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武安君到了。”
韓國伊闕城外,一句來自身旁楚軍士卒的稟報讓在此地等候了許久的楚國令尹屈宜臼漸漸從心中的萬千思緒之中醒轉了過來。
緩緩轉身看向了身后的伊闕關方向,令尹屈宜臼就看見身著一身墨色服袍的秦國武安君吳起正領著數十名秦軍銳士向著自己所在之處走了過來。
微微平復下了心中還存留下的幾分思緒,等到武安君吳起的腳步在自己身旁站定之際,令尹屈宜臼面向武安君吳起躬身見禮道:“宜臼見過武安君。”
“吳起見過令尹。”而面對令尹屈宜臼這明顯示好的舉動,方才抵達的武安君吳起自然也是用善意回應。
等到兩人行禮完畢漸漸起身之際,望著彼此臉上浮現出了那一抹相似的神情,無論是武安君吳起還是令尹屈宜臼,各自的嘴角都不約而同地上揚了幾分。
這一份默契,象征著如今在伊闕關前對視的這兩位大國重臣,更象征著他們身后所站立的秦國與楚國。
這一切都源于數日之前那次會面。
楚國此次之所以會邀請秦國相王,一方面是因為要將端坐關中、坐看天下風云的秦國拉入諸侯爭霸之中,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用相王換取秦國對于楚國經略越國的默許。
在數日之前的那一次會面之上,作為在秦國之中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武安君吳起暗暗表示了秦國對于楚國圖謀越國的支持。
這如何能夠不令身負王命的楚國令尹屈宜臼乃至楚王羋臧心中心中歡喜呢?
正是出于目的達成的歡喜,再加上這幾日之間武安君吳起或明或暗地多次確認,兩人之間的氣氛才能如同此刻這般和諧。
清晰地感受到身旁這份和諧氣氛,臉上笑意絲毫不減的令尹屈宜臼向著武安君吳起輕聲詢問道:“據令使剛剛送來的消息,我家王上的車駕距離伊闕已經不足三里了,不知秦公行程如何了?”
“還請令尹放心,此次相王乃是貴我兩國之間共同的大事,必定不會耽誤的。”一句話語寬了寬令尹屈宜臼的心之后,武安君吳起繼續說道:“秦公與公孫嬴駟的車駕已于從宜陽出發,想來此刻距離伊闕也是不遠了。”
未等武安君吳起與令尹屈宜臼的這番話語說完,遠處地平線之上突然出現的兩支隊伍卻是將兩人吸引了過去。
一支身披甲胄的精銳步兵,一支騎乘戰馬的精銳騎兵;一面黃底黑字的楚字大旗,一面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
這便是此刻武安君吳起與令尹屈宜臼視線之中所看到的景象。
等到這兩支隊伍緩緩來到自己兩人身前,看著從車駕之中緩緩走出的楚王羋臧、望著牽著一名少年出現在自己的秦公嬴連,武安君吳起對視一眼之后分別走向了自己所效忠的君王。
“臣吳起拜見秦公。”
“臣屈宜臼拜見我王。”
聽到這幾乎是在同時響起的拜見之音,之間相距不過數步的秦公嬴連與楚王羋臧對視一眼,然后不約而同地給予了面前武安君吳起以及令尹屈宜臼回應。
“武安君不必多禮。”
“令尹快快起身。”
如此一番各自的君臣見禮之后,秦公嬴連與楚王羋臧分別領著各自的重臣向著對方走了過去。
“楚國羋氏羋臧,見過秦公。”
“秦國嬴氏嬴連,見過楚王。”
秦公嬴連與楚王羋臧之間又是一番見禮之后,作為兩人之中年長者的秦公嬴連率先出聲說道:“此番能有幸抵達伊闕赴著相王之會,確是嬴連的榮幸了。”
“秦公說這話卻是有些過謙了。”對于秦公嬴連的這句謙辭,楚王羋臧立刻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放眼當今之天下,若論國力強盛、若論軍力強大、若論威望隆重,又有哪一國可以與秦國比較一二。”
“以秦國如今的強盛、以秦公治理秦國數十年來的賢明,相王一事不僅上順天意,更是列國人心所向。”
“我楚國雖然稱王已有數百年的時間,但是此次能有幸與天下霸主秦國一同相王,實乃我楚國的榮幸啊。”
聽完了楚王羋臧這一番話語之后,秦公嬴連臉上依舊帶著那份和善的笑意,不過他的手卻是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楚王羋臧的手。
“楚王對嬴連、秦國實在是盛贊了。”在楚王羋臧因為突發狀況而有些疑惑的表情之中,就見秦公嬴連帶著幾分豪邁說道:“不過既然楚王如此重視我秦國,那我秦國也不能謝絕了楚王的好意。”
“楚王,請。”
秦公嬴連帶著幾分豪邁的這一聲邀請,將楚王羋臧從剛剛的震驚拉了出來,反應過來之后他的右手也是緊緊抓住了秦公嬴連伸過來的手。
“秦公,請。”
經歷了伊闕關外如此一番場景之后,秦公嬴連、楚王羋臧在秦國武安君吳起、秦國公孫嬴駟、楚國令尹屈宜臼以及楚國左徒景言等兩國高層的齊齊注視之下,攜手并肩地進入到了前方不遠處的伊闕關中。
伴隨著作為這場相王之會兩大主角秦公嬴連與楚王羋臧的抵達,這一場秦楚相王的大戲終于要開始了。
“嗚……”
“嗚……”
“嗚……”
翌日,當一輪烈日高懸于天際之上,秦楚之間的會盟相王大禮伴隨著周圍一陣接著一陣,連綿起伏的號角之聲漸漸拉開了序幕。
聆聽著耳畔那一陣又一陣的悠長號角聲,感受著周圍眾人傳來的目光,此刻身穿一身墨色諸侯服袍的嬴連心中難免生出了幾分別樣的情感。
望著前方那座高臺之上豎立的那面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看著它在不斷席卷而來的風中飄揚的模樣,秦公嬴連的腦海之中過去數十年的記憶再次涌現了出來。
從初至這個時代便遭遇宮廷政變的茫然無措到秦宮那兩年生活之中戰戰兢兢,從質魏四年的眼界大開到回國繼位的躊躇滿志;
從面對強敵來襲之時的背水一戰到決意變法之時的堅定不移,從北滅義渠、南并巴蜀、西收西涼之時的勢如破竹到連敗強敵魏國之時的揚眉吐氣,直至最后幫助秦國坐上了那個令天下諸侯心向往之的霸主之位。
公元前414年至公元前370,來到這個時空已經整整四十四年,嬴連這個來自后世的靈魂有過痛苦、有過歡樂甚至曾經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不過當時間的腳步走到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嬴連只知道今日自己即將登上那座高臺。
加冕為王。
“秦公登臺。”
就在嬴連腦海之中的思緒漸漸化為平靜之時,一道來自高臺之上作為周天子代表的王子成的呼喊在他的耳畔響了起來。
微微振作精神之后,一身深衣的嬴連用著最為恭敬的禮儀,邁著緩慢的步伐登上了前方那一座通往王爵的高臺。
一步、兩步、三步……
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少,也沒有數自己究竟走了多少層的臺階,此刻嬴連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之中一片清明。
在這一刻他仿佛感覺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化為了虛無,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他便是這片天地的主宰,他便是這片天地的……
如此走了許久之后,秦公嬴連的腳步緩緩登上了前方那一座高臺,站在了作為此番相王之會主禮人的王子成面前。
脫下身上諸侯樣式的服袍換上繡有玄鳥紋樣、象征王權的冕服,取下頭頂代表諸侯的發冠,換上一頂綴有一十二旒的平天冠。
在高臺之下以及高臺之上那些人的見證之下,在周王室代表王子成不緩不慢地動作之下,嬴連將這些代表王權的器物一一穿戴在了身上。
當儀式進行到最后,看著此刻呈到自己面前的一柄王者不可或缺的長劍之時,嬴連的心中已經是充滿了豪邁之情。
仔細地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冕服之后,嬴連的左手一把將身前長劍拿到了自己面前,隨后他的右手則是握住了身前長劍的劍柄。
伴隨著一道忽然響起的劍鳴之音,這柄長劍的真容卻是出現在了嬴連,只是令他有些驚訝的是此刻手中的這柄長劍雖然擁有劍柄但卻看不到劍身。
當嬴連的手指沿著劍柄的方向緩緩捋過之際,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實質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與之一起的還有那一道從劍身傳來的冰寒。
“只見劍柄,而不見劍身,這莫非是……”看著秦王嬴連手中這柄長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臺之上的楚王羋臧頓時猜測道。
“不錯,這柄長劍正是名劍承影。”在嬴連因為手中長劍而喃喃自語之際,一旁的王子成卻是出聲解釋道:“此劍原是商帝佩劍,后藏于衛國名士孔周之手,衛公聽聞秦國即將相王便用重金從孔周后裔手中買下了此劍托我轉贈。還請秦王莫要推辭,以免傷了衛公好意。”
“衛公之心,寡人自當記在心中。”
再次端詳了手中這柄傳說之中象征著優雅的承影劍,秦王嬴連默默將它收入鞘中,然后連帶著劍鞘佩在了腰間。
將這一切做完之后,秦王嬴連緩緩轉身來到高臺之前,站直身軀接受著臺下秦國之人的躬身拜見。
“我王萬年,大秦萬年。”
“我王萬年,大秦萬年。”
“我王萬年,大秦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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