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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陣前長談

  就在兩軍陣前,就在數千劍拔弩張的士卒中間,當今秦國的國君嬴悼子和他的侄孫上任秦國的獨子嬴連就開啟了一場關于秦國命運的長談。

  身體顯得有些虛弱的秦公嬴悼子看著自己面前坐著的這位既熟悉又顯得陌生的侄孫,看著他身穿著那身玄黑色的甲胄坐在自己面前的嬴連他的雙眼之中透露出的是一種復雜的情感。

  在那復雜的情感中有些許的不可置信,也有許多的后悔莫及,甚至還有幾分連秦公嬴悼子都沒有察覺到的欣慰。

  在他印象之中嬴連的形象還是那個六年之前那位跪倒在自己長劍之下的懦弱孩童,還是那位那兩年之時的貪圖享樂胸無大志的紈绔公子,還是三年前自己親手安排到魏國以為禍患消失的大秦質子。

  不過三年之后的今天嬴連帶著印象徹底地變了,他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變成了一把真正鋒利的長劍。

  “難道我的宿命只是一塊磨刀石,一塊磨礪出嬴連這把寶劍的磨刀石嗎?”看著風華正茂的嬴連,已經感受到自己大限將至的秦公嬴悼子卻是生出了這個讓他覺得有些荒謬的感覺。

  想到這里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他的眼神再次落在了嬴連的身上,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無比的正確。

  “連兒,咱們爺倆有多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喝酒了?”

  秦公嬴悼子伸出了自己有些顫抖的右手摸向了放在兩人中間幾案上的酒壺,然后吃力地為嬴連和自己的酒爵里各自斟滿了一爵來自涇陽酒家的西鳳酒。

  然后他費力地舉起自己的酒杯敬向了一直端坐在他對面的嬴連,話語之中還保持著作為長輩的親切。

  “四年六個月零五天。”嬴連也是沒有落后,不過在敬向秦公嬴悼子的時候他說出了一個數字。

  “什么?”

  而他說出的這番話倒是讓秦公嬴悼子微微一滯,他真的不明白嬴連這句話說的什么意思。

  “剛剛叔祖問嬴連有多久沒有一起喝酒了,嬴連一直記得嬴連和叔祖的最后一次宴飲是在四年那個冬夜,那是仁弟的生日。”看著秦公嬴悼子臉上的驚愕,嬴連沉聲說道。

  “你這個小子倒是記得清楚,來與我共飲一爵。”聽著嬴連記得如此清楚,秦公嬴悼子臉上的錯愕變成了笑罵。

  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就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后他看到嬴連也將酒爵之中的西風美酒一飲而盡便開懷大笑起來。

  笑完之后他的面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而伴隨他面色的變化他周圍的溫度也是冷下去了幾分。

  似乎剛剛兩人之間融洽的氣氛只是一個假象罷了。

  “既然能記得這么清楚。可見那兩年之間的每一天甚至是每一個時辰所發生的事應該銘刻在了你這個秦國公子的心上了吧?嬴連,你那貪圖享樂,胸無大志的紈绔公子形象都是偽裝給我看的吧,都是為了讓我放松警惕吧。”

  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嬴連,秦公嬴悼子言語之中充滿了無限的憤怒。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嬴連的那兩年之間都是在偽裝的事實。

  “是,從六年前被致命的戟刃團團包圍的時候以前那個只知道在公父的羽翼之下生活的嬴連就已經死了。你可知道在那兩年之中我每時每刻都小心翼翼,甚至我都不敢睡得太熟。因為我怕睡得太熟會將心中的話當成夢話說了出來。而一旦被你這個秦公得知那我的下場就可能會像六年之前那些宮人一般身首異處。”

  想著六年前自己初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再想到自己那兩年在涇陽宮的那兩年的如履薄冰,嬴連的話語之中都帶著一陣的后怕。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在見到你嬴連的第一眼就殺了你以絕后患。”聽到嬴連話語之中的后怕,秦公嬴悼子的心中卻是一陣的后悔。

  “但是你沒有這么做,叔祖你太自大了。我嬴連在你眼里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弄死的吉祥物罷了。如果你真的再有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是會放我一馬,而我最終也會奪回屬于我的秦公之位。”秦公嬴悼子的話里深深的懊悔卻讓嬴連覺得一陣可笑。

  “屬于你的秦公之位,不,這個位置本就該屬于我。按照我嬴氏一族的傳統,如果一位秦公死了他的國君之位的話會由他的下一代繼承。你的曾祖懷公被歹人殺死,你的祖父又早死。按照道理本就由我嬴悼子來繼承秦公之位。”嬴連話語之中的那句屬于他的秦公之位卻是點燃了秦公嬴悼子心中的怒火。

  “你的那位父親不過是因為好控制,才被權臣立為秦公。論文章,論武力他有哪點比得上我,又有哪點可以算得上一個合格秦公。”說完自己的法統之后,秦公嬴悼子的目光又放在了嬴連的公父,已經去世的上代秦公嬴肅的身上。

  “你有什么資格評價公父,他雖然是被權臣扶上秦公之位的。但是公父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面對國內朝局他并沒有急于奪權亂政,反而是依靠恢復祭拜炎黃兩位華夏始祖而凝聚人心。面對魏國的進攻,他沒有向你這樣征召大軍,而是依靠老秦人節節抵抗。”

  “面對他的堅決抵抗魏國在河西的勢力就局限在了少梁一帶。如果公父不是死得太早的話,秦國也不可能遭逢如此大敗。”

  聽到秦公嬴悼子如此的說自己的父親,嬴連的心中一陣的憤怒。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嬴連也就不在隱藏自己的心中對于秦公嬴悼子的不滿,看著被自己剛剛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的秦公嬴悼子他又繼續開口說道:

  “是,我的公父是守成之君。但是你嬴悼子又如何?”

  “面對剛剛才有些恢復的國力,你好大喜功地征召了二十萬老秦人。吳國孫子曾經說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了解清楚了魏國的實力了嗎?”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個道理你嬴悼子難道不懂嗎?”

  “看看你選的統帥吧。面對苦苦死戰的二十萬大軍,作為你選擇的大軍左庶長孟常竟然能夠臨陣脫逃。面對那戰死在少梁戰場的秦人英魂,你嬴悼子的心中真的沒有一點的愧疚嗎?”

  “害死我數萬老秦人的罪魁禍首,竟然能在這里大言不慚的說出這個我的公父哪一點比得上你。”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嬴連的這一個個問題每一個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死死地扎在了秦公嬴悼子的胸口之上,然后他只覺得胸口一悶。

  隨后一道鮮紅的血箭便從秦公嬴悼子的口中吐了出來。

  “秦公,秦公。”

  而秦公嬴悼子身后負責的護衛的軍士看見他被嬴連的話語給激得吐了血,紛紛抽出了腰間的青銅長劍。

  在城樓之上的秦軍弓箭手們也是將箭搭在了弦上,隨時準備發射。

  而在他們的對面嬴連的麾下的秦銳士也是不甘示弱,他們手中的強弩也是瞄準了對面的秦軍。

  “嬴悼子你不如先君。”不知道為什么,秦公嬴悼子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了那個秦國逃兵的身影。

  記得那個少年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就背著那個已經死去多時的老卒一瘸一拐地向著雍城的方向前去了。

  “難道真的是我不如嬴肅嗎?我開打這場河西大戰真的錯了嗎?”這兩句話一直在顯得有些虛弱的嬴悼子的腦中浮現。

  “或許是我真的錯了吧。”在連問了幾遍之后,秦公嬴悼子的臉上的糾結突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住手,你們都住手。”就在秦公嬴悼子死志已定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卻是出現在了嬴連和嬴悼子的身邊。

  “仁兒?”

  “仁弟?”

  沒錯,出現的就是秦公嬴悼子的獨子也是歷史之上下一代的秦公嬴仁。

  “阿大,連兄,你們能不能不要再打了。我們是一家人啊。”

  嬴仁的出現讓場上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變得和緩了不少。嬴連和嬴悼子都不愿意在這個善良的人面前做出什么讓他傷心的行為。

  伴隨雙方君主的一聲令下,兩方各自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場上陷入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中。

  “仁兒,告訴阿大你想要秦公之位嗎?”虎毒不食子,就連平時狠辣的秦公嬴悼子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也有自己慈父的一面。

  “不愿意,仁兒不想過那種勾心斗角的生活。”看著自己父親嚴肅的表情,嬴仁一臉真誠的說道。

  “好,阿大知道了。”聽到嬴連的回答,秦公嬴悼子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依舊平靜的看著他的嬴連的身上然后說道:“知道嗎?本來我的計劃設一個陷阱給你嬴連跳,然后扶我的仁兒繼承秦公之位的。不過我沒想到你嬴連手下的士卒竟然這么精銳,是我小看你了。”

  “現在我想用我手中的東西換你嬴連的一個承諾。”在一陣的失落之后,秦公嬴悼子的面容之上充滿了堅定的神色。

  “什么承諾?”

  看著已經有些山窮水盡的嬴悼子,嬴連很想知道他手中還有什么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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