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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與小人言利

  小人固然可恨,但也有可取之處。君子雖然可敬,亦有可恨之時。

  做人需親君子遠小人以養正德,做事則剛好相反,很多時候小人要比君子好用多了。

  如果又有正德,又達實務而能任事,則已近圣人,這樣的人只會忠于內心中的大道。

  嚴思齊父子就是典型的小人。

  在玄天宗這個極其復雜的天下第一宗門里,他們憑著有限的資源混到了當下的位置,基本已經是做到了極致。

  還想更上一層樓,就必須一點特殊的機緣。可惜費忘書那老魔頭身化尸神,早已超脫了人性,絕非是他們的機緣。而孟立熊貌似憨魯愚蠢,其實內藏奸詐,心里頭明白的很,也不是他們能利用的。

  嚴思齊自不量力強留孟立熊,甚至不惜耍弄手段,結果激怒了阿熊。這小子在朝天觀里撒起野來,眼看著就要將好端端一座朝天觀拆了。

  嚴思齊父子兩個束手無策,眼看著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時,忽然院門口一人朗聲喝道:“小孽障,為師在此做客,豈容你撒野,還不立即給我住手!”

  原本處在狂暴失控狀態下的孟立熊聽到這聲音,猛然一頓,隨即丟掉了手中的銅鼎,噗通跪在了當場!

  嚴氏父子又驚又喜,連忙循聲甩臉觀瞧。

  陳醉以五重道意施展嬋兒傳授的虛靈鏡像,等閑人物認不出他的本相,嚴思齊雖然曾面對面跟小醉哥打交道,以他初臨三重的微末道意修為自然認不出陳醉來。

  嚴遙山眼見陳醉言出法隨,那神怪一般的男子只是聽到聲音就嚇的跪在當場一動不動,全沒了剛才屠神滅佛的沖天氣焰。心頭不禁大為駭異,哎呀,這下子糟糕了!這會兒他已經篤定:此人必定是空字輩老祖無疑。

  孟立熊跪在那里一動不動,陳醉手搖拂塵,足踏罡步,朗聲一笑,漫步走進院子,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若非為師恰巧受邀前來做客,今日這山門古道場千年基業就要毀在你這孽障手下。”又道:“為師早就跟你說過,玄天宗乃是你師祖玄感仙尊的師門道場,雖然咱們師徒沒來過這里,可也算是你我的師門根源,偏偏你小子這般糊涂,犯起混來便撒野。”

  嚴思齊看向兒子,明知故問道:“這位道友是?”

  “還沒來得及向父親稟明,這位道友自稱是玄感老仙尊的衣缽傳人,來自宜州白馬觀尊諱上陳下輝是也。”嚴遙山小心翼翼介紹道。無論陳醉是真是假,就憑跪在那里的孟立熊,便不是他們父子能招惹的起的。所以他現在是寧信其真。

  嚴思齊連忙呵斥道:“糊涂的東西,什么叫自稱?玄感老仙尊是何等人物,山門中的尊長難道會不曉得?如此一戳即破的謊言豈能拿來蒙混?這里是玄天宗,誰敢到這里來冒充玄感老祖的衣缽傳人?你竟敢對師叔祖不敬,一會兒定要嚴懲不怠!”說罷,又看向陳醉,躬身一禮,道:“三十二代弟子嚴思齊,拜見陳師叔。”

  陳醉坦然受他一禮,道:“這位嚴師侄不必多禮。”

  嚴思齊道:“弟子御下不嚴,管教不利,竟致犬子糊涂如斯,膽敢對師叔不敬,還請師叔責罰。”

  這老小子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雖然明知道彼此都是在演戲,卻一唱一和一念一打都一絲不茍把戲做足。

  嚴思齊從陳醉入門及時阻止孟立熊繼續破壞的一刻起,便瞧出小醉哥有意息事寧人,他以己度人,揣測陳醉的境況多半不佳,雖有空字輩身份,卻沒什么門路進入到宗門內部,享受他該享受的榮光和待遇。這么稍微一轉念,忽然覺得眼前或許是個向上攀爬的機會。

  陳醉有意給他點臉子,沉著臉走到阿熊近前,道:“野性難馴的小孽障,還不快向你師兄賠禮?”

  孟立熊不曉得師父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氣息和口氣并不難辨認。雖然不明就里,卻還是遵照師父的意思對著嚴思齊一抱拳,道:“這位師兄,請恕小弟魯莽了。”

  陳醉也象征性的對嚴思齊打了個稽首,道:“鄉野之人,粗鄙無禮,雖幸得玄感師尊授予大道,卻奈何吾輩愚鈍,不能盡悟恩師教義,初登師門,多有得罪,我這個做師長的代他向嚴師侄賠禮了。”

  嚴思齊心中高興,趕忙躬身還禮,連聲說不敢當,又道:“師叔和師弟初來乍到,正是不知者不怪,方才的事出于誤會,一家人不可說兩家話。”

  陳醉看著滿目瘡痍斷壁殘垣的朝天觀主殿,慚愧道:“愚師叔教授弟子不嚴,竟讓這小孽障造成如此巨大破壞,若山門總壇問題,師侄不必替我們遮掩,只需向空寂師兄據實相告便可。”

  嚴思齊道:“師叔身負玄感老仙尊衣缽道統傳承,正是吾玄天宗之大道不絕,而這位師弟天賦異稟,簡直魔尊轉世,師叔能帶著他來回歸門墻,相信掌教師伯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只會甚感欣慰,必不至于怪罪。”

  這老小子推卸起責任來倒是毫不客氣。

  陳醉心中暗笑,這么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只要你是個戚戚小人便一定懂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官司打到山門內部核心層去,自然曉得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我師徒兩個初來乍到,不熟悉山門內部情況,既然觀主師侄這么說了,那我就放心多了。”陳醉微微點頭,又道:“既如此,就請觀主師侄代我向空寂師兄此事經過。”

  “不忙。”嚴思齊道:“掌教師伯他老人家常年在福境閉關,最近又新受皇封為護國大宗師,即便是宗門內的弟子要見他老人家一面亦十分不易,還請師叔容限幾日,暫時住在朝天觀,待弟子安排妥當了再說。”

  陳醉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

  這玄天宗有數十萬弟子,云空寂身為掌教,朝中江湖諸事繁忙,要打交道的大人物多于過江之鯽,豈能是他嚴思齊說見就能見到的。更況且云老怪年過九旬,穩坐天下第一寶座多年,新晉又剛被陳師道封為護國大宗師,聲望之高,江湖中已不做第二人想。這個時候想要見他一面,簡直堪比破空飛升。

  “那就聽憑師侄安排吧。”陳醉道:“我此行的目的,一是為了尋找玄感恩師,二是為到宗門源頭瞻仰一番,既然要等待一時,倒是剛好可以趁這個時間在山門內到處走走。”

  嚴思齊連忙道:“師叔即有此意,弟子便斗膽懇請您給犬子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讓他這幾日內擔任您的向導。”

  陳醉含笑道:“如此最好。”

  嚴思齊道:“師叔遠道而來,旅途勞頓,又與師弟久別重逢,既要歇息又要敘談一番,若不嫌粗陋,就請移步到山居莊院休息。”

  夜,朝天觀后山莊院。

  陳醉認真的聽孟立熊將發生在宜州,以及他這一路上與老魔頭費忘書斗智斗勇的經過詳細述說一邊。

  聽罷多時,不由心生感慨,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費解被迫帶著三千護城軍遠走天穹高原,在當時的情況下是唯一的選擇,卻也大大延誤了原本既定的東征方針。

  費解曾經與朱建華兩個游走于中州大陸,抵達過火龍帝國。還曾不只一次表達過對這個大帝國的擔憂。翻過天穹高原,攻入火龍帝國,對他來說可算是了卻一個夙愿。陳醉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私心里小醉哥其實也想看看這位青眼軍師帶著三千護城軍兄弟能在那個世界里折騰出怎樣的局面。

  最大的驚喜莫過于阿熊了。

  別人不理解阿熊身上的變化,陳醉卻是一目了然。

  阿熊天賦異稟,但是作為先天體魄者,卻注定了只能走修內神,強化挖掘內部潛能來提升自我的路子。

  所謂內神,其實就是天下修士們修行的元神法相。人家修行到了一定境界,能修成可以外放的元神法相,以此來接引天地元力為己所用。而先天體魄者卻只能修成內神,以神照內查的神通本領來強化內部臟器,提升自我的生命機能。包括新陳代謝,內部能量轉換,體力,恢復力,等等能力。

  修成了內神,就具備了從量變到質變的根基,掌握了神變之道的入門鑰匙。

  所以盡管費忘書多年前就已經是大宗師境界,化作尸神后更有了神魔道基,與阿熊連番惡戰,卻沒有占到多少便宜。甚至還有一兩次差點反被阿熊給啃了。

  陳醉與阿熊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并非是天生的先天體魄者,他的內神道意是能夠外放的,并且作為一個生而知之者,他的精神道意天賦獨一無二。用嬋兒的話說,就是足以媲美天人轉生的驚才絕艷之輩。

  “師父,那個叫嚴思齊的老小子沒安好心。”阿熊道:“他引我到這里,還曾偷偷往弟子的食物中下藥,后來又啟動了那個厲害陣勢,又是風又是雷的,若不是弟子皮糙肉厚,就幾乎著了他的道兒。”

  “傻小子,連你都看出他心術不正,師父又豈會不知道。”陳醉道:“不過他連老牛鼻子兵解的事情都不曉得,想必在玄天宗內部也只是個不入流的人物,為師聽你師娘說,這玄天宗分為內外兩部,外部以玄天觀為首,主理玄天宗在江湖上的一切雜務,負責一些面子活兒,內部則以玄天福境為核心,那才是他們的里子。”

  又道:“為師要找的人,這個嚴思齊多半指望不上,不過沒關系,咱爺們兒既然混進來了,就可以慢慢尋找。”

  “師父,那老魔頭必定不肯與我善罷甘休。”阿熊提醒道:“他的黑氣元神十分厲害,如果不是他忘記了許多事,身上又一直有傷,弟子恐怕也絕非其敵,老魔頭一心一意想吃了弟子,不得手不會罷休,若任憑他鬧下去,弟子恐怕會壞了師父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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