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為秦國治粟內史的公仲連在自己面前絲毫沒有掩飾對于楚國的支持,饒是已經坐穩魏國相位數年,早已經養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叔痤心中不免對于秦國的態度也是生出了幾分不滿。
在魏相公叔痤觀念中若不是當年魏文侯所贈予的五千精銳,秦公嬴連或許還在魏國都城作為一個朝不保夕的質子,哪里又能成長為執掌秦國國政的一國之君呢?
雖然說是已經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多年歲月,漫長到當初派兵幫助秦公嬴連的魏國上代君主魏文侯薨逝都快十年了,但是秦國也不該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挑戰魏國的霸主地位。
甚至若是魏國還是魏文侯在時那個令天下賓服的魏國,秦國還是當初那個被魏國在河西之戰中擊敗的秦國,身為魏國相國的公叔痤一定會向魏侯魏擊提議出兵好好教訓這個有些忘恩負義的秦國。
無奈時過境遷如今的魏國雖然依舊國力強盛,但是今日之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個危如累卵的秦國。
僅憑魏國一國之力,二十年前滅亡不了那個雖然國弱但是萬眾一心的秦國,如今它要想徹底滅亡秦國那幾乎是癡人說夢。
再加上秦國為了抗衡魏國與曾經的南方霸主楚國結成同盟,魏國要想防御兩國的進攻都屬勉強,更不用說是徹底滅亡秦楚同盟之中的任何一國了。
其實原來時空之中,魏侯魏擊面對秦楚兩國所締結的盟約以及那氣勢洶洶地向著陰晉襲來秦國五十萬大軍,心中也是不由自主地發怵。
如果不是身為魏國西河守的兵家亞圣吳起能力太過強大,率領五萬魏武卒擊敗了十倍于己的秦國軍隊,魏侯魏擊都不知道如何應對無論是兵力還是領土都幾乎遠遠超過自己的秦楚同盟。
不過在這個時空之中經過二十多年變法的秦國遠比原來歷史之上的更加強大,再加上被秦公嬴連提前收入麾下的秦國大良造武器,秦國和魏國之間的戰爭或許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當然這都是秦國和魏國以后再度兵戎相見的后話了,如今無論是魏國還是作為同盟的秦楚兩國都還將注意力牢牢放在趙國即將發生的權力交接之上。
“哼!”
看著自己面前那兩位明顯是站在一起的秦楚兩國重臣,明白現在不是和兩人正面交鋒的魏國相國公叔痤冷哼一聲。
隨后他便命令自己身前駕車的御者順著楚國左徒屈武剛剛讓出的道路緩緩離開了這處沖突之處。
看著明顯帶著幾分落荒而逃意味的魏國相國車駕,剛剛就要沖上去給那位魏相一個永遠難忘記憶的御者沖著車駕大聲吼道:“公叔痤,沒想到吧你會得到這么一個尷尬收場。”
說到這里這位楚國御者明顯心中還有幾分怒火沒有發泄出來,稍后只見他向著已經有些走遠的魏相車駕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
看著這位跟隨自己多年御者在魏相車駕走后如此行為,從小接受屈氏貴族教育的屈武本能覺得這有些失禮,但是身為一個楚國人的自覺反倒使得他覺得這種行為頗有些大快人心的意味。
之后當這位楚國左徒的視線看到治粟內史公仲連臉龐之上那似有似無的笑容之時,趕忙出聲說道:“我這侍從因為習練技擊之術沾染了一些豪俠的粗俗氣息,若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還請內史寬恕。”
“左徒多慮了,我倒是不覺得這位壯士有什么失禮之處,倒是頗具荊楚之民的豪邁。”
“公仲連對于那個敢于喊出那句‘楚人不服周。’的楚武王可是神交已久啊,今日這位壯士瀟灑不羈的言行可是真正讓公仲連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楚人的驕傲。啊。”說到最后的時候,治粟內史公仲連的面容之上露出幾分笑容。
之后,當楚國左徒屈武的視線與對面的治粟內史公仲連相交之時,兩人的面容之上都紛紛露出了幾分會心的笑容。
不過就在公仲連與屈武這兩位處于秦楚兩國權力頂尖的人物因為對方的言行心中暢快之際,來自周圍警戒的秦國護衛的話語卻是傳入了兩人耳中:“內史、左徒,兩位還是趕緊離開此地吧。”
聽到來自秦國護衛的提醒,看了看周圍那因為自己等人和魏相公叔痤的沖突而逐漸聚集的趙國百姓,公仲連和屈武在對視之后同時生出了離開的想法。
“左徒,趙國先君趙烈侯長子,當今太子趙章聽聞左徒今日將會抵達趙國已經在府中設下宴席,不知左徒可否賞光蒞臨?”稍后帶著幾分溫和笑意,公仲連對著屈武邀請道。
對于面前公仲連的邀請,屈武在略作思索一番之后就對著他說道:“既然趙章太子如此盛情,又有內史邀請,那么屈武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內史請。”
“左徒請。”
就這樣在屈武和公仲連這一番謙讓之后,兩人一起登上了從楚國一路疾馳而來的左徒屈武車駕。
隨后伴著楚國御者一聲豪邁的催馬聲,這輛馬車在數名秦國護衛的護衛之下越過的圍攏過來的趙國眾人向著太子府邸所在方向緩緩而行。
很快兩人的馬車穿過了趙國都城中牟的街道來到了太子趙章的府邸門前,提前得到公仲連派人傳來消息的趙國太子正身穿著一身華服親自等在此處。
看到馬車停穩之后在數名秦國護衛攙扶之下走出馬車的公仲連,太子趙章連忙帶著一臉發自肺腑尊重神情快步走到了這位老者面前。
太子趙章至今依舊記得在他少年之時,他的父親趙烈侯趙籍總是感嘆因為自己的一時遲疑錯失了一位足以使得趙國富強起來的大才,等到父侯彌留之際太子趙章才從他的口中知道了那位大才的名字。
沒錯,那位被趙烈侯始終掛念在心的正是當初中牟酒樓之中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后來西入秦國成為掌管一國錢糧的治粟內史公仲連。
所以當數十年之后再次在中牟見到著這位父侯口中的大才并通過一系列的詢問得知了他的胸中才華之后,太子趙章本能地就對這位明顯是自己父親一輩的大才從心底生出了尊崇。
“趙氏趙章見過先生,先生說是去迎楚國左徒,可是讓趙章苦等了許久啊。”來到公仲連面前,太子趙章對著他就是鄭重一禮。
“路上出了一些變故,倒是讓太子久等了。”公仲連先是回應了太子趙章的話語,然后他將站在自己身旁的楚使屈武介紹給太子趙章道:“太子,這位就是此次楚王派來魏國的使者,同時也是楚國左徒的屈氏世子屈武。”
聽到公仲連介紹完屈武身份,太子趙章當即來到屈武身前躬身拜道:“趙氏趙章見過左徒。”
“屈氏屈武見過太子。”面對太子趙章如此大禮,楚國左徒屈武自然也是躬身回禮。
等到兩人互相見禮之后在太子趙章的邀請之下,作為秦楚兩國派來中牟解決趙國問題的楚國左徒屈武和秦國治粟內史公仲就這么進入了太子府邸之中。
接下來自然是趙國的美酒與美人相伴其間,動聽的音樂與天下聞名的趙舞相映成趣,一派賓主盡歡的和諧場景了。
等到酒酣耳熱之際坐在幾案之后的楚國左徒屈武舉起面前酒爵,似醉又好像沒醉地向著太子趙章說道:“太子乃是趙國先君趙烈侯長子,是趙國國君之位唯一合法的繼承人。”
這一番話語當即引起了坐在上首的太子趙章的注意,他隨即開始將目光看向了這位似乎略有醉意的這位楚國左徒的身上。
在太子趙章明顯帶著幾分興趣的目光注視之下,楚國左徒繼續端著酒爵大聲說道:“當年太子年幼,趙國群臣迫于無奈才立下當今趙侯。當今趙侯身體欠佳,太子又已經長大成人,也是時候將趙國大權重新歸還給太子了。”
“太子放心,我楚國一向是站在道義這邊的。我屈武在此作出保證,楚國一定鼎力支持太子登上趙國國君寶座。”
“好。”
雖然屈武此時明顯因為美酒而似乎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在當他說出楚國一定會鼎力支持自己的時候,太子趙章還是忍不住心中激動道出了一個好字。
之后太子趙章捧起手中酒爵向著下方的左徒屈武遙遙一禮道:“有左徒如此知禮明理之人,楚國如何能不興盛?今日能夠與左徒在府中趙章,實在是趙章此生幸事。來,與趙章共飲這一爵。”
“飲勝。”
“飲勝。”
互道飲勝之后,左徒屈武和太子趙章同時舉起手中酒爵,數息之間各自手中而一爵美酒便被兩人飲入腹中。
就在兩人暢飲之際,剛剛一支沒有說話的秦國治粟內史公仲連卻是忽然出了聲,而他接下來所說的一番話可是將原本熱鬧的宴會氣氛給徹底沖散。
只聽公仲連沉聲說道:“如今趙國政局雖然因為當今趙侯的病重而人心惶惶,但是覬覦太子國君之位可是大有人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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