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鞭到肉!鞭鞭見血!
鄭嵐的全身眨眼之間已經遍布血痕,可是他恍若未覺,一雙血紅雙眼看著身下的一眾邊軍將士,聲嘶力竭的大吼:
“兄弟們吶!咱當兵的拿糧吃餉天經地義啊!這個殺千刀的霍廷弼貪墨了咱們的賣命錢吶!現在天氣冷啦!俺老娘有老寒腿,只能守著冰炕過日子啊!俺那幾個娃娃每天只能吃吃野菜和樹皮啊!我的兄弟們吶!”
鄭嵐越喊,霍廷弼在下面抽的越狠,可是鄭嵐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嘴角一邊流著血一邊繼續吼道:
“我的兄弟們吶!咱們至少還活著!可是咱們那些去松山的兄弟們呢?他們的家小怎么辦吶!我老鄭拉進來的那個兄弟馬三兒!他的老婆前兩天為了挖一把野菜掉進山溝里摔死啦!剩下兩個娃娃怎么辦吶!兄弟們吶!人心可都是肉長的!!!”
鄭嵐說到這里,揚天怒吼:“老天爺呀!開開眼吧!救救我們這些苦兄弟們吧!”
那股堵在一眾邊軍將士們胸口的氣,此刻徹底變成了火!
“砰!”
一聲悶響,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剛才一直不見人影的蕭銳忽然出現,化作一道幻影,飛起一腳就將還在不停抽打鄭嵐的霍廷弼給踹飛了出去!
此刻蕭銳一人持著雁翎腰刀護在牙門旗前,戒備的看著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十幾個親兵,頭也不回的說道:“鄭老弟,哥哥來晚了!”
可是回應他的不是鄭嵐平日豪爽的聲音,而是斷斷續續不停滴在他身上的鮮血……
“鄭老弟,堅持住!”蕭銳心中大痛,紅著眼扭頭吼道:“陸兆!你們是瞎子啊!放老鄭下來!”
陸兆和身旁的幾人回過神,大步跑了過去,七手八腳的開始放下重傷的鄭嵐,而那邊,被踹飛的霍廷弼捂著后腰緩緩站了起來,看著蕭銳一臉猙獰的拔出了腰刀:
“老子就知道你蕭銳也摻了一腳!老子今天扒了你們的皮!來人!給我把這幾個叛賊拿下!”
“我看誰敢!不怕死的上前一步!”蕭銳橫刀虎吼一聲,幾個霍廷弼的親兵一時間不敢上前,千總蕭銳手底下的功夫硬的不得了,他們上去就是白送。
蕭銳則猛地大吼道:“兄弟們!事到如今,還有啥可說的!為了咱的親人,還有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們!抓住霍廷弼這個兔崽子!”
被幾千雙冷嗖嗖的眼睛齊刷刷的看著是什么感覺?
反正霍廷弼現在是知道了,只覺得渾身如墜冰窟。
“快,沖回去!沖回去!”霍廷弼回過神來連忙大吼,他身旁幾十個親兵聞言趕忙擎刀護在他身邊,有幾個邊軍將士紅著眼睛上前阻攔,被劈中手臂退了下來,其余將士則紛紛返回營帳取兵器,可是回過頭時,霍廷弼等人已經退回了總兵行轅。
“鄭老弟,鄭老弟!鄭嵐!”蕭銳不停地呼喚靠在牙門旗下的鄭嵐:“拿藥來!拿傷藥來!”緊接著就有人著急忙慌的拿來傷藥給鄭嵐敷上。
“蕭千總,咱們接下來怎么辦?”陸兆一刀扎在地上,其余一眾千總和把總也圍了上來,蕭銳平日就為人豪爽,十分仗義,很有威望,此刻他已然成了主心骨。
“事到如今,咱也沒啥可怕的了。”蕭銳咬了咬牙:“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先圍住總兵行轅,別讓霍廷弼這狗崽子跑脫了,最好是能把他抓住!然后咱們就等。”
“等什么?”陸兆等人疑惑的問道。
蕭銳還沒有失去冷靜,他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兄弟后說道:“等曹少保來!這里的事情一定會驚動他,霍廷弼這次是絕跑不了,各位兄弟,咱們不能真的成了反賊,曹少保的眼里只怕不揉沙子,他到了之后,你們就一致說是我蕭銳煽動的你們,明白了嗎?!”
“蕭千總!”
“蕭老大!”
“蕭大哥!”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大驚失色,這蕭銳的意思,是要自己把煽動兵變的鍋給頂了!
“都少說廢話!現在不是磨嘰的時候,跟我來!”蕭銳斷喝一聲,提刀就要往前走,卻被抓住了手腕,扭頭一看,是鄭嵐醒了過來,鄭嵐虛弱的說道:“蕭老大,算我老鄭一個。”
“鄭老弟,你……”蕭銳本想勸說,可是見鄭嵐眼神堅定,蕭銳咬了咬牙,一把抄起他的臂窩將他扶起,快意笑道:“行!咱哥兒倆一塊上路,也不孤單!”
“各位兄弟,這塌天的窟窿,我蕭銳和鄭老弟的腦袋頂了!我倆的家小,還希望各位兄弟多多照拂了!”蕭銳說罷,扶著鄭嵐,二人一步一步的向總兵行轅而去,站在了最前頭,于是便有了此刻的情形……
“來人來人!”霍廷弼此刻站起身來,對著門外大喊道,一個親兵連忙沖了進來,他拽著親兵問道:“派去給王公公報信的人回來了沒有?!”
“沒……沒回來,不過肯定把信兒帶到了,總兵大人,咱們再堅持一下,應該很快就有轉機了,蕭銳他們現在還沒有強攻,估計也是心里有顧忌。”那親兵如是說道。
“哼……老子出了事兒,王維友這個老閹貨也絕對跑不掉!”霍廷弼松開親兵,惡狠狠地哼了一聲,這種自我安慰,讓他心里放松了不少。
“蕭千總,弟兄們快壓不住火兒了!”總兵行轅外,陸兆湊到蕭銳身邊,急忙說道,蕭銳扭頭一瞧,剛才歇斯底里的吼完之后,數千邊軍將士已經有了失控的征兆,人人都開始下意識的往前擠了!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忽然,遠處響起了雷鳴一般的馬蹄聲,眾人紛紛扭頭望去,只見大營西邊,塵土漫天,有一支騎兵正在向大營狂飆而來!
一眾邊軍將士頓時有些慌亂:
“哪來的騎兵?!”
“是不是王維友那個老閹貨叫來的救兵?!”
“不對!你們看最前面的一騎!好長的槍!是曹少保!”陸兆眼尖,當即吼道,眾人凝神看去,距離離得近了,當先一騎身穿金漆山文甲,頭頂盔纓,手中正端著那標志性的丈二長槍!
正是曹變蛟!
他是來廝殺的嗎?!
只見曹變蛟一臉殺氣,而緊隨其后的兩千家將也是滿臉的殺氣,對著營門就沖了過來,靠近營門的邊軍將士下意識的結陣舉盾,就要進行防御。
可是距離營門百步左右,曹變蛟擎起丈二長槍向天斜指了一下,身后的兩千家將紛紛勒馬止步,只有曹變蛟一人騎著雪壓城單騎而來!
“眾將士!聽我號令!讓開道路!”曹變蛟一聲雷吼,那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聲音讓一眾邊軍將士下意識的閃開了一條道理,這條道路的盡頭,就是總兵行轅!
只見曹變蛟絲毫不減速,對著總兵行轅沖去,人如虎,馬如龍,一人卻有千萬人的聲威,守在總兵行轅前的霍廷弼的一眾親兵頓時神為之奪。
一人回過神,咬著牙厲喝道:“誰敢擅闖總兵行轅?!”
“本將敢!”
一聲雷吼!
一道白影!
緊接著就是無數道槍影陡然乍現,丈二長槍如出水蛟龍,將據守在總兵行轅旁的親兵挨個兒掃飛出去。
“轟!”總兵行轅的實木基座上木屑頓時翻飛!
只見身軀巨大的雪壓城,兩個后蹄立在行轅臺階下,兩個前蹄高踞在行轅臺階上,形如揚天咆哮的怒獅,而跨在其上的曹變蛟,雙手抓住丈二長槍槍桿猛地一送。
“咄!”的一聲,狠狠地搠進總兵行轅頂部的木梁上,隨即爆喝一聲:
“開!”
躲在總兵行轅里的霍廷弼,聽到曹變蛟的聲音已是呆立當場,這聲大吼過后,忽然只覺得眼前一亮,只見頭頂的營帳已經被整個挑飛起來!
曹變蛟整裝貫戴,胯下雪壓城,此刻好似神明一般立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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