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喜攀的最好一絲力氣終于耗盡了。
他停下了大喊，氣喘吁吁。
秦既明的聲音響起在他耳邊：“你可以睜開眼睛看看了。”
陳喜攀睜開眼睛，看向四周。
那些學生離他遠遠的，居然面露懼意，不敢再靠近過來。
秦既明輕輕推了他一下，陳喜攀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
周圍的學生們居然嚇了一跳，慌忙后退了好幾步。
“看到了嗎？把他們畫到紙上只能壓抑不甘，直面霸凌，勇敢反抗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秦既明笑了起來：“他們不敢再去欺負你了。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在他們欺負別人的時候站出來，拉被欺負的人站起來，站在他身邊，鼓勵他勇敢的反抗。”
“當勇敢反抗的人越來越多，霸凌者就會越來越少。”
陳喜攀愣愣的看著秦既明，又看看周圍那些站在那里驚惶著不敢靠近的學生們。
頭頂上刺眼的陽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陳喜攀的身影開始逐漸變得透明。
他的樣子開始發生變化，那種畏縮的樣子不見了，身體也變挺拔起來。
“你說的對，或許我應該勇敢的站起來，而不是偷偷把他們畫到我的紙上。”陳喜攀若有所思的看著周圍的那些學生。
他的手里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了一沓畫紙，交給了秦既明：“我想試試另一種方式。”
秦既明接過畫紙，分不清眼前這個陳喜攀，究竟是原本的他，還是附著在這個場景里的一段回憶。
“你為什么要把自己也畫進來？”秦既明問出了心底的好奇。
陳喜攀笑了起來：“你說的是什么意思？這上面畫的本來就是我的事情啊。”
周圍驟然暗淡下去，所有的光線與色彩都在一瞬間流失。
黑暗降臨下來，當秦既明的眼睛重又適應黑暗，他發現自己回到了那間教室里，仍舊坐在那張課桌前。
他手上的畫紙像是被風化了一樣，肉眼可見的迅速變舊，成為了黑色的碎屑。
唯獨徹底涂黑的那張留了下來。
看著手里這張被徹底涂黑的紙，秦既明突然明白了過來。
“當另一個火柴人出現在畫紙上的時候，怪誕就已經誕生了。”
“它一邊保護著他，一邊蠶食著他。”
“當所有霸凌者都被他送入畫中，他自己也已經與畫紙合為一體了。”
將那張紙折疊起來，放入背包，秦既明撿起手電筒，離開教室，沿原路返回。
四十四中的舊址重又隱入黑暗，死寂得仿佛從來沒有人到來過。
回到向陽路上，感受著城市里夜雨后混雜著汽車尾氣和灰塵氣息的空氣，秦既明竟然覺得分外溫暖。
找到停放電動車的地方，騎上電動車往西郊奔去。
到了103路終點站對面，秦既明把那張紙拿出來，放到地上。
黑霧不知從何處涌出，將他手里的那張紙包裹了起來。
畫紙消失，手機上傳來震動。
秦既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消息。
——你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了一個飽受校園霸凌的學生，他應該會對你十分感激。本次工作你獲得了三百績效點。
將手機放回去，秦既明開始回家。
城市里為了生存而忙碌到這個時間的人并非秦既明一個，每個人的辛酸都不足為外人道。
回到大學城的小區樓下，秦既明又發現了那個穿雨衣的身影。
他仍舊仰著頭癡癡的往樓上看。
剛剛拯救了一個無助的靈魂的秦既明憐憫之心大發，決定再挽救一個迷途中的小青年。
“小兄弟，又站了一個晚上了吧？我看見你好幾次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強扭的瓜不甜啊。”
他的臉被雨衣的兜帽遮住，聽見秦既明的話，頭埋的更低了。
沒有理會秦既明，他用手拉緊雨衣，匆匆的經過秦既明身側離開了那里。
天色已經開始灰蒙蒙的想要變亮，秦既明回到屋里，終于躺在了床上。
每天晚上的工作中精神都要保持超高度的集中，所以每次工作完之后秦既明都有一種精疲力竭的虛弱感。
他四仰八叉的伸開四肢，沉沉睡去。
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將秦既明驚醒過來。
秦既明過去打開門，韓教授站在外面。
看見秦既明頂著兩個黑眼圈滿臉疲色的出現，她有些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小秦，打擾你休息了吧。”
“沒有沒有。”秦既明將韓教授讓進來，請她坐下。
略微寒暄了幾句之后，韓教授說明了她的來意：“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小秦，我看你白天不用去上班，所以想拜托你一件事。”
“您說。”秦既明不置可否，準備先聽聽再說。
韓教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需要到外地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所以找了個護工來照顧我女兒。晚上的時候她小姨可以過來住，但白天她小姨要上班。我見你白天正好時間自由，所以想請你白天的時候不定時的上樓看一眼。我擔心家里沒人的時候護工不好好照顧她。”
說完，她又連忙補充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白天里偶爾上去看一眼就好了。我可以給你費用的。”
韓教授在外人眼里醫術高超，德高望重，但在她女兒面前，卻跟普通的母親沒有什么兩樣。甚至比普通的母親甚。
可能只有她們母女兩個相依為命，所以她把全部的愛都灌注到了韓醫生身上。
“這又不是什么難事，我哪兒能要您的錢？那樣的話再去三附院怕是要被打出來了。”秦既明拒絕了她要給費用的提議，答應了她：“只是上去看一眼嘛，舉手之勞而已。”
韓教授與秦既明互相記了電話號碼，加了微信好友，在那里對秦既明千謝萬謝的，反而弄得秦既明不好意思起來。
在從秦既明屋里離開之后沒多久，韓教授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送給了秦既明，說是住院的時候她的學生送去的，放在屋里吃不完。
秦既明推辭不過，只好收了下來。
看著韓教授松了一口氣離去，秦既明突然想起來韓醫生癡愣愣的盯著他時候的眼神，心里便又暗自有些發毛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