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書成當然不是渣男。
最起碼,現在還不是。
坦白說,潘瑜此刻已經完全讀不懂孔書成這個怪胎了。人往往又是這樣,越是讀不懂,就越想讀懂。現在,她內心所奔涌著的好奇感,正驅使著她一步步地緊跟著孔書成的步伐。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下了蠱一般。
“真是,他媽的見鬼了………”
潘瑜搖了搖頭,暗自罵道。
作為一個高五的女生,她是大家口中的“浪姐”。她在感情上,也已經是個“曾經滄海”過的人了。即便是在父母都嚴厲反對的那方面,她也有過“春江水暖鴨先知”的體驗了。
在她看來,男生,就是那么回事兒。世上,哪有什么“刻骨銘心”,哪有什么“真命天子”,有的只是舔和被舔,走腎不走心的玩玩罷了。
但是今天,她總感覺……孔書成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
“他媽的,怎么會這樣?”
潘瑜皺了皺眉,從口袋里掏出一包555香煙,兀自點上。
她站在路燈下,倚靠著大切諾基,猛吸一口煙,瞇縫起眼,呆呆地望著孔書成走進了星巴克。可是,當孔書成猛然轉頭的時候,她竟又鬼神時差地將手中的煙掐滅了。
孔書成:“喂,你怎么還不過來?”
“哦,來了!”
潘瑜應了一聲吼,也跟著走進了星巴克。
她剛進門,就發現有兩個高三5班的女生,正坐在大門口左側的位置。幾乎在同一時間,她們也發現了潘瑜。
眼前這兩個高三女生,都是準學渣,燒香拜佛都上不了二本的那種。其中有一個女生,明明長著一雙大象腿,卻還總喜歡穿黑絲。她的外號叫,九蛇。
九蛇看見潘瑜后,立刻調侃:“嘿,師姐,今晚你怎么也有空來這兒啊?”
在所有高三學姐的眼里,潘瑜才是真正的學姐。因為,她都已經高五了。
潘瑜沖著九蛇妹子點了點頭:“嗯,如果這里,進來坐坐。”
說話間,她又跟著孔書成往里走。
九蛇嘿嘿一笑:“師姐,要不,咱們坐一塊兒吧?”
潘瑜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就看這小子咯。”
說話間,她用手戳了戳了孔書成。
九蛇這才猛然抬頭,看清了孔書成的面相:“哎呦,這不是高二0班的孔仙人嘛?來來來,孔仙人,跟姐姐們坐一塊兒吧。”
孔書成擺了擺手:“不了,你們慢慢吃,我有點兒事兒,想跟潘師姐單獨聊聊。”
九蛇:“哈哈,既然這樣,那就不打擾兩位大仙的陰陽雙修了。”
話還沒說完,潘瑜直接將桌子上的餐牌,砸向九蛇:“媽的,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九蛇靈巧地躲過餐牌,還賤賤一笑:“哈哈,師姐,難道我說錯了嘛?你跟孔仙人不是在拍拖嘛?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高考前夕都形影不離,難道還要我們抓奸在床嘛?”
潘瑜冷哼一聲:“就他?那姐姐我可瞧不上呢!”
九蛇:“哈哈,師姐你要是瞧不上,那就讓給妹妹吧,我早就饞孔仙人的身子了。孔仙人,快到姐姐的碗里來哦。”
潘瑜笑了笑,沒再說話。
孔書成:“………!!!”
他沒有說話,兀自上了二樓。坦白說,像九蛇這種倒貼型女生,孔書成也不是頭一次遇見,已經有抗體了。
很快,潘瑜也跟著他上了二樓。
晚上9點,夜闌人靜。
星巴克的二樓,一位客人都沒有。
即便是如此,孔書成還是專門挑了一個最隱蔽的角落。
潘瑜:
孔書成用紙巾擦拭了一下桌面,順便將潘瑜要坐的沙發也擦了擦,這才微微一笑:“等會兒,我下去點餐,你想吃點兒什么?”
潘瑜:“我隨便。”
孔書成:“好,那你就先坐著,我下去點餐。”
說完,轉身下樓。
潘瑜:
靠,這小子,到底想干嘛呢?
他不是說,要給我補課的嘛?為啥,還偏偏要跑到二樓這種閑人免進的角落來?
莫非,他還想……吃姐姐的豆腐?
呵呵,他要敢動我一根汗毛,看我不廢了他。
讓他從“孔仙人”變成“孔公公”。
潘瑜腦子里一想到“孔公公”鬼哭狼嚎的畫面,就忍不住捂嘴偷笑。
她正這么幻想著的時候,孔書成也已經將點好的甜品,全都端上來了。
一份巧克力脆皮卷,一份紐約芝士蛋糕,一份榛果奶香蛋糕,一份抹茶巴伐利亞,兩杯冰鎮的抹茶星冰樂………
桌面上擺的滿滿當當。
潘瑜抬頭看了看他:“沒想到,你小子出手還挺迪拜的嘛?”
孔書成:“夠嗎,不夠再點。”
潘瑜:“你當我是豬嘛?”
孔書成:“吃不完,我還可以打包。”
“靠,果然帥不過三秒。”潘瑜假裝失望至極地搖頭:“孔書成,我勸你還是省省吧。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我是不會告訴你,筆記本的主人到底是誰的。一頓星巴克,就想讓我潘瑜變節?你還嫩著呢。”
“師姐你都高五了,我當然還很嫩啊!”
“喂,你小子不想活了?”
潘瑜佯裝著要將手里的芝士蛋糕砸他,但終究也只是嚇唬嚇唬。
孔書成笑了笑:“好了,不開玩笑了。趕緊把你的書包拿過來吧,咱們現在就開干。”
“呵呵,孔仙人,你該不會,真的要給我補課吧?”
潘瑜一邊吃著蛋糕,一邊將旁邊的阿迪包丟到孔書成的懷里。
孔書成沒有說話,只是將書包里的一大堆復習資料,全都一股腦地掏了出來。
很快,他就在那一大堆復習資料中,找到了一張舊的發黃、褶皺的很厲害的數學試卷。
孔書成知道,這張試卷,其實是《一題一課·高考數學模擬壓軸題》中的一張。試卷的前面基礎部分,潘瑜還寫了一些,但是錯誤率也很高。試卷的后半部分,因為難度偏大,潘瑜全都沒做。
當然,即便是這張試卷她不會,她倒是也沒有閑著。本著“節約光榮,浪費可恥”的原則,她在試卷的空白位置,居然………畫滿了女人體的速寫。
孔書成看了看試卷上的女人體,然后又看了看潘瑜,正想說些什么,潘瑜卻突然說道:“喂,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想問,這些女人體,是不是我自己?”
孔書成:“沒有。”
潘瑜:“實話實說,這些女人體速寫,就是我自己。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孔書成:
滿臉黑線。
“行了,別再瞎看了,把試卷還給我吧。”
潘瑜正想要將那張試卷奪走的時候,孔書成卻伸手制止了他,并且用手戳了戳倒數第二道題,神情嚴肅地問:“這題,你會做嘛?”
潘瑜低頭一看,頓時搖頭如搗蒜。
孔書成:“這題,已知函數f(x)ex(ex−a)−a2x(1)討論f(x)的單調性;(2)若f(x)⩾0,求a的取值范圍。你再認真地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出個大概的方向來。”
潘瑜擺了擺手:“不要開玩笑了。這是15分的壓軸題,你覺得我做的來嘛?不瞞你說,三角函數認識我,我都不認識它們。”
孔書成沒有說話,只是從她的書包里,又迅速地掏出了筆和紙,一邊迅速地寫答案,一邊開始認真地講解起來:“師姐,你看好了。這題的第一問,我們首先要設g(x)x2−ax−a2lnx,這樣一來,則f(x)g(ex),可以看成是函數g(x)和指數函數yex的復合函數………函數g(x)的導函數g′(x)(2xa)(x−a)x,因此當a0時,函數g(x)在(0,−a2)上單調遞減,在(−a2,∞)上單調遞增;當a0時,函數g(x)在R上單調遞增;當a0時,函數g(x)在(0,a)上單調遞減,在(a,∞)上單調遞增考慮到函數yex是R上的單調遞增函數,因此當a0時,函數f(x)在(−∞,ln(−a2))上單調遞減………”
孔書成正講得投入之際,潘瑜卻當著他的面張大了嘴,打了個哈欠。
孔書成:
他將筆放下,抬頭定定地看著潘瑜。
潘瑜也無奈地聳了聳肩:“不好意思,我中午沒休息,有點兒犯困,這里又不給抽煙,所以………”
“師姐,其實,你剛才根本就沒有在聽吧?”
“在聽啊,我剛才在聽啊,你講得挺好的。”
“那么,師姐,我剛才講到了第二問沒有?”
“呃………這個………”
“師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居然這么晚了,帶你來這里,為的就是給你講解一道你根本就聽不懂的數學壓軸題?”
潘瑜沒說話,但是一雙大而發亮的眼睛依舊出賣了她的內心。
是的,她就是覺得孔書成很蠢!
想泡師姐,干嘛要用這樣老掉牙的方式嘛?
開門見山,說不定………還會有點兒小心動呢。
他在這里噼里啪啦地講了一大通天書般的解題步驟,有意義嘛?
呵呵,一點意義都沒有!!!
氣氛有些尷尬。
孔書成沒有再講題了,他只是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面相窗外。此刻,窗外的城市,燈火闌珊,一絲溫熱的夏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了起來。
他長吁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說道:“師姐。這道題,你一定要會。”
“為什么?”
說話間,潘瑜也站起來了。
孔書成:“剛才,我從教室里出來之前,我的同桌沙沫說,你連續三年參加高考,每一年的專業分都排在了央美和清華美院的前列,但是就因為文化分每年都差那么四五分,五六分,所以就一直都沒有考上。是這樣的嘛?”
潘瑜沒有說話,只是不知為何,內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人硬生生地解開了心中的傷疤。
孔書成:“每一年,你的文化分都僅僅差那么一點點。為什么,你不能努一把力呢?”
潘瑜搖了搖牙床:“混蛋,你以為我不想努力嘛?可是,幾乎每年高考,我的數學,都考不到70分,就跟中了魔咒一樣………”
說話間,她的聲音仿佛也有些哽咽。
孔書成轉過身來,沖他搖了搖頭:“不,你壓根就不努力。就比如,現在。”
潘瑜幾近咆哮道:“現在,現在,現在距離高考就只有一天的時間了,你讓我跟著你在這里補習天書一般的數學壓軸題,你覺得不夠可笑嘛?孔書成,到底是你腦子抽抽了,還是我潘瑜今天見鬼了才會跟你跑到這里來?再見!”
說完“再見”兩個字,潘瑜拿起書包,就要憤然離去。
突然!
孔書成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潘瑜:
孔書成:“師姐,我今天來,就是要送你15分的。”
潘瑜:“………?”
孔書成:“你坐下,把這題徹底消化掉,高考你就多了15分。相信我,一劍封喉的15分。”
潘瑜:“………???”
她抬頭,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身高187的小白臉男生。她竟然吃驚地發現,孔書成此刻的臉上,居然寫滿了從未有過的堅定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