吧,我睡一會。”
言白歪了歪腦袋。
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說的就是您吧!!?
從這家伙的精神狀態來看,這家伙也沒什么事了,也就是缺覺,留在這也沒什么用。抽了抽鼻子,默默收拾桌面,把醫護老師叫來,獨自回到教室繼續上課。
熔爐劇組前期進展很慢,演員學習手語還有互相之間的磨合用了很多時間。等開拍不就后,拍攝進度反而快了起來。
隨著進程,言白的戲份越來越多,他的表現也一直很好,每一個眼神,動作,包括細微的感情變化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但導演黃東嚇看來,但也只是恰到好處,挑不出錯,也出不了彩。感覺有些不溫不火的感覺,讓他有點失望。
沒有見過那瞬間的出彩表現,他或許就心甘情愿的滿于現狀了,畢竟主角是孔劉,只要他演的出彩就行了。
見過那深深的恨意,卻逼著自己隱藏的眼神。可現在看來,言白的表現確確實實平淡了些。
夜晚,房屋客廳。
五六個劇組人員躡手躡腳的打燈,收音,調試先期工作,黃東嚇則跟攝影師商量著鏡頭位置。
陽臺和客廳隔著一道玻璃門,黃東嚇帶著攝影師轉到陽臺,指著陽臺一角,比劃著道:“機位擺在著,拍言白的正面,正對面對面再放一個機位拍孔劉,只拍上半身。”
“行啊,沒問題。”攝影師考慮了一會,道:“到時候我蹲兩人邊上,俯拍兩人下半身。”
黃東嚇皺起眉頭,這場戲主要是拍兩人的面部表情變化,但他最終還是點頭應允下來。朝向客廳輕喚:“怎么樣了?”
“都好了!”副導演回了個OK的手勢。
“那好!”
這場戲講的是因為私下里全民秀的奶奶和解,導致全民秀上不了庭,不能為死去的弟弟出庭作證。
陽臺上,孔劉背對著客廳抽著悶煙。言白拿著一個小本子小跑到陽臺,拉開玻璃門,進入陽臺順手合上,對著本子比劃著手語:“老師,作證的時候能不能邊看這個邊做?”
“……”
“我也想像研斗那樣好好表現,可我不太自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眼瞼低垂眼神有點擔心,旋即又重新睜大看向孔劉,在燈光下,眼睛亮晶晶的。
言白繼續比劃著:“樸保賢老師何時對我和弟弟做過那種事……”
孔劉抬手打斷了言白的比劃,抿著嘴唇,眼神很是愧疚,比劃著手語:“明秀,本來是要你作證的,可現在做不成了?”
言白唇角抿平,目光呆滯,抬手比劃著:“為什么?”
孔劉露出一絲歉然,“本來是要你作證的,可現在做不成了……”
他們一旁只有三臺攝像機和以為攝像師,小陽臺靜靜地,只能聽見陽臺上細小吹過的風聲。
“你的奶奶已經原諒樸保賢老師了……”
“啪搭!”
言白手上的本子掉落在地上。
攝像師順勢拍到掉落的本子,上移又給了言白緊緊攥著的拳頭一個鏡頭。
攝像機前的黃東嚇目光全部放在言白身上,有些意外。以往他表達情緒的方式很直接,會放出來,但收不住。此刻他注意到言白的狀態和往常不太一樣,居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份期待感。
這小子,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了,學會強按著某種蠢蠢欲動,有股閘門一放,猛獸出籠的戰栗感。
言白嘴唇不受抑制地輕微顫栗著,卻被他緊緊抿著,像是忍耐著什么。身子跟著慢慢束了起來,垂著腦袋。臉部光線被陰影籠罩,眼睛漆黑如墨,卻沒了光芒。
黃東嚇一直盯著監視器,那份期待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清晰。他微張著手,又緊緊攥住,默默念道:再攢一會!再攢一會!還沒到放的時候!
言白不停比劃著手語,有些亂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比劃錯。低咽聲不住的從他的嗓子里發出,嘴唇顫抖的弧度越來越大。
孔劉真的是難過,真的是心疼,臉色蒼白,臉頰的肌肉微微顫抖。抬起手,想去擁抱他,停在空中遲疑了一會,最終搭在他的肩上。
“民秀啊!對不起。”
這次沒有用手語比劃著,而是直接說出了口。
這一聲如同信號般,言白淚水止不住的順著臉頰滑落,腦袋撞向孔劉胸口低嚎起來。孔劉輕撫著言白的后背,仰著脖子盯著某處,強忍不讓淚水流下,可淚水還是控住不住的往下流,嘴里一直無聲念叨著“對不起……”。
全民秀一直對男主角是懷有希望的,也一直相信男主角可以幫他和弟弟伸冤。但知道自己不能上庭,最終可能不會讓那位傷害他和弟弟的老師不能受到審判,他的希望消失了。
在他脆弱的神經中,除了對弟弟的悔意和愧疚,還有對那位老師的恨意,可能還有惶恐,擔心最后受到報復,永遠逃脫不了他的魔爪。
靠著導演編劇的講解,還有自己的理解。全民秀的性格和感情變化,言白摸得透透的。
只是很多時候他還表達不出那么完美,能力有限,只能把精力放在個別重要的戲份。
嚎了好一會,言白嗓子都有點疼了。可身后一直沒有聽見導演喊咔的聲音,他也不敢停。
最后還是孔劉拍了拍言白后背,輕聲道:“好了,可以停了。”
言白立刻止嚎,快速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對著周圍躬身感謝,并深呼幾口氣平復情緒。
抬頭正好對上導演的笑臉,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滿意言白的表現:“不錯,小白,很不錯。”
連道兩聲不錯便沒有多說,吩咐場務收工。
“確實很不錯。”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到孔劉彎著嘴角對自己笑。
言白立馬躬身道謝,偷偷挑了挑眉,有點小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