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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開端

  姚三才租住的地方并不是民宅也不是什么酒店,而是江湖人專門住的“生意下處”。

  江湖人個個走南闖北,坑蒙拐騙無一不精,理所當然,他們的規矩就要多一些,所以住的地方也要有些不一樣的。

  這生意下處里面與普通的酒店并無二致,二樓三樓客房,一樓擺了幾張桌子吃飯。

  唯一特殊之處就是掌柜的與伙計們都是江湖人,起碼也懂得江湖的規矩,可以幫襯著客人做生意。

  比如說有人是賣藥的,那有客人上門找賣藥的先生時,伙計得負責領著到賣藥屋里,動作要快,話不能多。

  這賣藥的,多是大力丸與狗屁膏藥,心黑點的,賣的都是“靈丹妙藥”,基本與騙字掛鉤,萬一多嘴把好容易勾上的肥羊嚇跑,那損失全算伙計的。

  當然,要是狠宰了一筆,那這筆錢也該有伙計一份。

  姚三才選在這里,一是與掌柜有點交情,價格便宜,二是想要與江湖人多點接觸,免得一問三不知。

  算卦三兩年,開張的次數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也壓根用不到生意下處的伙計打配合。

  不過,在這里住了幾年,他對江湖上的東西的確懂了不少,尤其是各種規矩與黑話,B級的江湖知識正是來自于此。

  走了差不多兩刻鐘,滕瑞麒才算見到自己住的生意下處。

  門口掛著一塊黑色的牌匾,陰刻著“八方客棧”四個大字,筆走龍蛇,端是漂亮。

  右側掛著“仕宦行臺”,左側掛著“安寓客商”,這八個字正是生意下處的標識,凡是掛它的都是江湖人落腳地。

  十二個字,一共一兩二錢銀子,換了一年的房租。

  這字正是一年前姚三才寫給八方客棧的。

  進了客棧,滕瑞麒隨意找了一處空位坐了下來,周邊幾個認識他的立刻調侃了起來,“喲,姚秀才今兒開張了沒?”

  “你懂個屁,姚老哥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豈是我們能比的。”

  “就是就是,哪怕姚老哥不開張,單單憑著一手好字也吃喝不愁啊,哈哈哈。”

  整座客棧內充斥了快活的氛圍。

  “你們不懂,你們不懂,你們不懂...”滕瑞麒學著之前姚三才的樣子應道。

  不過,他刻意收斂了一下情緒,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幾分高深莫測,倒也神神叨叨,看上去像那么回事,與姚三才的勉強解釋不可同日而語。

  他這番表現倒真的把幾個江湖人唬到了,稍微愣愣神,隨之而來的是哄堂大笑,大家只當滕瑞麒在故作玄虛,絲毫沒放在心上。

  印象的改變不是一句話兩句話或者幾個動作表情就可以達成的,那需要許多事情的配合與堅持不懈。

  滕瑞麒也沒放在心上,老神在在的點了一份醬牛肉,一碟花生與一壺花雕。

  “姚爺,這個帳什么時候結一下?”

  送菜來的伙計帶著幾分尷尬問道。

  滕瑞麒面色沉了下來,慍怒道,“怎么,我人就在這里還能跑了不成?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掌柜的意思,要是他的意思,那我姚某人明天就給你結了。”

  裝,就硬裝。

  他現在內心慌得不行,可面上卻穩如老狗,沒錢能咋辦,只能賒賬咯。

  誰讓姚三才空有一身本事卻不會用呢,落得現在自己身上分文也無,吃個飯還得用上三十六計,以退為進。

  伙計訥訥不言,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哎呀,小劉,怎么回事啊,我與姚老弟的關系還在乎這么點飯錢,你這是在打姚老弟的臉還是在打我的臉?”一個身形富態的中年男子從后院走了進來,他正是八方客棧的掌柜安慶鴻。

  安慶鴻沖四周抱一抱拳,“諸位吃好喝好,見笑了見笑了。”

  旋即,他拉開凳子坐到滕瑞麒旁邊,笑道,“伙計不懂事,全怪我,來,老哥自罰三杯。”

  說著,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就給自己倒了三杯。

  事到如今,滕瑞麒怎么可能還看不透安慶鴻有事求自己呢,也是難為他演了這么一出。

  先是讓伙計催賬,點醒自己欠他的人情。

  隨后,又當眾道歉點明二人的情意與關系。

  一軟一硬,不可謂不是人精。

  如果是姚三才這種人際關系上的白癡,可能真的會感激涕零,認為安慶鴻對自己著實不錯,是一個可交的好朋友。

  滕瑞麒怎么說曾經要是打工人,類似的套路見的不要太多。

  “安老哥客氣了,也是怪老弟沒本事,唉。”滕瑞麒陪了一杯酒訴苦道。

  潛臺詞是辦事可以,但要拿錢。

  安慶鴻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道,“誰說我老弟沒本事的,老哥非得削了他不可。瞧瞧外頭那十二個字,一個一錢銀子,誰能?就這還是我占了老弟便宜,不然一字千金不在話下。”

  人精就是人精,安慶鴻的意思是老哥我今天的確有事求你,不過和之前一樣,我給錢,給的比上次更多。

  滕瑞麒如今正愁一筆資金去置辦行頭,豈有不答應的道理,“多謝安老哥賞識,您這貴人多事,有什么用到老弟的地方直言就行,在你這記了大半年的帳,我還能拒絕?”

  這是提情分,咱們之間有一份香火情,沒必要太客氣,算是把之前聊的有些繃緊的關系捋順了。

  大夏人就是如此,純做生意感覺心里別扭,你要是說朋友間幫個忙那就舒暢起來了,而且錢方面也會大方上不少。

  安慶鴻也不再賣關子,長嘆一口氣,說道,“事情說起來有些丟人,我慢慢給你講講,小劉,再上幾道拿手菜來兩壺好酒。”

  二人邊吃邊聊,一頓飯吃完,事情具體怎么回事滕瑞麒也明白了。

  原來,安慶鴻有兩個侄子被關進了衙門,希望滕瑞麒能夠上衙門和縣太爺說說情撈出來一下。

  別管姚三才現在多么落魄,之前是闊過的,而且學富五車,秀才功名也是有的,這就是和縣太爺溝通的前提條件。

  不然,你一江湖人憑什么和縣太爺講話?

  憑你錢多嗎?

  安慶鴻兩個侄子的事情還真不大,嚴格來說還是冤案,這也是他敢于讓滕瑞麒當個中間人說說情的原因,如果真是大案,一個小小的秀才又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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