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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鐵肩擔黑鍋

  當溫特斯忙著給赫德人搬家的時候,塞克勒部的戰斗正趨于白熱化。

  赫德大軍以少許輕騎鼓噪聲勢,舉火佯攻北墻。

  卻又暗中派遣精銳甲士,不點燈、不出聲,各持弓刀下馬步戰,直撲營寨后的浮橋。

  但是蠻人未免小瞧塞克勒的嗅覺。

  準將識破赫德人的虛實,迅速相應調整部署。

  他先是出動羅伯特大隊于橋頭結陣堅守,隨后把營中的火槍手在南墻集中。

  羅伯特方陣和營寨南墻之間完全處于火槍覆蓋之下,任何經過此地的敵人都會遭遇多個方向的交叉射擊。

  赫德人的身形被塞克勒提前布置的火堆照亮,帕拉圖火槍出一輪輪排槍。

  這片十幾米寬的狹窄空地上鉛彈縱橫,徹底變成殺戮區域。

  赫德披甲兵頂著排槍沖鋒,還沒等靠近浮橋,四停中就已經去了一停。

  待到與帕拉圖方陣近身搏殺時,又被身后的火槍持續放血。他們很快堅持不住,開始潰退。

  羅伯特大隊的士兵眼看著蠻子退卻,不等他們舔舐傷口,又是一批披甲蠻子揮舞彎刀朝他們殺來。

  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槍聲、吶喊、廝殺繼續,今夜注定難熬。

  赫德人以為這三千帕拉圖步軍想要利用浮橋撤退,于是揀選精銳,輪番猛攻浮橋。

  可實際上塞克勒根本就沒有撤到南岸的想法,杰士卡大隊送來浮橋純屬突發情況。

  浮橋甚至提早了赫德人的進攻時間,把塞克勒的作戰計劃一榔頭敲亂。

  但意外已經發生,再惱火也沒用。

  塞克勒將軍于是因勢利導,反以浮橋為餌,引誘赫德人來攻,利用火槍不斷殺傷敵人的敢戰精銳。

  四進四退之后,赫德人也察覺出不太對頭——兩腿佬是在小刀放血。

  赫德人果斷改變策略,正面的佯攻轉為強攻,營寨守軍的壓力猛增。

  塞克勒不得已將一部分火槍手調往他處支援。

  分散帕拉圖軍的兵力之后,赫德人開始使用一些亂七八糟的戰術,試圖出奇制勝。

  蠻子先是把幾十匹戰馬拉到方陣前,馬尾上都綁著干草、涂抹油脂。

  羅伯特中校最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等看見馬屁股上有火焰騰起才反應過來蠻子想干什么。

  “火馬”嘶鳴著沖向方陣,赫德刀兵和弓手隨后掩殺。

  赫德人的奇策讓帕拉圖人大吃一驚,但是羅伯特方陣的寬度很窄——還不到十米,導致火馬很難準確撞進方陣里。

  羅伊中尉躍出方陣對著火馬陣就是一記爆音術,帕拉圖火槍手也紛紛開火。

  馬兒雖然受驚,但也沒有傻乎乎往長矛和火光上撞。稍微偏轉方向,便從方陣邊緣劃過,沿著河岸逃走。

  失去火馬陣的掩護,赫德人又一次暴露在帕拉圖人面前。火槍和硬弓幾輪對射之后,明顯吃虧的赫德人再次狼狽地撤走。

  火馬破方陣的計劃失敗,強攻營墻的赫德人也隨之退去。

  除了垂死者的哀鳴,戰場上一時間什么也聽不到。

  羅伯特大隊卻沒有時間歇息,他們立刻動手在方陣周圍挖掘壕溝。

  趁著戰斗間隙,半個大隊的士兵悄悄離開營寨,前去補充羅伯特大隊。

  他們攜帶著羅伯特大隊急需的火藥和鉛子,還帶來了塞克勒的指示。

  “長官,將軍命我轉告。蠻子的主將顯然已沉不住氣,很可能即將全軍壓上。只要能頂住最后一輪攻勢,您就是今晚的首功。”威廉上尉小心翼翼地復述道。

  “什么首功?”羅伯特中校一聲嗤笑,把手中的鐵鏟狠狠插在地上,不屑地說:“老頭子就愛拿這種便宜話糊弄人!能撐過去再說吧!”

  威廉上尉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氣氛一時間尷尬。

  “楞著干嘛?”羅伯特瞪了一眼上尉:“帶你的人,趕緊來挖溝!”

  沉寂半晌的赫德人又開始齊聲吶喊,以壯聲勢。

  羅伯特中校啐了一口,繼續埋頭挖掘塹壕。

  黑暗中隱隱約約能聽到赫德人的腳步正在逼近。

  “點火!”中校下令。

  幾個士兵跑出去點燃火堆,逃也似地跑回方陣。

  火光找出敵人的身影,這次來的蠻子比之前幾波加起來還要多。

  但是裝備差勁,皮袍、鐵盔、扎甲混雜,遠不如之前的甲士精銳。

  看來蠻子是真的全軍壓上,打算靠人數堆死羅伯特大隊。

  羅伯特中校布置好防御,等待敵人進入射程,心中萬分后悔沒帶幾尊火炮出門。

  大炮配霰彈,能把這種密集推進的烏合之眾打得找不著北。

  “要是我現在有兩門炮該多好?哪怕是兩磅小炮。不,一門也行。”羅伯特腹誹著上頭運用炮兵的僵硬方式。

  赫德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齊聲大喝,為自己壯膽。

  羅伊中尉看到最遠處的火堆被踩滅,大聲命令:“火槍,準備!”

  眾火槍手走到方陣最外圍,架好火槍,肩膀緊緊抵住木托。

  緊接著,第二處火堆被踩滅。

  “打開火藥池!”羅伊用魔法增幅聲音。

  火槍手紛紛扳開火藥池蓋。

  火堆代表距離,當第三處火堆被踩滅,就意味著敵人進入五十米。

  所有帕拉圖人屏住呼吸、咬緊牙關,等待戰斗打響。

  但火槍手沒有等到中尉的命令,傳入他們耳中的是一連串刺耳鑼聲——來自赫德人身后。

  聽見鑼聲,來勢洶洶的赫德人轉身就跑。

  羅伯特大隊自中校以降,一時間全都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蠻子在搞什么鬼。

  守在營墻邊的塞克勒眼睜睜看著赫德人點起火把,如潮水般退去,一口老血險些嘔出來。

  他一直留著力,刻意示敵以弱,甚至數次故意讓佯攻的赫德人殺進營墻,就是在等蠻子發動總攻。

  稍后,偵騎回報:西北天邊有紅云,疑似火起。

  塞克勒心思如電,瞬間猜出大概。

  “杰士卡!!!”

  杰士卡中校打了個噴嚏。

  同中校并肩騎行的溫特斯遞上手絹。

  杰士卡略顯意外地看了少尉一眼,接過手絹擦了擦鼻涕。

  中校突然皺著眉頭問:“怎么聞起來怪怪的?”

  “是嗎?”溫特斯接過手絹,嗅了幾下,面不改色地說:“我聞著也有點怪,汗味?”

  在他們旁邊,民兵們正在驅車往駐地狂奔,每個人都美滋滋的。

  大家現在滿腦子只有三件事:黃金、黃金、還是黃金。

  金人實在太沉太沉,兩輛馬車釘起來當一輛,用八匹馬拉著,才能動起來。

  小叔叔喬凡尼是金銀匠,溫特斯知道大致算法。

  他根據黃金的密度粗略估算,這金人少說也有兩噸重。

  均分到每個人頭上的話,差不多四公斤。別說是兩支金杯,品味如果夠低俗,打一個金馬桶都可以。

  民兵們沒有四公斤黃金的概念,初聽時眾人反應平平,心中只覺得:嗯,好像是很多錢。

  于是溫特斯換了一種計算方式——1123枚杜卡特。

  1123枚……金幣?

  有人當場昏厥。

  “做什么白日夢?”中校厲聲喝斥眾人:“沒搬回去之前,都不算我們的。”

  民兵們如夢初醒,紅著眼睛開始給金人裝車。

  其他人看到金人只有貪欲,唯獨杰士卡中校面露驚懼。

  讓他擔憂的不是黃金,而是祭天金人的擁有者——特爾敦部。

  既然祭天金人出現在此處,那就意味著特爾敦部已經參戰。

  戰爭的規模……正在逐漸失去控制。

  得知抄的可能是特爾敦部的大營,溫特斯第一反應便是扔下金人,立即撤退。

  但看看眾人現在的模樣,恐怕他們寧死也要把金人搬走。

  黃金動人心,杰士卡大隊已然失控,中校和溫特斯恐怕是唯二尚存理智的人。

  八匹馬拖著金人在荒原上疾行,車夫狠下心來死命抽打牲口。

  不時有馬兒吐著白沫栽倒,帕拉圖人理都不理,立刻換上下一匹馬。

  因為俘獲大批赫德馬,所以可以這樣無節制地使用。

  跑著跑著,車也會壞掉,帕拉圖人根本沒時間修理,直接推上來新車。

  馬車、馬匹,此刻都是可以替換的零件。

  越往前走,溫特斯就越焦慮:行進速度還是太慢,追兵則說來就來。

  車上拖著的很可能不是黃金,而是索命詛咒。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溫特斯已有決斷,但他對他的威信能否勝過黃金并無把握。

  拂曉前,杰士卡大隊帶著戰利品,安全返回北橋寨。

  不管會騎馬不會騎馬的人,統統都在馬背上。

  大約一個小時后,清晨時分。

  北橋寨哨兵驚訝地發現,小小的橋頭堡已被赫德人團團包圍。

  一個紅臉膛的赫德人用長矛挑著頭盔,要求談判,他甚至帶來一名通譯。

  溫特斯帶著小獵人出營。

  “[赫德語]把祭天金人交出來。”紅臉膛赫德漢子單刀直入:“[赫德語]今天就饒你不死。”

  溫特斯縱聲大笑,不同赫德人多言語,直接撥馬離開。

  此刻他心頭的大石終于落地——那東西還在土里好好的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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