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蔡致良想起趙寶秀之前提到的,蔡勛問起自己的事情,便撥通了蔡勛住處的電話。蔡勛卸任董事長之后,大部分時間都在家里,不怎么外出。確定蔡勛下午在家之后,下午三點,蔡致良去了祖父的住處。
“蔡先生……到地方了……”
蔡致良在車里瞇了一下,被帕塔叫醒之后,先看了看窗外,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你待在車里,就不要出去了。”蔡致良接過雨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著呵欠撐起傘便下車了。
“阿良……”
沒走兩步,蔡致良便聽到有人喊自己,透過密密麻麻的雨線,便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馬來西亞的那個四爺爺,蔡康,不知道什么時候來港。畢竟沒有蔡明樂、蔡明和那么熟悉,而龐松還挖過蔡致良的墻角,上次見面已經是去年的時候了。
“四爺爺……”蔡致良停住腳步,站立一旁,等了等蔡康。
蔡康只是帶著一個助理,沒有看到龐松,或許是因為這陰雨,無處可去,便來找蔡勛坐坐。
“您什么時候來的香港?”蔡致良與蔡康并肩而行。
“有一陣子了。”蔡康走的不緊不慢,道:“老了,就不想動了,中秋的時候便想過來,臨了卻一直拖到現在。”
“還是要多走動走動,我爺爺最近都開始鍛煉身體了。”蔡致良笑道:“既然這次都回來了,不妨多住些時日,總要等過完年再走吧。”
“我也聽說了,年老都是病。今年過年比較晚,要等到二月份,估計待不了那么長時間。”
就幾步路的距離,蔡致良與蔡康簡單聊了幾句。
“二叔?”蔡致良敲門之后,沒想到開門的是蔡明波,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或許爺爺把自己叫過來,就是為了隆昌制衣的事情。
“嗯……”蔡明波點頭,隨即扶住蔡康,道:“四叔,您慢點。”
蔡致良隨后將雨傘折疊,進門便看到蔡勛和賀寶珍已經在客廳等候了。
“爺爺,奶奶。”
“阿良,坐這邊……”果然,蔡勛朝蔡致良示意,道:“今天有件事情,還需要咨詢一下你的意見。”
蔡致良依言坐在蔡勛旁邊,倒是賀寶珍關心地問了一句:“昨晚沒休息好,看你眼睛都有些浮腫了?”
“不礙事。”蔡致良道:“昨天早上剛從美國回來,蔡氏影業就出了狀況,這兩天忙著處理這事。”
“聶小倩辭職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我都聽說了。”蔡康道:“要不要替你跟林家說和一下,我跟麗新集團也有些業務往來。”
“謝謝四爺爺。”蔡致良表示了謝意,卻搖頭道:“不過,既然是同行,就難免競爭,此類事情就不可避免,哪里是說的通的。所以為今之計,只有一棍子敲下去,將它打疼了,才能涉及講和的事情,不然不會漲記性。”
“哈哈……”蔡致良的話,將蔡勛逗樂了,問道:“你準備拿什么敲打麗新集團?”
“不是麗新集團,是亞洲電視臺。寰亞影業正是由于亞視的支持,才敢如此囂張。”畢竟蔡致良曾經試圖收購亞視,眾人也沒有懷疑他的實力。蔡致良道:“近兩個月來,無線與亞視你來我往,斗出了火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與無線臺合作,足以敲打亞視。”
“你一向有主張,至少也能讓寰亞影業有所顧忌。”蔡勛點點頭,認可蔡致良的說法,隨即才說起今日的目的,道:“北邊如今的形勢,在價格闖關失敗之后,經濟疲軟,通貨膨脹日益嚴重。你在北邊有那么多的投資,就不擔心嗎?”
蔡致良笑道:“這有什么可擔心的,改革嘛,哪兒有一帆風順的,一時的波折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阿良,可不要掉以輕心,我經歷過馬來的經濟危局。”蔡康道:“龐松近年來也在內地有不少投資,說是之前跟你商量過,現在也是有些進退維谷,是否應該繼續投入后續資金。”
“我知道這事。”蔡致良點點頭,去年確實遇見了龐松,道:“他都投資了哪些產業,如果想要出售,合適的話,尤其是紡織、化纖工廠,我都可以買下來。”
人民幣近十年來,日益貶值,他今年盈利取得的人民幣,也需要盡快變成房產,工廠,原材料等不動產和股份等可交易金融財產。
蔡康驚疑不定,問道:“這種形勢了,還準備加大投資?”
“沒有那么嚴重,大國的經濟,哪里能用小國的事實來衡量。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或許最壞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時代。”蔡致良轉而問蔡勛,“爺爺,隆昌制衣也是想賣掉內地的工廠?”
“不是出售,恰恰相反,而是收購。”蔡勛道:“你二叔經過兩個多月的考察,與羅湖的一家紡織廠達成收購協議,只是如今這局勢……問問你的意見。”
蔡勛的話有些意猶未盡,蔡致良道:“既然已經簽署合同,付款就是了,還猶豫什么。上半年就計劃收購了,再過幾天就是元旦,這么長的時間,怎么還在談判?”
還是清明的時候,蔡致良再次向蔡勛建議,向北發展,沒想到大半年過去了,依舊沒什么進展,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已經很快了。”要不是競爭越來越激烈,隨著內地制衣廠對港城制衣業沖擊漸漸明顯,蔡勛和蔡明波都未能下定決心向北發展。蔡勛依舊憂心重重,問道:“你二叔找過許如琛,就是恒隆銀行的分行行長,這不是一個孤例,他沒跟你匯報嗎?”
“可能還沒報上來,也可能被溫國良否決了吧,反正我沒有收到。人心惶惶之下,可以理解,越是這個時候,越是需要鎮定。”蔡致良也做不了蔡勛和蔡明波的主,只是說道:“我的意見還跟以前一樣,可能有些波折,其他產業我不清楚,但是紡織業,從長遠來看,這是大勢所趨。您經歷過本港制衣業的興起和發展,就是來自日本和歐美的產業轉移,只是現在轉向了成本更低的地方而已。”
蔡勛默然思考著,不知是否在回去過去幾十年的奮斗歷程,本以為是自己的睿智,卻從孫子這里聽到了另外一種答案。
見蔡勛和蔡明波不說話,蔡致良建議道:“如果你們擔心的話,就取消收購,然后在大陸找一家工廠,隆昌提供原料,工廠負責加工生產,這叫做來料加工,就不會有什么風險了,你找周叔問問就是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蔡明波眼前一亮。了解的人已經很了解了,不了解的人還一無所知。
“阿良……”蔡康靜思片刻,道:“照你估計,目前這種局面能持續多久?”
“我又不是經濟學家,也不是政府官員,哪里會曉得。”蔡致良笑著搖搖頭,這種話能亂說嗎,道:“可能一兩年,也可能三五年吧。”
“是我著急了。”蔡康嘆了口氣,道:“到目前為止,龐松在內地已經陸續投資了五千萬美元,一旦無法收回成本,康泰集團也是要傷筋動骨的。”
“這么多?”蔡致良還是有些驚訝,道:“那我一時半會承接不下來,最近一年日本股市大漲,我的資金大都投到東京交易所了。”
“也不是要讓你承接,我跟你爺爺一樣,擔憂如今的局勢,過來聽聽你的意見,是否有繼續投資的必要。既然如此,我就再等等局勢變化。”蔡康道,“不過還有件事得麻煩你,龐松在內地的投資,下個月需要2500萬人民幣,需要從恒隆銀行貸款。”
“這有什么麻煩的,恒隆銀行求之不得。”
事已至此,大家畢竟是親戚,如果龐松能夠堅持兩年,說明他有能力,有魄力,此前的種種不提也罷;如果他沒能堅持下來,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懲戒,此前的種種就算是過去了。
快六點的時候,蔡致良起身告辭。
賀寶珍拉住蔡致良,道:“都這個時間點了,著什么急,吃完飯再走。再說了,你媽不一定給你留飯。”
“改天,絕對不跟您客氣。”蔡致良笑道:“我今晚不回去,約了朋友7點見面,這就得趕過去。”
見賀寶珍一臉的不信,蔡致良道:“真的,真的,真約了人,晚上有事情要談。”
“約了誰呀,如果是誰家的小姐,我就不攔著你。”
“真是公司的事情,晚上約了江之強和趙碩,安樂院線的。”蔡致良攔住賀寶珍,笑道:“不用起身了,我改天再過來。”
說完,蔡致良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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