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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二十一)

  洛松失去了第二匹戰馬。

  太陽西斜,河谷村北方的曠野上,親吻過相同圖案的旗幟宣誓效忠的騎兵們揮舞馬刀和短槍,殊死拼殺。

  懸掛著四象限戰旗的教堂鐘塔尖頂消失在土崗的棱線背后,那里的人看不見騎兵主力的碰撞,騎兵們也無從得知主戰場的戰況。

  或許會戰已經分出勝負,或許河谷村的槍聲已經消散,但是那些現在無關緊要,因為混戰中的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掙扎。

  雷群郡騎兵的絕命反撲大大出乎新墾地派遣軍騎兵的意料。

  原本像獵物一般被追殺的雷群郡騎兵突然轉過頭,不要命地迎面沖了過來。新墾地派遣軍騎兵耗費大量時間精力練習的半回旋戰術,壓根沒有發揮的機會。

  薩內爾麾下的新墾地派遣軍騎兵,脫胎于帕拉圖常備軍騎兵殘部的殘部,后又吸納了亞當斯新募的四個中隊,最終膨脹到上千騎兵的規模。

  但其核心力量,仍舊是諸王堡政變以后,大議會接收聯省提供的軍械,拼湊手頭僅剩的常備軍騎兵和各地巡防騎兵,快速武裝起來的手槍騎兵部隊。

  薩內爾視其為掌上珠、心頭肉,開戰以來一直扣在手里不放,甚至允許他們他們下馬卸鞍休息。然而受迫之下,薩內爾不得不將他們投入計劃之外的戰場。

  兩軍騎兵如同兩股巨浪拍向彼此,只有最初是槍聲和火舌,剩下的全都是刀光劍影。

  就是在最初的階段,洛松失去了他的第二匹戰馬。

  一個迎面沖向他的議會軍騎兵對著他連開兩槍,第一槍打在他的胸甲上,第二槍正中他胯下戰馬的額頭。

  胸甲上的那一槍只留下一處深深的凹痕,正中馬兒額頭那一槍卻當場要了馬兒的命。

  馬鞍頭擋了一下,使洛松沒有被甩出去。但上尉還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摔得眼前一黑。

  某一個瞬間,洛松覺得不如就這樣死掉算了。但是又有一些東西讓他強迫自己清醒、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強迫自己站起身。

  奮不顧身沖上來救援上尉的洛松部下,與想要陣斬敵方軍官的新墾地派遣軍攪殺在一起。

  一名雷群郡騎兵翻身下馬,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坐騎讓給上尉。

  洛松也沒有說什么忸怩作態的廢話,他接過韁繩,舉起馬刀,再一次沖向離自己最近的敵人。

  戰斗以傳統的騎兵戰形式進行,強弩之末的雷群郡騎兵對上以逸待勞的新墾地派遣軍騎兵,任誰也沒想到,竟然是新墾地派遣軍騎兵先吃不住勁。

  有聯省的兵工廠做后盾,諸王堡大議會闊綽地給每名騎兵配備了兩把簧輪手槍和一柄馬刀。

  被拉進白刃戰的新墾地派遣軍騎兵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空兩支手槍、把手槍插回槍套、再拔出馬刀肉搏。

  然而就是如此簡單的三個動作,絕大部分新墾地派遣軍的騎兵都沒能完成。

  因為白刃戰發生得太快,兩支手槍沒打空,敵人已經沖到面前。

  新墾地派遣軍騎兵根本來不及拔出馬刀,許多人不得不把昂貴的簧輪槍當成別扭的錘子,勉強抵擋揮舞馬刀的雷群郡騎兵。

  換上第三匹戰馬以后幾個來回,洛松就讓三個敵人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機械地大力劈砍,棕衣服的敵人每次都會舉起短槍架擋,但每一次都擋不住長刀的威勢。

  刀刃推著槍身一直向下,刮出星星點點的火花,最終毫無懸念地落在敵人毫無保護的肩膀。

  洛松也挨了兩槍托,裹著鐵的槍托重重砸在他的胳膊、后背的盔甲上。很痛,但是比起身體其他部位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棕衣騎兵沖鋒前的一輪射擊將許多雷群郡騎兵從馬鞍打落,但是進入白刃戰之后,他們很快落入下風。

  洛松四下環顧,兩軍騎兵捉對廝殺,最后留在馬背上的都是自己的部下。騎兵戰首重馬術,在上尉看來,敵人的馬術著實差勁。

  而打空兩支短槍的新墾地派遣軍騎兵,則無不想要甩開敵人,重新裝填彈藥再殺回來。

  脫離戰斗,重新裝填彈藥再殺回來。手槍是他們最有效的武器,卻也使得他們無形間變得過于依賴手槍。

  個別新墾地派遣軍手槍騎兵想要甩開敵人重新裝彈的行為,誘發了更多的新墾地派遣軍騎兵脫離戰斗。

  當所有人都在回避白刃戰的時候,暫退演變成了后退,后退演變成了全面撤退。

  這就是騎兵戰,爆裂又迅速,來得快,結束得更快。當一方選擇撤出交戰區,另一方幾乎無法阻止,只能選擇是否追擊。

  棕衣騎兵像海潮一般涌上來,又像鴉群一樣四散逃離。戰場就像被大水沖刷過的樹林,只剩下孤零零的大樹似的雷群郡騎兵和白山郡騎兵。

  白山郡的勒熱納中尉第一時間找上洛松上尉。

  中尉臉上的血水和汗水已經變成了泥一樣的東西。

  “要追嗎?”中尉問。

  “撤。”上尉的回答簡單直白。

  還能行動的白山郡騎兵和雷群郡騎兵只在收集無主戰馬上花了一點時間,旋即載著傷員撤退。

  他們來不及也沒有力氣帶走戰友遺體,只能把他們和敵人的殘尸一同拋棄在戰場。

  “雷群郡騎兵需要再次出擊。”博德上校對洛松上尉說。

  洛松沒有說話,站在鐘塔頂層,戰場的局勢一目了然。

  雷群郡和邊江郡的騎兵部隊建制完整地撤回了西岸,但是雷群郡和邊江郡的步兵部隊卻被困在東岸不得脫身。

  從中軍支援右翼的新墾軍派遣軍兩個步兵大隊,正在不斷將聯軍左翼向北推,迫使一步步朝著遠離河谷村的方向后退。

  聯軍左翼的戰線已經被擠壓得彎曲、變形,快要從一條線縮成一個圈。

  唯有那面漂浮在硝煙中的銀邊軍旗,證明邊江郡與雷群郡的部隊還在奮戰。

  聯軍右翼同樣與中軍脫節,原因則與左翼恰好相反白山郡的部隊攻入東岸,追上了交替后撤的議會軍左翼三個方陣。

  戰斗在東岸農田的邊緣爆發,河谷村與聯軍右翼暴露出一個巨大的空當對于議會軍而言同樣如此。

  “仗打到這個份上。”博德上校對上尉說:“已經不是看誰能贏,而是看誰先輸。我們、他們,都在等一個信號,一個總潰敗的信號。”

  洛松抿了一下嘴唇:“光靠我的騎兵不夠。”

  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是怯戰,但是博德上校明白上尉只是在陳述事實。

  “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支生力軍。”博德上校的目光如炬:“最后一支生力軍。”

  洛松踏鐙跨上第四匹戰馬。

  他戴上頭盔,揮了揮鞭子,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走吧!”

  最后的雷群郡騎兵和邊江郡騎兵策馬馳下大炮轟出的土坡,呼嘯著沖向北面的戰場。

  白山郡第二步兵大隊、白山郡第六步兵大隊、雷群郡第二步兵大隊緊緊跟在他們身后。

  就在聯軍投下最后一支生力軍的時候,在整個戰場的最南端,一支從未出現過的部隊出現在地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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