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
燕山書院。
滕瑞麒指著書院大門道,“自從去年書院落成后,你還沒有來過吧,嫣兒。”
張嫣一身素衣,輕紗蒙面,像初涉人世的富家千金多過至尊至貴的皇后娘娘。
她環顧四周,深吸一口山中清爽之氣,“沒有,這還是我今年第一次出宮呢,上一次是三司會審楊漣之時。”
古代皇后嬪妃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是皇帝的妻子,而是私產,除特殊情況外嚴禁私出皇宮。
這種情況在漢唐之時還好,越向后越是嚴格,地位也越來越低,很難獲得人身自由,更不要掌握大權。
“以后會有機會常出來的,就和今日一樣。”滕瑞麒輕笑一聲道。
張嫣有些后怕,“還好沒被發現,不然就完蛋了。”
她并非是通過正常手段出宮的,而是私藏在馬車上偷溜出來,和之前滕瑞麒偷入皇宮一般。
“不會的,我已經摸清楚情況了,這幾日天啟都會留在那邊監督他那阿房宮的建造,侍衛也經由我賄賂,不會查探的。”
滕瑞麒雖然想帶張嫣出來看看他打造的皇黨或者說皇后黨,但絕不會冒險行事,尤其在這種無關緊要卻異常危險的小事上,沒有萬全把握他是不會做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
張嫣摘下紗巾,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滿山冬雪似乎都融化掉。
等她重新戴上面巾,滕瑞麒這才緩過神來,“走吧,帶你去書院走走看看,這些才是我們一手栽培的力量。”
推開書院大門,數個面龐黝黑的學子正在舞刀弄槍,身上僅穿了一件單衣。
“他們不冷嗎?”張嫣看到后不由向滕瑞麒問道。
“哈哈,你可別看他們年紀小就小看他們,我們燕山書院里面最差的學生現在也是三流高手,文修起碼也是童生,尋常壯漢他們一個打十個絲毫不成問題。”
“呀!”張嫣驚呼一聲,“我們是不是培養了三百學生?他們是不是都是文武同修的呢。要真是這樣,那豈不是說我們差不多三百個二流高手哩。”
她默默將這支力量換算進錦衣衛之中,發現整個錦衣衛的二流高手加起來也不過比燕山書院多上一半而已,而這些只不過是滕瑞麒用一年時間培育出來的而已。
“怎么可能全部都是,部分而已,練武習文都要看天賦的啊。而且哪怕同修的學生實戰經驗也太差,不可能打得過正常二流好手的。”
話雖這如此講,但滕瑞麒眼中的驕傲仍舊無法隱藏。
一年前,這三百個學生只不過是三百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和野狗搶食、和野貓爭地盤,被店家追著趕,饑寒交迫,在死亡的邊緣掙扎。
運氣好,今天撿到半個發餿的饅頭,興許能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運氣不好,顆粒無收,那晚上只能硬挨了,實在撐不住就得吃兩口觀音土,第二天醒不醒的過來完全看造化。
“停。”
滕瑞麒對正在練武的學生喊了一聲,剎那間,所有人均將手中武器收了起來,敬仰地看著他,對堪稱絕色的張嫣視而不見。
準確來說,根本就沒有進入過他們的視線。
供他們吃穿用度,教他們識字習武,并且還時刻關心他們的滕瑞麒,在燕山書院內已經神化了。
他不再是凡人,而是這些學生心中存在于現世的神。
淵博的智慧,卓識的遠見,慈悲的心靈...
在這里,他不是九千歲手下陰險狡詐計謀百出的大將白眼狼,而是令人尊崇仰慕的山長。
“這幾日有沒有遇到什么問題?”
滕瑞麒表情嚴肅,不茍言笑,將嚴師的角色扮演的淋漓盡致。
“沒有,王二虎老師上午已經給我們解答過了。不過,我聽說文科班的人一直在等著山長您過來,他們那邊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難。”
“嗯,好。你們繼續練武,不要懈怠,我去看看。”
“你去吧,我在這里問他們一些問題。”沒等滕瑞麒開口,張嫣便快速說道,她實在好奇這些學生不過一年時間是如何培養出來的。
“好。”
等滕瑞麒的走入教室里,張嫣走到剛剛回答問題的學生面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問話的學生眼中閃過一絲戒備,悄無聲息的退后一步,“你是誰?”
“我啊,我是你們山長的妻子,你說我是誰?”張嫣臉上的幸福幾乎要洋溢而出。
“滕林義拜見師娘。”
滕林義又退了一步,深深鞠了一躬,“山長說我們不能跪。”
前后態度的差距令張嫣感到驚訝,也再一次驗證了滕瑞麒在學生心目中的地位,好奇更甚的她繼續問道,“在你們心中,山長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滕林義眼神飄忽,心神又回到了去年冬日。
大饑荒,村子里一粒糧食也沒了,連樹皮草根都被人啃得干干凈凈。
他爹娘帶著他和妹妹逃荒,說要去京城找皇帝,到時候肯定有東西吃,而且讓克扣賑災糧的縣令吃不了兜著走。
他們走啊走啊,走了足足一個月,一路乞討一路跪,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只剩下了三個人。
在路上,為了換一口吃的,他妹妹被賣給了一個大戶人家當童養媳。
他記得妹妹哭著喊著說要跟哥哥在一起,可以挨餓,可以把所有東西讓給哥哥吃,最后,爹娘還是把妹妹賣掉了。
他們說這是為了妹妹好,起碼能吃上飯不用跟著餓肚子了。七八中文天才一住ωωω.78zщ.cδмм.7:8zщ.cōм
沒有經歷過饑餓的人,是絕對無法想象那是怎樣一種滋味的。
如此想著,他沒有吭聲,甚至還有些羨慕,羨慕妹妹是個女人,而且生得漂亮,有人買過去當童養媳,他還要繼續挨餓。
可后來,聽跟在后面一起逃難的村里人說,他妹妹死了,就在他們離開那個村子的第四天。
因為偷偷吃了一口白面饅頭被活活打死了。
不,不對,是凍死的。
他們將她打得遍體鱗傷,沒有一塊好肉,就那么綁在樁子上,說給她漲漲記性,然后就凍死了,凍死在了初冬的夜晚。
她,不過才十歲。
講到這里,滕林義眼中也沒有一滴淚水,甚至沒有過多的觸動。
他只是在想,自己怎么不是一個女人,怎么不生的漂亮些,那樣,或許妹妹就能活下來。
張嫣卻已經淚流滿面,紗巾徹底被淚水濡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