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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小子不老實

  此時這廊亭詩會已然過半,正處于高潮之時。

  宴席的桌案已經逐漸擺了上來,才子們處于一邊,千金小姐們處于另一邊,同時也有些已然入仕為官的年輕人和他們都不大聊得來,就也占了一處地方。

  李綱老來得子,對那李新格外寵愛,有些耐受不住他的軟磨硬泡,便也被拉來,算是個鎮場。

  這老頭一個人嫌無聊,就把好友蘇秦蘇子季也喊上了,這一李一蘇,當朝左右丞相在此處坐鎮,這大都是官二代的詩會格調登時高了許多。

  由于這二人地位最高,齊嵩專門安排了一處視線最好的地方,可以賞賞聽山池的秀麗風光,同時也不如何吵鬧。若是美景看得厭了,扭過頭去便可以看到廊亭內那熱鬧的詩會。

  李蘇二老也確實如此,一邊飲茶,一邊談笑,時不時遠遠觀望一下那群青年才俊們,再感慨一下自己的年少之時。

  李新沒什么才名,被京城百姓所熟知也只是因為他的身份和那紈绔的性情。這次詩會之所以如此熱鬧,還是因為他有意無意間透露自己父親也會參加。

  廊亭內的風流才子們都指望自己一朝聞名天下知,自然都格外的賣力炫耀,更有甚者還會去買上幾首詩詞裝點門面,只是當真能送到這二老手邊的,還是在少數。

  “長安城東西,長作經時別。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此詩不錯,雖是詠雪,實則表述離別之意,你猜猜這首是何人所作?”說著話便將這箋紙遞給了一旁的蘇相。

  “這趙驍一介武夫,自家兒子卻是頗有才華,實在是……”蘇秦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身為武官之首,卻也知道以文治國的重要性,若非如此,如何能將自家兒子培養出這般才學,現下想想,我們對他,也是太過苛刻了。”

  “子季此言差矣,殊不知防患于未然?此時能對其有所限制,對大漢有百利而無一害。若是真生出事端來,那可是悔之晚矣。”

  蘇相又搖了搖頭,未置可否,前些日子對待趙驍使那落井下石的手段,其實是屢次爭執和交換意見后,自己默許的一種結果。免了他的官職,給那些桀驁的武官們醒醒神,同時留住他的性命,給大漢留一個善戰之將。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身為武將之子,可作出這般詩詞,已然很不容易了,是個可造之材。可惜匠氣太重,想來為此次詩會準備了不少時日,其心可表。”

  “哎,此言差矣,我家孩兒是哪路貨色我豈會不知,他操辦的詩會如此熱鬧,想必那些學子知道你我二人在此。總想著走這般捷徑而出人頭地,這等心思有何可表之處?朝廷登科取仕,天下唯才是舉,總不琢磨正途,非要搞這等歪門邪道。”

  蘇秦見他又開始和自己唱反調,笑罵了兩句,又開始就詩詞是否可以作為評判一人才華的標準,爭了起來。

  廊亭內現在越發熱鬧了,齊嵩請來了不少歌妓,最為知名的便是群芳閣的子純姑娘,聲如鶯啼,清唱之時有如涓涓泉水,婉轉動聽,令人不忍高聲說話。此女身陷青樓但品性高潔,天生一副遠離世俗的出塵模樣,令不少才子都為之心折。

  蘇秦二老爭了一會兒,便被這歌聲所吸引,靜下心來細細品味,不時的點頭贊嘆一番。不多一會人,就又有一首詩送了上來,正是王鑫的詠梅。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艷來。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臺。此詩不錯,辭藻不甚華麗,但情感含蓄雋永,借景寓志。此次詩會,當是第一了!”

  “還是有些匠氣的,廣之那廝富甲天下,他這孫兒何時住過村子,若是沒經歷過這等困苦生活,那些看似尋常的景色其實都是悉心雕琢出來的,只是雕琢成了樸實的模樣而已。不過即便如此,文興這孩子的詠梅,咱們當年那歲數可是做不出來的,算得上是可造之才了。”

  李綱聞言點了點頭:“相比其父,可是強得太多了。”

  這話音一落,蘇秦就想起了王鑫的父親王鋆那些市井間已然傳遍的糟爛事,和李綱對視一眼,都是哈哈一笑。

  不過這時,廊亭中卻有人嚷了起來:“好詩!”

  接著這原本雖然熱鬧但不吵鬧的廊亭中,不少人都開始呼喝起來,有驚咦之聲,也有喝彩之聲,不多一會兒,李新就拿著一張箋紙快步走了過來,難掩興奮之色。

  而此時,廊亭中卻已經有人開始高聲說道:“諸位且靜一靜,一同品鑒一下這首詠梅。”說完后深呼吸了一下,而在場諸人也都紛紛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墻角一枝梅,凌寒獨自開。”

  聲音悠揚雋永,稍稍頓了頓,醞釀了一下情緒后,繼續吟道。

  “遙知不是雪,為有……”

  “暗!香!來——”

  詩不長,很快便吟完,而廊亭中的眾人似乎都有些失神,口中不停的喃喃著最后一句。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然爾此時這首詠梅,卻讓人紛紛覺得,這當之無愧便是第一了。

  詠梅詩詠雪這類寫物寫景的詩,最討文人墨客的喜歡,但流傳千古的,卻也就那么幾首。

  就連李蘇二老在聽了那人的吟誦后,又跟著默念了一遍。這詩畫面感太強,仿佛身臨其境一般,若當真只是寫景就也罷了,可是那字里行間隱隱卻顯出自己孤芳不自賞的傲氣來。

  此時蘇秦注意到了什么,一聲驚咦。

  “你且看看這里。”

  說著,就用手指了指落款,趙府,趙微,趙咫尺。

  李綱見狀卻是一愣:“莫非是重名?”于是和蘇秦對視一眼,眼神碰撞中,二老意思不言而喻,心下雖然懷疑,卻都已經信了八九分。

  “這小子可真不老實!”

  “是極!問他可懂詩詞,他道不懂,問他可曾寫過什么文章,也只道不曾,就連下棋,也只說自己不會下!”

  蘇秦想起自己與他對弈之時,被逼得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由得點了點頭:“哪有初學者有這般棋力,還有那明明輸了,還要死纏爛打的勁,現下想想,著實可惡。”

  李綱卻是笑罵了蘇秦兩句:“你悔棋的事兒自己倒是忘了個干凈,多大歲數,也不知羞。”

  李蘇二老又相互的笑罵一陣,李綱繼續道:“記得那日茶鋪中賞雨景之時,就覺得此子談吐不凡,竟是能分立你我二人的立場,各說出一番言論。起初以為只是巧言善辯之徒,現下想想,應是見多識廣所致,趙驍這廝倒是認了個好兒子。”

  說著這話的同時,就拿手指了指躬身謹立在一旁的李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而此時,在不遠處的廊亭內,似乎有人因為什么而爭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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