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珍饈琳瑯滿目,種種美酒香飄滿庭。
翠綠的榭寄生盤繞在金宮萬年花園的一棵古樹上,古樹不知度過了多少歲月,隱隱長出一張老者的面龐。
此刻,聞到花園里的酒香,不由得面露陶醉。
金宮的宴會往往是格外熱鬧的。
奧丁雖然擁有學者的智慧和縝密,但同樣有著戰士的豪爽和熱情。
在他主持的宴會上,大家往往縱情豪飲,不醉不歸。
詩與音樂之神布拉基會奏起歡樂的歌謠,寫出華美的詩篇,讓醉倒的或醒著的,都隨著詩篇永恒地流傳下去。
伊登有時也會和大家分享她永葆青春的金蘋果,往往又會惹來一陣角力或者文斗。
這樣歡樂而熱鬧的宴會,有時一開就是一個月。
在那漫長的歲月里,萬年花園甚至成了不少人的常住地,這里的小精靈都成了千杯不倒的酒客。
而萬年花園和尤古多拉希爾所有的林地和花園都是相通的,大家赴宴的最快方式,就是從自己的庭院莊園轉過轉角,一下來到金宮。
所有人都不會對這里陌生,在詩神和金蘋果的鼓勵下,也不會產生拘束。
因此,這里總是喧鬧一陣,冷清一刻,再接著喧鬧……
但是今日,雖然酒桌上同樣是觥籌交錯,甚至那些珍饈都是超規格地供應,但大家都放不開了。
只因那位坐在長桌對面,穿著一身赤黑色禮服,不茍言笑的天庭使節。
酆都大帝。
他坐在那里,仿若處于另一個時空,和喧鬧的酒桌格格不入。
這使得剛進場的巴德爾,第一眼就看到了酆都大帝的身影。
巴德爾仔細打量這位東方的強大存在,卻遺憾地發現,自己居然看不清酆都大帝的臉龐。
除了能夠記住酆都大帝擁有明顯的東方人特征外,其他的一概想不起來。
這是一位十分神秘的客人。
正在和奧丁說著什么的酆都大帝,注意到了巴德爾的目光,緩緩轉過頭來。
那個瞬間,巴德爾似乎看到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自己的父親,奧丁,同時微微皺起眉頭。
他的獨眼將焦距對準巴德爾,隨后開口:“巴德爾,我的孩子,來見一下天庭來的朋友,酆都大帝。”
巴德爾微笑著點頭,連忙走上前,看向酆都大帝:“您好,我是巴德爾,光明與喜悅之神,奧丁的兒子。”
酆都大帝的目光,似乎在巴德爾身上停留了許久。
隨后,巴德爾聽到一聲輕笑:“光明與喜悅?不錯的年輕人,但名號雜亂了一點。有沒有興趣來天庭,要一個新的封號?”
他頓了頓,補充道:“獨一無二的封號。”
巴德爾愣了愣,依舊帶著陽光的笑容開口:“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是尤古多拉希爾的光,這里不能沒有光。”
“但這里有太陽,孩子。太陽會發光,你也是光的一部分,那你為什么不是太陽神?你和太陽神之間的權力又是怎樣界定的?”
酆都大帝似乎對巴德爾很感興趣,和他交談了起來。
巴德爾不假思索:“太陽神是蘇爾,她是太陽的化身,負責監督太陽的運轉。而我則負責掌管光明,對太陽也一竅不通,所以,我們之間還是能分清的。”
酆都大帝又笑了,雖然看不到,但巴德爾肯定,他的確笑了。
“那么,孩子,你告訴我,我們的大日星君也負責司掌太陽,你們的太陽神也負責司掌太陽,倘若二者沖突,太陽該聽誰的?”
他雖然語氣溫和,但話語卻極其尖銳,直指最敏感之處。
聽得宴會長桌上不少人臉色大變,想要站起,卻被獨眼的奧丁壓下。
巴德爾也注意到了氣氛不對,但他素來以聰慧聞名:“放心,大帝先生,我們的太陽神只熟悉尤古多拉希爾的太陽,對外面的太陽也是一竅不通的。”
酆都大帝沉吟不語,過了片刻,點了點頭:“這樣啊……那如果,我們的大日星君,幫助你們掌管你們的太陽呢?”
這已經不是話語尖銳的問題了。
這是對阿斯加德的挑釁,是對尤古多拉希爾的不軌。
因此,在場的神明紛紛憤怒地看向天庭的使節團。
戰神提爾摸向他的寶劍,雷神托爾摩挲著自己的錘子,守護神海姆達爾眼里的神光幾乎要噴薄而出,天后弗麗嘉也皺起眉頭。
唯有奧丁,那獨眼的神王,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孩子,等待著他的回應。
巴德爾昂起頭,聲音擲地有聲:“不,閣下,蘇爾還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尤古多拉希爾不需要另外的太陽神!”
酆都大帝緩緩搖了搖頭:“你們需要。我們的大日星君掌握著太陽運行的一切軌跡,卻發現太陽下,總有一片無法照耀到的地方。”
“那個地方就在這里,世界樹,尤古多拉希爾。你們始終無法看到真正陽光的燦爛,我們也始終無法將所有陰影都納入掌控。”
“若是在以前,這自然不算什么大事,我也不愿前來叨擾。但是,現在,一切不同了。”
“這世界只能存在一個太陽,一個月亮,一個雷神,一個太陽神……”
“有人希望毀掉你們,有人希望接納你們,而我則想將這個選擇交給你們自己。”
他緩緩起身,面前還是一杯滿滿的酒。
“你的父親拒絕了我,你的同族有人猶豫,有人憤怒,有人仇視,有人接受……”
“你呢?掌管著光明的孩子?”
酆都大帝站起身來,不少神明跟著起身,他們已經鎖定了自己的目標,只等神王一聲令下,便要將這些入侵者留下。
但奧丁對這一切不管不問。
獨眼始終看向巴德爾,他最喜愛的孩子。
巴德爾皺起眉頭,自上次知道自己的兄弟霍德爾雙目失明后,這還是他第一次皺起眉頭。
他輕撫自己的心臟,在那里,有金色的光芒閃耀。
隨后他冷聲開口:“我是阿斯加德的光,在光的照耀下,阿斯加德是不可戰勝的。我們從不愿意主動挑起紛爭,但也絕不吝惜為正義抗爭到底的鮮血!”
在他宛若唱詩般的宣誦下,宴會上的神明齊齊站了起來。
任何猶疑、忐忑、思慮,都在光芒下一掃而空。
勇氣和力量,伴隨著光芒,也附加在他們身上。
只要那光芒不倒下,他們將永不退縮!
酆都大帝又笑了。
身體內涌動著力量的巴德爾,看到了那彎起的嘴角。
他一揮衣袖,轉身離開。
只丟下一句淡淡的話語,在這里回響。
“你們毫無勝算。你們的光將率先消失,在無光的日子里,父子相殘,兄弟鬩墻,手足反目,寒冷和死寂最后降臨,成為永恒。”
“我給過你們選擇的機會,奈何無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