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正如劉隨云料想,這一夜卻是相安無事,霍廷弼回到城北大營后,本想尋幾個人撒撒氣,尤其是平日總和自己做對的蕭銳,不過如今夜已深了,冷風順著他的總兵服灌進脖子,他也懶得大動干戈,只等明日,再好好收拾……
次日一大早,王維友坐在自己鎮守太監府的正廳里,一臉的愁容,雙目中還有細密的血絲,明顯是一晚上沒睡著。
昨夜他已經聽說了曹變蛟在酒樓教訓霍廷弼的事情,聽了那個小太監的話,閉門不見,可是又過了整整一晚,也不曾見到曹變蛟找自己,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里七上八下之下根本就睡不著。
正胡思亂想間,小安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爹!來了來了!曹少保來了!”
“可算來了!”王維友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怎么來的?帶了多少人?是不是來抓咱家的?”
小安子搖了搖頭:“爹您別緊張,兒子去看了,少保臉上和氣的很,不見怒色,就帶了幾個家將,那幾個家將還趕著一輛大車,車上放著一個大箱子到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和氣就好和氣就好……”王維友松了口氣。
“啟稟祖宗!曹少保拜訪!”又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
“大開儀門!跟著咱家出去迎接曹少保!”王維友趕忙站起來就往外走。
儀門一般是不開的,除非是為了非常尊貴的客人或者上官到訪才會打開。
“吱呀”
曹變蛟為了今天可能發生的亂象,特意穿上了自己的金漆山文甲,還戴著大帽,此刻正負手站在鎮守太監府門外等候,響動間卻看到儀門大開,心里暗笑一聲:“這老家伙看來是真怕的不輕。”
緊接著就看到王維友帶著一眾侍從走了出來,看到曹變蛟一身整裝貫戴,頓時一愣,馬上一臉惶恐,窩著腰拱手道:“不知曹少保來,咱家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噯”曹變蛟擺了擺手:“使不得使不得,王公公貴為大同鎮守太監,且有建軍之責,本將可受不得您的禮。”
“受得受得!”王維友趕忙說道,緊接著肅手一引:“少保,請正堂拜茶。”
“王公公請。”
眾人隨即入了正堂,分賓主落了座,更是有小太監飛快的上了茶,曹變蛟舉起茶盞仔細瞅了瞅,又吸了吸鼻子,若無其事的說道:“雨前龍井,嘖……公公端的好享受,要知道,在京師時,圣上讓本將隨他用膳,也不過六個菜,一壺酒,這一盞雨前龍井,也不知道值多少菜?多少壺酒?”
王維友聞言,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負責上茶的小太監后,緊張兮兮的看著曹變蛟,嘴唇囁喏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不過……”曹變蛟卻話鋒一轉:“王公公操持著大同這么大的家業,享受享受倒也沒什么不妥之處。”說著話還呷了一口茶:“真是好茶啊。”
曹變蛟這種不陰不陽,一左一右的說話方式讓王維友心里七上八下的,更是摸不準曹變蛟的脈,只能連道:“不敢不敢。”
“公公不敢?”曹變蛟眼神詭異的看著王維友:“大同邊軍四五個月不曾發餉,光靠著霍廷弼那個廢物,只怕是不能成事,公公敢說您毫不知情?還是敢說您沒有摻一腳?”
王維友聞言,雙眼瞳孔猛地縮成了一個針尖兒,就要起身跪下請罪,可是曹變蛟又一抬手:“不過本將認為,這對于公公來說都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只要公公盡心盡力的為圣上辦差,想必圣上也不會為這些小事兒為難公公的,您說是吧?”
老陰陽人了!
你TM到底要說什么?!
王維友看著曹變蛟的眼神越來越古怪,他娘的自己打小就切了入了宮,混了二三十年終于當上了鎮守太監,平時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太監,太監說起話來也多是不陰不陽,可是跟眼前這位爺比,那也能算是“陰陽人”?!
不過王維友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曹變蛟說話固然綿里藏針,可是也似乎是在不停地暗示自己。
盡心盡力為圣上辦差?
曹變蛟不就是欽差嗎?還是圣上親封的征西前將軍!
王維友頓時眼前一亮,目露深意的看著曹變蛟開口說道:“少保所言甚是有理,咱家為圣上辦差,是絕沒有二話的,圣上體恤下情也定然是情理之中。”
二人眼神交匯間,似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來,公公請看,本將雖然是大同人,可是也是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的,公公還是要多行方便。”曹變蛟長身而起,走到堂下的大箱子前,隨開,王維友登時就愣了。
銀子!全是銀子!
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王維友只是眼睛一掃,就算出這箱銀子只怕不少于三萬兩!
曹變蛟這一陰一陽的話術加上出手如此闊綽,直接就把王維友咂懵了,緊接著他的神色開始不停變幻,不過變幻了不到一瞬間,就停了下來,對著曹變蛟拱了拱手:“少保,有何吩咐,只管說。”
上道兒!
看來這王維友是被自己給徹底拿住了,當下就將要承辦火藥局和兵器工坊的事情告訴了王維友,王維友眨巴眨巴眼,有些回不過神。
就這?!
“就這么簡單?少保,您不是在和咱家耍笑吧?”
“當然不是耍笑,還望公公成全此事。”曹變蛟搖了搖頭,隨即臉色鄭重的說道:“而且要快,最好現在就辦,能立刻生產起來是最好不過了。”
“一句話的事兒!”王維友松了口氣:“咱家別的不敢保證,這件事一定給少保辦的漂漂亮亮的,這火藥局和兵器工坊都是咱家的兒子在打理著,咱家一句話,他們敢不從命?至于上報之事,咱家也一并攬下來了,絕不讓少保有后顧之憂。”
“那咱們現在就去?”
“去去去,現在就去!”王維友趕忙說道,隨即扭頭喊道:“小安子,趕緊安排人去火藥局和兵器工坊找你那幾個兄長,就說是咱家說的,讓他們趕緊去五賢街上的兵器工坊候著,還有那些個領頭的匠人,也馬上去!”
“兒子馬上就去辦!”小安子得了令,一溜煙兒的就跑了出去。
“曹少保,請!”王維友肅手一引,隨即眾人便離了鎮守太監府,直奔五賢街而去。
路上,王維友與曹變蛟并轡而行,皺著眉思忖了片刻后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低聲問道:“曹少保,容咱家問句不該問的,霍廷弼他……您準備怎么處置?”
“霍廷弼?”曹變蛟臉上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咱們大同府還有這個人呢?”
“呃?”王維友被曹變蛟的反問弄得一愣,不過看到曹變蛟頭上直刺蒼穹的盔纓和身上的金漆山文甲也沒敢再問,心里總覺得有些不祥的預感,不過這股火只要不燒到自己身上,管他誰是誰呢……
有了王維友的直接命令,負責監管火藥局,兵工坊的他那幾個“兒子”還有一應的匠人全都跟狗攆的一樣來到了五賢街上的這處兵工坊,此處兵工坊乃是大同四家兵工坊中最大的一家。
一進兵工坊,空地上已經站著一群人,看到曹變蛟和王維友,紛紛上前行禮:“參見曹少保!參見王公公!”
“免了。”王維友一揮手,隨即大聲說道:“都給咱家支棱起耳朵聽好了,大同府內所有的的火藥局和兵工坊從現在開始全部由曹氏承辦,爾等要盡心盡力,不可有絲毫的怠慢,否則別怪咱家翻臉無情!”
一眾人聞言,頓時連連點頭,曹變蛟則翻身下馬說道:“各位都隨本將進來。”
緊接著一大群人就進了兵工坊的廠房,此刻里面不少打著赤膊的匠人正熱火朝天的忙碌了,曹變蛟隨意的上前看了看,發現生產的依舊是那些火繩槍,不過看得出來,不論是打造的速度和精致程度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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