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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有些秘密是不能與人言的

  “邀宴?”

  劉備放下正在編織的草席,撇眉看著劉安。

  “是的少爺,公臺先生說要為你引薦一位先生”

  劉備皺眉,手指輕敲案臺,

  “你去備車,待黃昏我們就過去”

  “喏”

  香滿樓,

  傍晚,

  整棟酒樓都已經被陳圭包下,除了廚子和一名店小二,所有人都被遣走了,

  陳圭的兩名侍從守在大門邊,禁止一切人等靠近。

  二樓窗戶邊,

  陳宮和陳圭相對而坐,卻是靜默無言,各有心思,

  陳圭神情自若,眼底時而乍現兩抹精光,明顯是有著某種算計;

  陳宮則不同,整個人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的,劉備在此時顯露出了自己的野心,讓他心憂。

  這時,

  樓下,

  “煩請通稟你家主人,我家少爺受邀赴宴”,劉安站在馬車前,朝門口陳圭的兩名侍從出聲,

  陳圭聽得聲音,和陳宮一起起身下樓。

  劉備并未下馬車,只靜靜地候著,

  “劉師能來赴宴,下邳陳圭陳漢瑜幸甚”

  劉備聞聲雙眼一瞇,怎么是他?而且是和陳宮待在一起,

  他心間不由得一陣怪異,要是他們彼此知曉對方是自己的對頭,那畫面……

  理了理衣袍,他緩緩走下馬車,“倒讓公臺和漢瑜先生破費了”

  “哈哈……劉師說的哪里話,請”

  “玄德,上樓吧”

  劉備頷首,隨他們一齊朝酒樓走去。

  上得二樓,三人緩緩落座,卻有隱晦的先后順序,

  劉備首先坐下,陳宮其次,陳圭最后。

  此時菜肴已上齊,三人共飲了一杯,

  “漢瑜先生是徐州人氏吧”

  “是的”

  “我聽聞徐州東海郡有一巨富,家財億萬貫,可是為真?”

  “確是如此,糜氏一族世代耕織,經糜竺當家,現已成徐州首富”

  聽得糜竺的名字,劉備舉杯的手微微一滯,笑道,“徐州首富?此人有如此不凡?”

  陳圭點頭,“糜竺此人雖不過而立之年,從商智計卻無人能比,為人更兼忠義,在徐州一帶有著義商的名聲”,他一臉的贊嘆,對糜竺的評價頗高。

  劉備自飲了一杯,興致明顯高昂了起來,

  原有歷史上,

  他得陶謙讓徐州,卻因收留了呂布,徐州被奪,落難失意下一蹶不振,

  糜竺在這時投奔于他,散盡家財救他于危難中,才使他重新振作了起來,

  因此糜竺對他的功績,那是極其顯著的,在蜀漢陣營的地位因此也極高,

  荊州一役,關二爺因糜芳身死,他雖不曾怪罪過糜竺,可糜竺卻在歉疚悔恨中因病而亡。

  “先生此番遠道而來,也為草鞋?”

  “劉師盛名傳天下,陳圭仰慕已久,草鞋倒只是其次”

  劉備不置可否,雖是謊言,他也不說破,“待了多久了?”

  陳圭澀澀一笑,“兩日”

  “呵呵……先生是公臺好友,自不是外人,明日就去劉莊提領一……兩雙草鞋吧”

  陳圭還有一子,陳登,應該比他小不了幾歲,也是一方人杰。

  陳圭面露驚喜,“多謝劉師”

  邀他去劉莊而非劉記商鋪,這是私交,是劉備接納他的信號。

  劉備笑笑,舉杯邀二人共飲了一杯,

  “玄德,你今日所為,意欲何為?”,陳宮開口,面露擔憂。

  劉備詫異,“公臺何意?”

  “玄德莫要欺我,如今天下詭異四起,外有鮮卑烏桓作亂,內有太平道威勢日隆,若揭竿而起,那后果……不堪設想,你在此時跳出,直接布局整個天下,實在是……讓我擔憂”

  劉備眼瞼一跳,鮮卑烏桓作亂?我怎么沒聽說?

  還有,我這只是預先做了一點未來的布局而已,你反應用得著這么激烈嗎?

  “公臺是不是誤會了”,布局天下,他是不可能承認的,只佯裝無辜,

  “玄德勿需再狡辯,你今日所新立規矩,實質都是在迎合朝廷官府,施仁義于民,收武人之心,難道不是在蓄勢嗎?”

  在陳宮看來,如今時局動蕩,內憂外困,幽州東境已經亂成漿糊,劉備在此時布局天下,那是妥妥的不軌之舉,

  二人相識相交,對彼此都知之甚深,劉備是怎樣的為人,他清楚無比,

  說劉備意欲不軌,他是不信的,可就怕萬一啊!

  漢室雖然日漸式微,但劉備若是犯抽,覬覦帝位,那絕對是找死行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摁死一隅反叛,漢室依舊會十分輕松。

  自己真實的目的被看破,劉備神色一凝,依舊死鴨子嘴硬,“公臺慎言,備真不知你在說什么?”

  陳圭見二人就要鬧僵,急忙起身斟酒,插言道,“劉師,公臺只是在為你憂心而已”

  劉備翻白眼,這有什么可憂心的,我又不……“哈哈……公臺,你不是以為我會造反吧?”,他會過意來,失聲長笑,知道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玄德笑甚?宮難道說錯了嗎?”

  “公臺,我可姓劉,皇室宗親”

  “那又如何,為了至尊位,父子亦可以相殘”

  劉備搖搖頭,大有深意地看了陳宮一眼,“公臺,你是在詐我哩,我們為好友,備之為人,你當清晰無比”

  陳宮神情一滯,掩飾道,“權勢迷人心,誰敢保證你劉玄德不會變?”

  “你這是強詞奪理”

  “呵……那你解釋一下你今日所為,是為哪般?”,說罷,陳宮定定地看著他,神情肅穆,

  陳圭也是一臉好奇,說劉備要造反,他也是不信的,那是白癡才會干的事,

  所以他也想知道劉備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只有知道劉備最終所謀,他才能決定是否投資。

  劉備看著二人,低頭自飲了一杯才緩緩開口道,“公臺,你真想知道?”

  陳宮點頭,不能化開心間疑慮,他實在無法安心,

  “漢瑜,你也想知道?”

  陳圭頷首,“若劉師不介意,圭也是好奇得緊”

  “好奇?”,劉備自語,目光轉而幽幽,“可好奇害死貓啊”

  陳宮二人明顯聽不懂這句話,回味了半晌也理解不了,

  劉備也沒有管他們,而是又靜默了一下,才認真地看向陳宮,“公臺,有些事是不能與人言的,若是相告,于人,于己,都將失去選擇”

  他這話說得慎重,陳宮二人也聽得心里一沉,

  他們聽懂了劉備的話語,他是在告誡他們,若是聽得劉備最深處的秘密,選擇將不會在他們手里,

  同時,劉備也會別無選擇。

  陳宮閉目靜心,沉默了一下才睜開雙眼,平靜道,“為朋友之情義,玄德,請坦言之”

  劉備眼神一凝,看了他一眼后,神態復雜,隨即又轉而看向陳圭,“漢瑜此刻走出去,還不是太晚”

  陳圭心間一跳,目光微凝地對上劉備的目光,心間苦笑,

  他此番急急北上,就是在聽聞劉備拜得鄭玄為師后,想做一回奇貨可居,借助劉備背后的師門,覓得出仕之機,

  不料劉備的謀劃,卻是不能碰觸的秘密,

  今夜,

  陳宮走,他安,

  可陳宮出于朋友情義,選擇了留下。

  因此,他安危真的難料了,

  猶豫了一會兒后,陳圭心神一定,起身抱拳道,“圭……愿留下”,此時,唯有留下才最為安全,

  對于陳圭的選擇,劉備明顯有些意外,不過轉瞬就想明白了,陳漢瑜惜命,這么抉擇,實際也是在惜命,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了窗欞邊,不言,

  劉安會意,隨即轉身下樓,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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