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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打擊與團結

  莫云平嘴角扯起一抹獰笑,陰森道,“好啊,好!”

  “他們錦衣衛抓走我兒子也就罷了,他主動挑事怨不得別人,我也沒有任何意見。沒想到居然還要趕盡殺絕,今天他們能夷平天臺宗,明日是不是要踏碎金剛宗,后天還要不要直接打到我莫氏門前?”

  一個皮膚已經起褶子的老嫗站起來氣憤道,“族長,此事絕不能罷休,血債要用血來償!”

  莫云平環視一圈屋子里坐著的眾人,發現每一個眼中都冒出名為仇恨的火焰。

  莫氏一族在官面上有奢崇明照顧,江湖上有天臺宗與金剛宗庇護,再加上他們本就是大族,足有近萬人,儼然一個土霸王,多年來在附近予取予求,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說得對,血債必須用血來償!”莫云平殘忍笑道,“待會我會出發聯絡奢大人,讓他幫我們要一個說法,如果官府不肯把錦衣衛林聞交出來,那我們就出兵大開殺戒。”

  每一個莫氏族人眼中都充滿了貪婪,因為奢崇明禁令以及擔心官府打壓的緣故,他們每半年才有一次去漢人地盤打秋風的機會,而且還不能做的太過火。

  如果,如果官府不肯交人,那他們就能殺個痛快,也搶個痛快。

  女人、黃金、珠寶、糧食...

  想到這些,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錦衣衛營地。

  “嘿!”

  “哈!”

  滕瑞麒坐在中間運轉錦衣訣,周遭是此起彼伏的操練聲,生氣勃勃。

  “停!吃飯!”

  巡邏隊的隊長大喊一聲,營地瞬間安靜下來,個個眼中冒出綠光,恨不得直接將飯塞進肚子里。

  一人三個混雜著玉米面與白面的大饅頭,一盆豬骨頭與雞骨頭熬出的高湯,里面裝滿了白菜幫子與豆腐還有三塊大肥肉。

  在大明,能吃到這樣的飯菜已經殊為不易,普通百姓與士兵別說雜面饅頭與大肥肉,連骨頭湯都夠嗆喝的到。物質的匱乏,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這也導致滕瑞麒每次看到他們吃飯就頗為心痛,每一口都是錢吶。

  他沒有搞特殊,吃的與普通錦衣衛一模一樣。

  身為將領,與手下士兵同甘共苦肯定要做到的。

  一時間,“吸溜吸溜”的喝湯聲遍布營地角角落落。

  就在滕瑞麒大口大口喝著熬出來的骨湯之際,一個小旗官匆匆忙忙跑到他身邊,“大人,昨夜天臺宗被人滅門了。”

  “嗯?”

  滕瑞麒一楞,“滅就滅了唄,西南亂象已生,一兩個門派被滅門算什么大事,哪怕安穩時候也偶爾有些小門小派被滅。”

  不,不對!

  話剛剛出口他猛然醒過神來,狼吞虎咽將半個饅頭填進肚子里,驚道,“是昨天被我們抓了長老與門柱的那個天臺宗!?”

  小旗官苦澀地點點頭,“就是那個天臺宗。”

  “誰干的?”

  “不知道,不過據僥幸活下來的小沙彌所言,是我們錦衣衛干的。他說他看到一群穿飛魚服的人,而且當時還有親口承認了,他們最高長官姓林,被稱作林千戶。”

  小旗官越說聲音越低,越說底氣越是不足,不時抬頭望一眼滕瑞麒。

  此時的滕瑞麒面色古怪,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不過看起來十分滲人,直接嚇得小旗官低頭不語,大氣也不敢喘。

  “好,好得很啊,現在居然都敢打著我們錦衣衛的名頭來做事了,還他娘的把黑鍋甩到我們身上,看來近些年繡春刀真的沒在西南飲過血。”

  對方已經接連出招,上來就是一式連擊,先用莫天磊挑釁,意圖掀起矛盾,見效果一般,直接假冒錦衣衛作亂擴大矛盾,順便抹黑錦衣衛在西南的名聲,為其與當地武林制造隔閡。

  堪稱天衣無縫,老陰謀家了,的確有一套。

  前后計謀之連貫之狠辣,令滕瑞麒不得不贊上一聲環環相扣。

  要說缺點自然也有,那就是晚上滅門時不該穿飛魚服過去,有些太明顯。

  如果穿上普通的夜行衣,再刻意制造出江湖仇殺的景象,僅在某個角落留下一塊飛魚服的布頭或者帶有錦衣衛標識的東西,效果就更好了。

  畢竟人們都有好奇心,越是不知道兇手越要追查兇手,等千方百計得出‘正確’答案,自然會堅信不疑。

  如此一來,錦衣衛的名聲也就徹底臭了,在西南武林將會寸步難行。

  雖然之前的名聲也沒有好到什么地方,但總歸不至于徹底臭大街。

  位高權重一些的,心機深沉之輩,均從當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他們倒也沒有先入為主直接抗拒錦衣衛,反而對幕后黑手提起了三分警惕。

  誰也不敢保證幕后黑手會不會繼續打著錦衣衛的旗號做些什么事情,有此大旗遮掩,不用白不用。

  但在底層江湖人中,已經達到談錦談林色變的程度,人人談起均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寢室皮食其肉。

  將所有東西在腦中過了一遍,滕瑞麒心中有了大致的目標,不出意外,必然是唐門與四大世家的手筆。

  只有他們能拿得出百余匹駿馬,也只有他們有財力支撐百件飛魚服的支出,再加上昨晚自殺的死士,一切證據都指向唐門。

  滕瑞麒也沒有徹查確認的必要,他來西南不是當青天大老爺的,而是要錢的。所以做事情不需要考慮證據,他認為可以那就是可以,他說有罪那就是有罪。

  反正唐門早晚要對上,也不怕打錯了。

  正在他思考如何對唐門開刀之時,又有一個小旗官跑來,“大人,布政使司有事找您,讓您去府上。”

  “走,估計是為了昨晚的命案才找我的。”

  滕瑞麒系上披風,戴上官帽,直奔房府而去。

  進到府內,房良軍正坐著嘆氣。

  看到滕瑞麒進來,他憂心忡忡道,“林大人,昨夜發生的事情你可清楚?”

  “天臺宗被人滅門了。”

  房良軍目光炯炯,“都說是錦衣衛干的,幸存下來的小沙彌還說聽到林大人的名字。”

  “房大人,此事...”

  滕瑞麒話還沒說完就沒打斷了,房良軍道,“林大人,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不過是一個天臺宗,平時又不聽官府號令,滅了也就滅了。只是,房某希望林大人下次再做這種事時手尾干凈些,也盡量不要穿著官服過去。畢竟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辦,要是搞的武林中人人自危,那我們接下來也不好辦啊。”

  “這...大人批評的對。”滕瑞麒哭笑不得,“昨夜之事并非林某所為,我們被人誣陷了,我懷疑城門之事與此時同一一批人指使的,想要阻攔我們在西南收稅整頓山河。”

  房良軍有些尷尬,他是真沒想到這件事不是滕瑞麒做的。

  按照一貫的印象,錦衣衛被人招惹了,晚上去抄家滅門那還不是基操嗎,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只是有些不滿滕瑞麒做事不考慮后果和環境,如果是京城如此做自然沒問題,但身處西南群狼環伺,如此做等于親自把把柄交到敵人手中。

  不過,房良軍都這么想,其他江湖人士就更不要提了,要怪只能怪錦衣衛前輩們把名聲經營的太好了,好的有點過分。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林大人做的就好。那是誰做的可有思緒?要不要把莫天磊幾人拉過來審訊一番。”

  滕瑞麒擺擺手,“不必審訊,已經有了大概的人選,但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

  “哦?是誰?”

  “唐門與四大世家。”

  房良軍臉色有些難看,冷哼一聲,“那肯定就是他們了。”

  看樣子,房良軍主政四川之時沒少被唐門與四大世家刁難。

  其實也正常,身為布政使司,但凡想做點事就要觸犯他們的利益,除非打算當個泥塑擺設或者與其同流合污,否則沖突在所難免。

  他又問道,“林大人可有對付他們的法子?”

  “略有一點思路,但具體如何還需要從長計議。”

  “但說無妨,我們共同完善完善,一人計長二人計短。你我的目的都是收稅,都是為朝廷分憂為九千歲分憂,無需顧慮。”

  滕瑞麒略一思量,將之前琢磨出來的計謀講了出來,“早在來西南的路上,林某就在思量該如何分化西南武林,將土族與士紳的腿先給打折。”

  “大門派與小門派不同,他們更加類似于土皇帝,政令進不去,里面的百姓只知有掌門卻不知有天啟。而小門派更類似于幫會,是利益的結合體,一個武功不錯的人建了一個門派,周邊有心之人聚攏過去。這樣的門派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凝聚力,但實力還算可以。”

  房良軍贊道,“怪不得九千歲會派林大人前來做這件事,單單此等見解就不是常人所有。”

  “大人謬贊了,九千歲身邊能人異士無數,不過都在忙著遼東與東林黨之事,也只能派我個無名小卒前來。”

  “小門派雖然魚肉鄉里,但也不過很過分,畢竟他們大多數人都來自周邊,鄉親的白眼總要顧及一二。偶爾,他們還會擔任打擊土族守護鄉里的重任,也不能算完全有害。但大門派則不同,他們的弟子多為土生土長的,又因為門派教育天生對普通百姓充滿鄙夷,視之如豬狗。”

  滕瑞麒頓了頓,喝口茶潤潤嗓子,繼續道,“所以,大門派與我們的矛盾不可調解,但小門派可以爭取。斗爭的關鍵是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我們要將西南武林分化開來,不能讓他們形成合力,專注打擊大門派。”

  房良軍細細琢磨一陣,不禁撫掌大笑,“妙,真的妙!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真是斗爭的至理名言。林大人年紀輕輕就有這份見識,未來不可限量啊。”

  “林某可沒這能耐,這是教員所言,千古至理。”

  房良軍歪頭想了下,愣是沒想到教員是誰,剛想發文,滕瑞麒又講了起來,也只好把疑問埋在心底,不過卻下定決心日后有機會一定要與這位教員促膝長談,如此大能不結識一番就是虧。

  “大門派是我們打擊的關鍵點,他們才有膽量不交稅,而小門派并沒有這種能力也沒有這膽量。相反,我到來后最緊張的應該就是他們,畢竟大門派扛得住錦衣衛的打擊他們可扛不住。不出所料,昨日之事后小門派已經慌了神了。”

  滕瑞麒拿了一塊糕點,細密柔軟,入口如云朵,忍不住又吃了兩塊,“所以,我們得感謝唐門與四大世家,不是他們我們想要拉攏小門派還得費一番功夫呢。雖然現在名聲臭了,但只要我們找到證據證明是唐家所為而非我等,那瞬間就會逆轉。到時候再以利誘之,不愁拉攏不過來那些小派。”

  說完后,他靠在太師椅上悠哉悠哉喝茶吃糕點,靜等房良軍消化他的觀點。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房良軍起身說道,“就依林大人所言,我沒有意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盡管開口。”

  “倒還真有需要您這邊配合的,麻煩派給我幾個靠得住辦案能力強的官差,我手下都是些粗人,殺人陷害水平是一流,辦案還得看南鎮撫司的。”

  “不過是小事而已,我這就讓人將理問所的理文過來配合林大人,他本是小吏,因為辦案神速被我提拔,絕對可靠。”

  滕瑞麒躬身謝道,“既然如此,那林某謝過房大人。查案估計需要一兩日,介時如果有麻煩上門還需要大人先行抗一下。”

  房良軍滿不在乎道,“這些都是小事,本官身為四川承宣布政使,借他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奈我何,除非想要滿門抄斬。雖然精兵大多派往了遼東,但十三府十五州六直隸州一百一十縣還是派得出人來的,忠心于我大明的更是數不勝數。”

  另一邊,永寧宣撫司。

  莫云平正在朝奢崇明哭訴,“大人,還請您為我莫氏做主,上百好兒郎就這么不明不白被那林聞殺了。我兒被他抓了,但念及我土族大事,我沒有找他計較,卻不料他居然如此心黑,大人,一定要為我莫氏做主啊。”

  奢崇明神色冷厲,“帶幾個好手,隨我去成都府,其他人勿要沖動,現在還不是大規模沖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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