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結束了。
伴隨著蜀王杜乙攜蜀國重臣向圍困蜀都華陽的十數萬秦國大軍獻城投降,這場歷時了三年的秦國與蜀國的戰爭漸漸來到了尾聲。
在接到蜀王杜乙的投降命令之后,蜀國疆域之上的一座座早已喪失了堅守信念的城池沒有半分猶豫,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便向襲來的秦軍遞交了降書。
即使還有一些蜀地貴族妄圖憑借那看似堅固的城池負隅頑抗,也不過是想要螳臂當車的不自量力之徒罷了。
在數萬如同虎狼的秦國正卒以及跟隨在他們身后十數萬為了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戰斗的輔兵所組成的秦國大軍的強大攻勢之下,那些城池一座接著一座地被徹底拔除。
在秦國大軍入蜀的短短數月之間,便有無數城池取下了他們已經懸掛數百年的蜀國王旗,取而代之的則是屬于秦國的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
數月之后,當蜀國國境之內的最后一座城掛上了秦字大旗,立國千年終于丟失了他全部的疆土。
從此之后蜀地之上再也沒有了那個曾經輝煌燦爛過的蜀國,這片土地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秦國、蜀郡。
這場殘酷的戰爭雖然已經以秦國全面勝利而告終,但是這場戰爭帶給這塊土地的傷痕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消除的。
陳倉道一戰,蜀將杜伏率領六萬蜀軍被秦國陳倉大營所伏擊,那些企圖穿過陳倉古道偷襲秦國腹地的蜀軍士卒全軍覆沒于荒野之間。
褒斜道一戰,五萬蜀國士卒與從褒斜道越過秦嶺的五萬秦國郿縣大營士卒展開激戰,此戰蜀軍大敗僅有接近兩萬人逃回了南鄭城之中。
南鄭攻城戰,五萬蜀國守軍被會師南鄭的秦國大軍重重包圍,最后南鄭城也是落在了秦軍的手中。
第二次南鄭大戰,三十萬蜀軍士卒與十數萬精銳秦軍決戰南鄭城下,此戰依舊是秦國的大獲全勝而告終,而蜀軍所損失的則是幾乎自己的全部兵力。
六萬、五萬、五萬、三十萬,這一個個冰冷的數字背后代表著的,是一個個失去父親的孩子,是一個個失去丈夫的妻子,是一個個失去兒子的父母。
這些還只不過是以南鄭為戰場展開的大戰所產生的損失,自秦軍入蜀作戰之后的損失可是并沒計算在內的。
可以說經歷這一場戰役之后,曾經以繁榮而揚名于天下的蜀國,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如今百廢待興的局面。
如何讓這個滿目瘡痍的蜀地重新煥發生機,重新變成恢復往來商賈絡繹不絕,游學士子欣然而來的繁華景象?
這就成了擺在秦國這個蜀地新主人面前的一道難題,也是以秦國蜀君嬴仁為首的蜀地新一代蜀地高層所要關心的頭等大事。
秦國,華陽,蜀君府。
在接受了蜀王杜乙的獻城投降之后,華陽這座曾經的蜀國都城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秦國治理蜀地的核心之地。
封存了作為王宮存在的蜀王宮之后,作為身處蜀地最高爵位擁有者同時也是整個蜀地管理者蜀君嬴仁修繕了原來的華陽令府,并將這里作為自己處理蜀地政務的場所和身處蜀地的居所。
在秦軍入蜀作戰數月之間,這一間并不算大卻戒備森嚴的院落之中卻是充斥一個個形色匆匆,身披黑色甲胄的秦軍傳令兵。
在他們的快速奔跑之下,一個又一個來自前線的捷報被送到蜀君嬴仁和秦軍主將百里都手中,也是通過他們的傳遞,一道道來自華陽的命令被送到了分秒必爭的前線。
可以說在這間并不大的院落之中,秦國完成了對于蜀國這個數百年宿敵的最后攻勢,也親眼見證了它的最終滅亡。
當秦蜀前線的戰火已經漸漸平息,作為秦軍入蜀最高指揮部的蜀君府也完成了它軍事方面的歷史使命。
到了如今,往日里行色匆匆的秦軍士卒已經不見了身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名身著玄黑色秦國官服的秦國官吏。
這里已經從一個主管前線戰事的指揮所,變成了秦國治理蜀地,處理蜀地事務的核心所在。
“報,國都涇陽有文書送到。”
一道嘹亮的稟報聲在蜀君府的大門之外響起,不僅吸引了在場大部分秦國官吏的目光,更是讓困在文書堆之中的蜀君嬴仁輕輕抬起了頭。
擱下手中已經握了一個時辰未曾放下的毛筆,蜀君嬴仁用力地抖了抖自己因為長時間的書寫而十分腫脹的右手。
趁著這個間隙小小放松一下的蜀君嬴仁,看著門前躬身而立秦軍傳令兵沉聲說道:“送來我看。”
“諾。”
聽到蜀君嬴仁的命令之后,這名秦軍傳令大踏步地邁入了房中,將自己所攜帶政令送到了蜀君嬴仁的面前。
揉了揉自己依舊有幾分疼痛的右手,蜀君嬴仁從傳令兵手中接過了這份來自都城涇陽由秦公嬴連親筆所書的政令,細細觀閱了起來。
這份來自都城涇陽的政令之上所記載的內容并不算多,很快蜀君嬴仁便看完了上面的全部內容。
看完這份文書之后,蜀君嬴仁并沒有對這上面的所說的作出任何回應,反倒是緩緩閉上自己的雙眼,開始思考起了關于這上面所記載的內容。
良久之后,閉目凝神的蜀君嬴仁緩緩睜開雙眼,向著一旁的一名秦國官吏沉聲命令道:“去,將白長史尋來,就說我有要事與他相商。”
“諾。”
聽到作為蜀君的嬴仁的命令,這位秦國官員迅速放下了手中的任務,向著大門之外飛快跑去。
數息之后,身穿著一身白色服袍的蜀君長史白興跟隨著這名秦國官吏的腳步,來到了蜀君嬴仁的面前。
“長史白興,拜見蜀君。”
“不必多禮。”
絲毫沒有拖泥帶水,蜀君嬴仁快速從自己那堆成小山的文書后站起,上前幾步便撫住了長史白興想要行禮的動作。
將手中那份來自涇陽的文書一把塞入白興的右手,蜀君嬴仁沉聲說道:“快看看,這份是連兄和大良造一起起草的政令。這上面乃是決定著我蜀地未來政局的大事,看完給我些建議。”
對著白興說完這番話之后蜀君嬴仁將自己的目光移向了在場的官吏,隨后沉聲命令道:“你們都先出去,我和長史有要事相商。”
“諾。”
等到在場所有官吏都已經退下,書房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和白興兩個人的時候,蜀君嬴仁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白興。
“怎么樣,對這份來自涇陽的政令有什么看法?”蜀君嬴仁向白興問道。
迎著蜀君嬴仁詢問的目光,長史白興沉聲回道:“在白興看來,秦公和老師下達的這份政令是正確且及時的。”
在蜀君嬴仁的視線注視之下,長史白興沉聲說道:“如今蜀地戰事已經全部解決,蜀地已經完全被我秦軍所掌控。”
“在這新舊交替的時間點上,仁兄以及我們這些從秦國各地抽調入蜀的官吏所要做的就是維持住蜀地的穩定局面。”
“這份文書之中的第一條任命仁兄作為蜀地的主要管理者,便是秦公以及老師出于維護蜀地穩定考慮做出的。”
說到這里長史白興看著自己面前蜀軍嬴仁的雙眼沉聲說道:“仁兄乃是秦國宗室子弟。任命仁兄管理蜀郡,一方面可以利用仁兄的嬴氏子弟身份凝聚蜀郡人心,另外一方面也是讓蜀地貴族、庶民以及奴隸看到秦國對于蜀地重視。”
“所以白興才說秦公和老師是出于維護蜀郡的穩定才下達這道政令。”白興沉聲說道。
聽完了白興對于這封政令部分內容的解讀之后,蜀君嬴仁恍然大悟,也明白了自己肩膀之上所擔負的責任。
可是再仔細回想一下政令之中的另外一部分內容,蜀君嬴仁再次向著長史白興沉聲說道:“那連兄和大良造為何會選擇武羽來擔任蜀郡郡守之位呢?”
“我曾聽公羊師伯說起過武氏。作為蜀國除了王族杜氏之外的強橫家族,世代相蜀的武氏在蜀人的心中的地位可是難以撼動的。”
“若是仁兄可以請動前代相國武義之子武羽出任蜀郡郡守一職,那么無論是對于如今穩定蜀郡局面,還是未來調動蜀郡人力大力發展蜀郡,都是十分有好處的。”
“道理我都明白。”
聽完了白興的解釋之后,蜀君嬴仁帶著幾分為難地說道:“可是武氏世代相蜀。如今我秦國覆滅了蜀國,身為執掌蜀國相位數百年的武氏真的會愿意出仕我秦國嗎?”
“再者說了若不是與我秦國的戰事,前代蜀相武義也未必會過世。既有國仇也有家恨,武羽以及他身后的武氏真的會選擇支持我秦國嗎?”
聽著蜀君嬴仁那滿懷擔憂的話語,長史白興緩緩來到他的面前,看著他的雙眼堅定說道:“仁兄,秦公與老師常說事在人為。只要我們懷著足夠的尊敬去邀請,我相信武羽一定會答應的。”
說完白興后退一步沉聲說道:“若是仁兄不嫌棄的話,我白興愿與仁兄一同前往。”
“事在人為。”
輕輕重復著這個詞語,蜀君嬴仁的雙眼神情愈發堅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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