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軍雙腿控馬,左右手各牽一根韁繩打頭而行,出了西門后,始終處在最前端,跑得并不快,壓住了整個兒騎陣的速度,他還生怕自己這邊跑得太快,那些韃子騎兵追不上自己……
可是越過護城河后沒跑出去二三里,斜刺里就響起了一連串由遠及近的雄渾馬蹄聲!
曹安軍都不用回頭看,跟屁股著火了一樣,猛地一夾馬腹,胯下戰馬吃痛,向前狂奔起來,身后的二百家將也是開始提速。
“晚了!”后面率軍的塔瞻殘忍一笑,一千五百韃子騎兵銜尾狂追。
曹安軍眼看著差不多了,醞釀了一下感情后猛地嚎了起來:“韃子來啦!韃子來啦!快跑啊!!!”這聲嚎就算在暴烈地馬蹄聲中也傳出好遠,聽得身后追殺的塔瞻都是一陣哆嗦,就好似是那和自己老娘走丟了的小孩兒嚎的似的,瘆人的不行……
隨著曹安軍這一聲喊,二百家將也有樣學樣的一邊嚎,一邊擠眉弄眼的點著了旁邊馬匹上的火繩,然后亂糟糟的脫離騎陣,向一邊兒跑去。
突然分出的兩支隊伍讓塔瞻一愣,不過人數比例很懸殊,一邊兒大概兩百騎,亂哄哄的兜頭繞圈兒又向盛京跑去,另一邊兒大概五百騎,依舊整齊的向前發足狂奔。
“別管那些逃跑的南明蠻子,他們回盛京是死路一條!”塔瞻喝了一聲,又是一夾馬腹。
幾息功夫后,前面沒有人力驅策的五百匹健馬速度開始放緩,塔瞻不察,眼中兇狠之色一閃而逝,手上馬刀已然對著一個“明軍”的后心刺去……
不對!
沒有慘叫,沒有利刃入肉的快感,更沒有血!
而轉瞬之間,塔瞻身后的一千五百騎兵也虎吼著殺了過來,瞬間就沖散了“明軍”騎陣。
“咦?!”
“這是草人!”
“不對勁!”
發覺不對的韃子騎兵也下意識的喊道。
“快散開!”塔瞻雙眼瞳孔縮成了針尖,猛地吼了一句,他分明看到身前一匹戰馬的馬鞍內側隨風飄落一塊包袱皮,露出了其中綁縛在一起的“開花彈”,而火繩已經燃燒殆盡……
“轟!轟!轟!”下一息,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瘋狂響起,三五個綁縛在一起的開花彈同時爆炸!
火光并不猛烈,可是效果卻異常驚人!
“嗖嗖嗖嗖嗖!”數千顆開花彈爆炸開來的破碎彈片,彈心中的鐵珠在強勁動能的加持下,直接刮起了一陣恐怖的“金屬風暴”!
這一千五百騎幾乎全軍覆沒,而率隊的塔瞻離的最近,連人帶馬被這股“金屬風暴”直接千刀萬剮,成了碎末……
“打雷了?”清軍大營的汗帳內,閉目養神的皇太極忽然睜開眼睛,疑惑地問道。
遏必隆奇怪的說道:“皇上,今夜天朗氣清,并無烏云啊。”
“聲音是從西邊傳過來的,莫非是塔瞻那邊出了意外?來人,去盛京城西打探!”皇太極大喝道。
不多時,打探的哨騎回到汗帳,只是好似撞了鬼一樣,臉色蒼白如雪,跪在地上連話都不會說了,這讓坐在一旁的滿珠習禮大感臉上無光,這人自己認識,是自己的親兵之一。
“鐸勒貢!你是大清的勇士,也是我莽古斯部落的勇士,什么事情把你這草原漢子嚇成這樣?!竟敢御前失儀?”
可是滿珠習禮剛剛呵斥后,更“御前失儀”的還在后面,這個叫鐸勒貢的蒙古大漢直接“嘔”的一聲噦了出來……
皇太極微微一皺眉,抬手制止了要起身請罪的滿珠習禮,盯著鐸勒貢說道:
“鐸勒貢,你看到了什么,都告訴朕。”
噦痛快了的鐸勒貢這才回過神,對著皇太極就是一頓磕頭:“皇……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朕讓你講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是,我……我看到,滿地都是碎尸,全……全都是血泥,恩赫金只剩下半截身子了……”鐸勒貢明顯被剛才看到的地獄般的場景給嚇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就沒有一個喘氣兒的?”
看到鐸勒貢木然的搖了搖頭,滿珠習禮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一千五百騎!一千五百個莽古斯精銳驍騎!
全沒了?!
“滿珠習禮,朕對不住你,這一千五百個兒郎的性命,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皇太極也是臉色陰沉的說道。
“不不不!”滿珠習禮趕忙起身表忠心:“皇上您言重了,您言重了,臣一身榮華皆是您賜予的!”
“皇上,塔瞻這一路出了事……那鰲拜那一路會不會也?”遏必隆忽然插口說道。
你會不會說話?!
聽到遏必隆的話,滿珠習禮都覺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差點兒癱倒在地。
“不會。”皇太極搖了搖頭:“能炸的這么厲害,應該是開花彈的緣故,此物不易制造,盛京武庫里只有一千多枚,斷不會有第二次了……”皇太極說到這里,撐著沉重的身體走到汗帳門口,遙望東方:“但愿鰲拜能帶回好消息……”
彼時彼刻的鰲拜心里揣著皇太極小心行事的叮囑,帶著兩千五百騎正在銜尾直追,也不上前接戰,而前面帶著幾千匹健馬瘋跑的火龍駒才不管別的,這段時間它已經很久沒有肆意馳騁過了,這下是徹底撒了歡兒,而那幾千匹健馬有它的帶領,也是馬速不墮。
要是鰲拜腦子不開竅的話,追到天亮發現不對勁兒的時候,只怕已經跑出去二三百里了……
————
盛京城,南門城下 “將軍,幸不辱命!”曹安軍風塵仆仆的帶著二百家將趕了回來。
“沒看出來,你小子聲兒挺大啊!”曹變蛟聽出曹安軍的嗓子有些沙啞,打趣的說道,環伺在周圍的家將也是一陣哄笑,剛才曹安軍的那一嗓子順風吹了好幾里地。
“嘿嘿,將軍,是劉先生吩咐的,要喊的嚇人一點兒。”曹安軍憨笑著撓了撓自己的大腦袋。
“得了,別笑了,先生的兩道計謀看來都已奏效,接下來咱們就要去干掉皇太極了!本將問你,可還能再戰一場?!”曹變蛟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能戰!”曹安軍他身旁的二百家將紛紛吼道。
“好!”曹變蛟看著一眾家將灼熱的眼神,扭頭翻身上馬,拿起丈二長槍,大吼一聲:“眾將聽令!”
“末將在!”
“打開城門!隨——我——出——戰!”
“吱~呀~!”盛京城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三千家將在曹變蛟的帶領下魚貫而出。
“咚!咚!咚!”隨軍鼓手興奮地敲擊起了行軍大鼓,激越而雄渾的鼓聲響徹天地,點燃了三千家將的熱血,也驚動了清軍大營中剩下的所有人。
正在汗帳中好生安慰滿珠習禮的皇太極第一個站起身:
“還有明軍?!”
“報!啟稟皇上!盛京南城門大開,明軍明火執仗,結陣而出,人數不下三千……”一個哨騎來到汗帳中慌忙稟報。
上當了……
皇太極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片刻后語調不見起伏的問道:“向何處而去,東,還是西?”
那哨騎抿了抿嘴:“向……向大營奔來,似要搦戰。”
搦戰?!
皇太極聞言猛地雙眼睜開,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他們好大的膽!來人,調集人馬,隨朕出戰!”
“皇上!皇上!您乃是天子,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刻不宜意氣用事,當先行退避,待大軍到后再做計較啊!”遏必隆猛地撲倒在皇太極腳邊。
“退避?!”皇太極聞言,更是勃然大怒,瞪視著遏必隆喝道:“這里就是盛京!就是我大清的國都!是朕的家!朕還要退到哪里去?!朕的一個弟弟被殺了!兩個弟弟失蹤了!兒子被殺了!女人被俘了!還有塔瞻!朕答應楊古利會保護好他,他也被炸死了!”
皇太極越說越激動,臉色漲紅:“朕是大清皇帝,不是縮頭烏龜!朕若一退再退,丟的是先汗的臉!丟的是我女真人的臉!遏必隆,你是我大清開國五英,額亦都的兒子!身上流的是鈕祜祿的血!你現在應該隨朕滅了這群南明蠻子,而不是讓朕灰溜溜的逃跑!”
不論是汗帳內還是汗帳外,所有聽到皇太極這番慷慨激昂之語的,無分滿蒙,皆是神情巨震,驟逢大變有些低落的士氣陡然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