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赫從十米多高的蒼藍魔紋雕像上一躍而下,輕輕地落在地面上,仿佛微風吹落的樹葉,悄無聲息。
他在朱竹清面前蹲下來,原本那張稚嫩可愛的臉龐,現在看起來無比嚴肅,讓剛剛結束死亡蓮華的朱竹清都有些緊張起來。
“把手給我。”
相赫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柔和,其中充滿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悔和自責。
朱竹清只覺得一股溫和的魂力朝自己撲過來,雖然沒有惡意,但她根本無力反抗,只能被逼著退出死亡誓約的虛化狀態,恢復了自己皮膚應有的白皙,只剩下頭發還是夢幻般的半透明藍紫色狀態。
“對不起,很疼吧。”
朱竹清有些窘迫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被相赫捉住,直到后者的大拇指輕輕地摁在她的手腕上揉動,她才不由自主地嘶了一聲。
此刻,她心中有些怪異的感覺,為什么相赫要給她道歉?
還有這種溫柔的語調,不得不讓人多想。
而相赫真是沒預料到,不過他上去解鎖個武魂的時間,唐昊居然會和他們打起來。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將朱竹清推入險境了。
上一次折騰馬紅俊的時候,他沒有料到朱竹清會像莽夫一樣地沖過去救人,結果差點讓她被紫電魂帝一手刀砍死。作為回報,紫電魂帝幾乎被他的拳刃掏空了腸子。
這一次,他更沒有料到唐昊會把話說得這么直白,而朱竹清居然更莽了,沖動之下居然敢和一個封號斗羅動手。剛剛哪怕唐昊只是稍微再用一點勁,都能把朱竹清的兩只手腕給捏斷。這也是他一氣之下,直接召喚出藍爸爸給了唐昊一發背刺的原因。
他出神地望著朱竹清手腕上兩道紅到發紫的淤痕,心中暗暗責怪自己差點又間接傷害到了她。直到朱竹清發出痛苦的吸氣聲,他才從稍許自責中緩過神來,口氣溫和道:“別動,馬上就不痛了。”
那聲音輕柔道像是在安慰一個小女孩,后者一下子便安靜下來。
緊接著,一道翠綠色的光芒化作無數螢火,包圍著嚴格意義來說算不上傷口的淤痕,緩緩地浸入朱竹清的皮膚。她的手腕肉眼可見地恢復了原樣。
小舞看到這抹綠光再熟悉不過了。這不就是相赫那逆天的治療術嗎?
她張了張嘴,表情有些委屈,有一次唐三訓練的時候被打斷了一根肋骨也沒有這種待遇啊,都是喝藥解決的!
相赫果然對朱竹清特別偏心!
治好了朱竹清的手腕后,相赫抬起頭,發現朱竹清正用著審視和探究的目光看著他,仿佛有什么問題正要說出口的樣子。相赫心里頓時咯噔一聲,趕緊放開她的手腕站起來,向后退了幾步。
不會又被她看出什么來吧!
相赫表面上看起來面無表情,但是里赫已經開始瘋狂錘墻了。
這可是凱隱復活的前夕,要是這個時候除了什么岔子,他可就坐蠟了。
“你,”朱竹清轉了轉手腕,退出了無魂附體的狀態,“你剛剛為什么給我道歉?”
相赫松了一口氣。
“身為校長,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學生,當然要跟你們道歉。”
相赫趁勢轉過身子,掃向了不遠處站在一臺機器頂上,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唐昊。
“接下來我要和這位企圖違反約定的昊天冕下談點事情。”
相赫對著唐三說道,“你帶他們先回去,相信你應該欠他們一個解釋。”
唐三先瞄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又瞄了一眼相赫和他身后從未見過的魂獸,嘴巴張了張,一向從容冷靜的他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唐昊養了他六年;相赫也照顧了他六年。
他知道自己應該阻止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但他不知道該站在誰的立場上。
小舞拽了拽唐三的胳膊,提醒他該走了,然后詢問相赫:“那鎧甲怎么辦呢?”
其余三人也有些緊張地看著相赫。
尤其是朱竹清,雖然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她有些害怕相赫會站在一個封號斗羅那邊。
畢竟,那可是一位錘爆了教皇的封號斗羅啊!
相赫真得會為了凱隱,選擇和一個封號斗羅對立起來嗎?
“放心好了,生死之王的鎧甲是我下的訂單,它就必須是我的東西。沒人能從恩靜集團手里搶東西。”
相赫摘下眼鏡放進魂導器,粉紅色的眼珠子變得冰冷無情,“現在,離開這里。”
幾人對了一眼,便立刻朝著出口的地方離開了。
等到大門關閉的聲音響起,隔著生死之王鎧甲對峙的兩人同時向對方走來,在相隔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看來小三對我這個父親很失望。”
唐昊面無表情,一向懂事的唐三走之前連句話都沒對他說,甚至沒有阻攔他和相赫對峙的意思。不出意外,唐三很可能對他產生了一些敵意。
“有個詞語叫做社會性死亡。”
相赫說道,“而你之前的行為,差點就催毀了他的朋友對他的信任,讓他在某種程度上面臨了心理上死亡危機。另外,你已經徹底催毀了他對你的信任。唐三本來會為了取得你的承認,或者說會為了取悅你而做很多事情,但你要求他做得第一件事,就違反了他的原則。把他從對你這個不合格的父親的執著中解放出來,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相赫不是在胡說八道,他一開始的目的便是如此。
這么多年的相處,唐三已經成為了他的朋友,而昊天錘作為天底下最強的武魂之一(我都不知道要不要這個之一了),昊天宗也就成了相赫勢必要清除到瀕臨滅絕的大勢力之一。
他要讓世界上所有的超級武魂都變成七殺劍和九心海棠,一脈單傳,難以用血脈維持一致對外的宗法制度集團。否則,這個世界多半還會回到他們的手中。
因此,相赫是絕對不會讓唐三對昊天宗產生一丁點歸屬感,以防他以后難以下手。
而這一點,就要從割裂他們父子的立場開始。
接下來,唐三還會接觸到對各種對昊天宗不利的信息,對其徹底產生惡感。
聽了相赫的話,唐昊的呼吸變得比之前沉重了一些。
“我不指望一個孩子能夠理解我,畢竟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也許他一向早熟,讓我對他產生了錯誤的估計。當然,我也更不指望你們能理解我……”
他決定不再談論唐三,昊天錘出現在手中,恢復了霸道的行事方式,“現在我要帶走這件盔甲,如果你考慮得夠清楚,就不會攔我。你身后的那只魂獸不過是七八萬年的地步,它拿我沒有一點辦法。你也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我當然知道我攔不住你。”
相赫又不是傻子,他壓根就沒有打算和唐昊打起來,“但需要三思而后行的是你,昊天冕下。我得跟你說明白,如果你今天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帶走了這具盔甲,你就會徹底成為恩靜集團的死敵。”
“哦?你想威脅我?”
唐昊嗤笑一聲,胡子拉碴絲毫不影響他霸氣外露,“難道要我提醒你一下,我還是武魂殿最大的通犯嗎?成為你們的死敵又能如何?”
“那我也提醒你一下,”相赫笑得有一點兒嚇人,“上一個從我手里搶東西的家伙,我踏平了他的半個宗門。”
唐昊臉上的諷刺之色一下子凝固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已經是昊天宗的叛徒了,如果你想用昊天宗來威脅我,第一,你沒那個本事;第二,我根本不在乎。”
“真的嗎?”相赫頭一歪,“我不信。”
他的語氣帶著濃烈的嘲諷,唐昊能明顯感覺到他語氣中的篤定。
“那我們打個賭好了。”相赫伸出一根手指頭,“你現在就把這身盔甲拖走,而我呢,會在十年左右的時間成為大陸最年輕的封號斗羅。到時候呢,我會帶著至少十頭十萬年魂獸,去到昊天宗,告訴他們時隔多年,他們又要為你犯的錯誤而承受代價……”
唐昊的臉色僵硬,心底卻已經泛起了無邊波瀾。
他想到了上一次,因為他和武魂殿的恩怨,昊天宗被迫封山閉門,兄長和長輩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甚至損失了一位封號斗羅長老。
而這正是他愧疚的源頭之一。
他不由開始擔心。
這個孩子現在才是魂尊,就能肚擒拿負傷的戴恩。
十年之后,這世上還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不過,唐昊還是有些嘴硬,“真是大言不慚,你甚至找不到昊天宗在哪。”
“你說得是天斗城東邊那個村子嗎?”相赫嘲諷一般地看著他,“你不會以為這些情報能瞞過武魂殿吧。”
“哦對了,你剛剛還提醒了我,”相赫想起什么好玩的一般拍了拍手,“我差點都忘了,你還是武魂殿的通緝犯呢?你說,十年后,等千道流差不多死掉了,他和你爺爺的約定也作廢了,我要是帶著武魂殿的人一起去昊天宗,曾經的天下第一宗門,最后能剩下幾個人呢?”
“小子,你這是在找死!”
唐昊終于忍耐不住了,滔天的魂力如同海嘯一般將周圍的機器推翻在地,身上九個魂環同時出現,暴躁地上下翻飛,其中那顆鮮紅的魂環尤其顯眼。
不過身懷三十多萬年魂力的相赫巋然不動。
“忍耐不住了嗎?要往這里錘嗎?”
他一點兒不慌,甚至把脖子抻過去,指了指自己的頭,“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以后對昊天宗的威脅這么大,所以干脆就現在扼殺掉我呢?哎呀,昊天冕下真是好智慧啊,為了復活你老婆,先奪走小三救命恩人的復活的機會,然后干掉小三最好的朋友。看來你是做好了永遠失去兒子的準備了呢。到時候,父親和孩子反目成仇,而剛剛復活的母親醒來就要面對這種局面,想一想都舉得刺激啊!”
“你還在等什么?”
相赫看著突然愣住的唐昊,“動手啊,然后讓我看看,干掉我這個隱患之后,你們一家人到底如何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唐昊被這一句句挑撥的話語弄得雙目充血,冷靜不再。
他看著有持無恐,甚至主動越走越近的相赫,咬牙切齒地低吼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相赫一副你怎么倒打一耙的表情,干脆大吼大叫道:“要從我這里搶東西的可是你!你卻問我想怎么樣?我只想完成我們預定好的交易!就這么簡單!”
“現在,我就給你三個選擇。”
相赫絲毫無懼封號斗羅的氣勢,“第一個,不要再打鎧甲的主意。第二個,拿走鎧甲,與我為敵,然后接下來十年都活在昊天宗被屠殺殆盡的恐懼之中。第三個,現在就干掉我,去迎接你的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可你也知道,我擁有許多逃命的能力,一旦被我逃走了,除了小三,我會狠狠折磨每一個和你有關系的人,包括你那好不容易死而復生的老婆。”
唐昊握緊了昊天錘,惡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個身高才剛剛突破一米四的小鬼。無法估量的怒氣正在他的胸腔里積壓,與一股悲涼絕望的情緒彼此交織。他的腦海中有無數的聲音告訴他,如果要揮動錘子,就要趁現在。但是,他的直覺卻在拼命阻止他。
他曾經親眼見過相赫的傳送能力,而對方那逆天的治療術更是流傳甚廣。
相赫的表現越是瘋狂,他就越是沒有能夠留下他的把握。
而且正如相赫所說,一旦他成功擊殺了這個小鬼,便會永遠失去的自己的兒子。
唐昊閉上了眼睛,身上積聚起來的氣勢逐漸消散,手上的錘子也逐漸消散。
當年連累昊天宗,他是迫不得已,因為自己為了守護妻兒,必須要更千尋疾一戰,那可以說得上是無奈之舉;可現在,自己并不是必須站在相赫的對立面。如果自己再次將昊天宗拖下水,那么即使復活了妻子,他的生存狀態也會維持現在這種沉浸在愧疚中的樣子。
而且若是他與小三決裂,這絕不是復活后的阿銀想看到的。
想到此處,唐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著眼前平靜的如同一汪湖水的少年,突出了三個字:“你贏了。”
說完,他就要向外走去。
“等等。”相赫的聲音響起。
“還有什么事。”唐昊的聲音仿佛更加疲憊了一點。
“我還有一項交易可以和你談。”
唐昊搖了搖頭,“我沒興趣。”
“還有其他復活唐三母親的辦法,你也沒興趣嗎?”
唐昊轉過頭,臉色凝重。他已經有些了解這個小鬼了,他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他說有,那么多半就會有。畢竟連生死之王的召喚方式,也是他找到的不是嗎?
“你想要什么?”
“我要力之一族和御之一族與我合作。”相赫攤了攤手,“我聽說他們兩族打鐵和造房子是一把好手,但是卻剛好被昊天宗無情拋棄了呢。你帶兩族的族長來見我,我給你復活你唐三母親的方法。”
長久的沉默之后。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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