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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爐焰熾騰(四)

  不同于悶熱難當的海藍城,坐落在郊外的納瓦雷莊園宜人且涼爽。

  環繞主宅的人造園林將酷暑與躁動隔絕,晚風吹拂,沁出沙沙聲響,仍舊是一派清幽寧靜的舊日光景——除了那些被雇來守衛莊園的傭兵。

  海藍城區治安狀況的惡化,同樣改變了住在郊外莊園的富人們的生活。

  有的家族翻出了壓箱底的兵器盔甲,著手武裝仆人和伙計以自保;有的家族放棄了舒適的郊外莊園,選擇搬回密不透風的城中老宅。

  在一則關于某地某家族被強盜滅門的傳言飄入海藍之后,富人們變得更加不吝嗇出錢雇人替自己使劍。

  傭兵團的生意重新紅火起來,信譽好、本領高強的傭兵供不應求。甚至碼頭幫派也進來摻和一腳,搖身一變成為半公開執業的暴力租賃團體。

  而沒有余錢雇傭打手保護自己的普通人,自然而然將怒火和怨氣投向本該守護大眾的督政府與維內塔陸軍。

  不止一位來自其他城市的代表在大議會痛斥督政府和陸軍的無所作為,也不止一座維內塔自治城市開始擴編城市衛隊。

  不過這些都影響不到今日納瓦雷莊園的晚宴——納瓦雷夫人設下私宴,款待千里跋涉從帕拉圖返回的商行合伙人[費爾南多·利奧]。

  晚宴的氣氛剛開始時很和諧。

  胖胖的利奧先生向來談吐幽默,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被他講得繪聲繪色,引得納瓦雷家族的三小姐奧莉維婭·納瓦雷時而捂嘴驚嘆、時而咯咯直笑。

  就連納瓦雷夫人也不知不覺被利奧先生的故事所吸引,頻頻點頭。

  餐桌上,只有凱瑟琳·納瓦雷與納瓦雷夫人的父親丹·奧拉老先生不為所動。

  前者作為許多故事的親歷者,面對其他人時,天然帶有一種“我可比你們知道的都多”的自矜;

  后者則是旁若無人地坐在餐桌主位上,專注地喝著每餐必有的羹湯,仿佛是一汪冰凍三尺的湖水,哪怕狂風呼嘯也無法掀起波瀾。

  然而,隨著談話內容不可避免地涉及到那個不能在納瓦雷莊園里提起的名字的主人,宴會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詭異。

  終于,奧莉維婭·納瓦雷按捺不住。

  這名剛剛踏入社交場的少女前傾著天鵝似的長頸,全然不覺自己的掛墜已經掉進面前的湯盤里。

  她不顧母親的臉色,壯起膽子向利奧先生問出了那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為什么偏偏是狼?狼難道不是壞動物?明明有那么多好動物,獅子、老鷹、鯨魚……為什么偏偏是狼?怎么會把……那個人叫作‘狼’呢?”

  坐在少女對面的利奧先生放下餐具,擦干凈嘴,正色回答:“要知道,奧莉維婭小姐,蒙塔涅閣下的‘尊稱’并非來自朋友,而是來自敵人。

  準確地說,是來自于赫德人。在赫德人眼中,狼既是貪婪、殘忍的兇獸,卻也是強大、堅韌的猛獸。赫德人既仇視狼,又敬畏狼,所以他們給蒙塔涅閣下上這樣的尊稱也就不難理解了,您說不是嗎?”

  餐桌另一邊,納瓦雷夫人和凱瑟琳同時皺起眉頭。

  然而奧莉維婭·納瓦雷沉浸在獵奇心被滿足的欣喜感中,完全沒感受到從母親和姐姐逸散出的不悅。

  “原來如此!”少女高興地拍了一下手,一轉念,又好奇地問:“那……那個人喜歡赫德人給他起的這個……這個尊稱嗎?”

  “蒙塔涅閣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在意手下敗將如何稱呼自己?自然也就談不上喜歡還是討厭。”

  利奧先生話鋒一轉,笑容可掬地說:“但是,通常來自敵人的敬畏比來自朋友的贊美更能說明一個人的成就。所以蒙塔涅閣下的部屬們懷著敬意接受了‘血狼’的尊稱,這個尊稱也就從此流傳開來。”

  奧莉維婭恍然大悟,使勁點頭。

  利奧先生緊接著又強調:“不過,在正式場合,蒙塔涅閣下可是選擇了飛翼雄獅作為自己的紋章、旗幟的圖案。這足以說明,蒙塔涅閣下始終是我們海藍人,這點從未改變過——雖然身處千山萬水之外,但永遠不會忘記故土。”

  少女聽得眼眶有一點濕潤,她突然撂下餐具,從座椅上彈了起來,立刻就要溜走:“外公!媽媽!我有點頭暈!請允許我離席!不用再給我上菜啦!你們慢用!利奧叔叔再見!”

  “你要做什么去?”坐在奧莉維婭旁邊的凱瑟琳一把拽住妹妹的胳膊,面露嫌棄地拿起餐巾,給少女把沾上湯汁的吊墜擦干凈:“冒冒失失的,一點也不像有教養的女士。”

  “要伱管?被禁足的人沒資格說我!”少女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她奮力掙脫凱瑟琳的控制,沖著姐姐扮了個鬼臉:“你就繼續禁足吧!”

  說罷,少女拉了一下裙擺,敷衍地向大人們行了禮,一陣風似地飛出了大廳。

  就像安娜從來不把凱瑟琳當成大人,凱瑟琳也從來不把奧莉維婭放在眼里。

  被妹妹當眾頂撞,令凱瑟琳震驚又惱火。她悲憤地看向母親,精致的五官都氣的有一點移位:“媽媽!”

  納瓦雷夫人輕輕攪拌著杯中飲品,眼皮也不抬一下,慢條斯理地反問:“怎么?”

  “你太慣著奧莉維婭了!”

  納瓦雷夫人的鳳眼淺淺瞟了一下二女兒:“真是想不到,竟然有一天,我能從你嘴里聽到這句話。”

  一物降一物,凱瑟琳又羞又憤,卻又沒法還口。她抿了一下嘴唇,旋即可憐巴巴地望向長桌盡頭:“外公!”

  坐在餐桌主位的老者慢吞吞地喝著面前的湯,渾然不覺凱瑟琳正在求助。

  凱瑟琳干脆離席,提起裙子箭步走到老者身旁,拉住老者的胳膊,使出了全身的撒嬌本領:“外公!”

  老者這才有了些反應,好像剛剛從冬眠中醒來。他用渾濁的眼睛看了凱瑟琳一眼,半睡半醒地問:“怎么啦?”

  “您看奧莉維婭那個急不可耐樣子!”凱瑟琳氣憤地說:“她一定是去找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小丫頭講什么‘血狼軼事’了!”

  “嗯。”老者不緊不慢地回答:“那就讓她去嘛。”

  “可是奧莉維婭聽到的東西根本就不對,講給別人聽的肯定也是錯的。”凱瑟琳委屈到快要掉眼淚,她嗔怒地瞪向利奧先生:

  “利奧叔叔!那個名字明明不是那樣來的,您不是很清楚嗎?就算是哄小孩子,也不該信口開河呀!奧莉維婭那個小丫頭,為了炫耀,一出門就會讓所有人都知道的!”

  “血狼這個別名的真實來歷太復雜。”利奧先生很鄭重地道歉:“想解釋清楚很麻煩,不利于傳播。蒙塔涅閣下需要一個更簡明、更易懂、更有趣的故事。”

  利奧先生頓了一下,又笑著安撫凱瑟琳:“至于真實的由來,我們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什么事情都讓外人知曉。”

  納瓦雷夫人聞言,手中攪動瓷杯的銀匙停了下來。

  不過,聽到“內外親疏”的解釋,凱瑟琳的心中倒是平衡了一些。但是利奧先生說的其他內容,她還是不能理解。

  “傳播?”凱瑟琳淺淺蹙眉。

  “對!傳播!”利奧先生瞥了一眼納瓦雷夫人同樣緊蹙的眉頭,打趣道:“督政府明里暗里宣傳蒙塔涅閣下的勝利,無非是想偷別人的尾巴,遮自己的禿瓢。

  他們成功了,確實有不少維內塔人把蒙塔涅閣下的赫赫戰績當成了督政府的勝利。但是督政府也給了我們機會,借他們的船,講一版更有利于蒙塔涅閣下的故事。”

  “講故事?”凱瑟琳愈發不解。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下母親的臉色——小納瓦雷女士可不敢在納瓦雷夫人面前提及某人的名字:“講故事對……對那個人來說能有什么用?”

  “當然有用。”利奧先生神色自若地回答:“‘名望’是蒙塔涅閣下在維內塔持有的最優質資產,須得好好經營。”

  毫不夸張地說,偌大的納瓦雷莊園里面,利奧先生是唯一一個敢在納瓦雷夫人面前大大方方說出“蒙塔涅”這個姓氏的人,而且還敢帶上尊稱。

  “砰鏗”一聲,納瓦雷夫人將手中瓷杯重重按在餐桌上。

  “利奧先生。”納瓦雷夫人嫣然一笑,她仔細打量著胖胖中年人:“看來邊地真的有什么魔力,倉促一行,竟把您變成了溫特斯·蒙塔涅的合伙人。”

  凱瑟琳打了個寒顫,下意識乖巧地扶膝坐好。從小到大,小納瓦雷女士不怕母親發脾氣,卻發自內心害怕母親露笑顏。她確信,此刻母親心中正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怒火,她已經想要逃跑了。

  “不,夫人。”利奧先生站起身,先向奧拉老先生彎腰行禮,然后面對納瓦雷夫人,不卑不亢地回答:“從您把我提拔為合伙人那一天起,我就始終將納瓦雷商行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量。”

  納瓦雷夫人的笑容更加攝人心魄:“你在暗示我損害了商行的利益?”

  出乎凱瑟琳的意料,老好人利奧先生直截了當地承認下來:“是的。”

  大廳的溫度驟然跌至冰點,連小臂粗的蠟燭也變得晦暗。只有丹·奧拉老人還在喝湯,一小口接一小口。

  “外公,我……我有一點不舒服。”凱瑟琳楚楚可憐地向外公求助:“我去找奧莉維婭……”

  丹·奧拉微不可見地垂了一下眼睛。

  凱瑟琳立刻當成自己得到準許,起身向母親和客人行禮,踮起腳尖離開了大廳。

  納瓦雷夫人擺了一下手,仆人也悄無聲息地離開。

  大廳里只剩下費爾南多·利奧、丹·奧拉老人以及她本人。

  “說說吧。”納瓦雷夫人捧起瓷杯,神色轉為冷淡:“對我有什么不滿意的——你們。”

  “沒有人不滿意,夫人。”利奧先生恭敬地站著:“只是有些不明白。蒙塔涅閣下在維內塔的利益需要有人代表,就算我們不來當這個代理人,遲早也會有其他商行找上閣下。

  而在這一身份的……競爭上,納瓦雷商行擁有無可動搖的優勢。所以我們想知道,您為何一定要與蒙塔涅閣下劃清界限?為何將唾手可得的蘋果拱手讓給他人?”

  “左一個閣下,右一個閣下,叫得可真夠親熱。”納瓦雷夫人辛辣地諷刺道。

  她緊皺眉頭,嚴厲地說:“別忘了他做過什么,他給我的家族帶來了恥辱、讓納瓦雷這個姓氏淪為笑柄,就憑這一點,還不夠嗎?”

  “別忘了,夫人,我們可是商人。”費爾南多·利奧挺直了腰桿,這一刻,他不是在請求納瓦雷夫人,而是在“平視”后者:

  “別忘了,夫人,我們可是商人。就算人家開口要買我們的命,我們也應該先問問出價。”

  他真誠地說:“萬物皆有價格,名譽一樣能放到天平上稱重。您如此決絕地要與蒙塔涅閣下劃清界限,這個理由,遠遠不夠充分。”

  納瓦雷夫人短暫失了神,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杯中飲品,冷冷說到:“就算劃清界限、公事公辦,也沒有人能搶走納瓦雷商行應得的羊毛份額。所以又有什么區別?”

  “這正是問題所在!”利奧先生看向丹·奧拉老人,垂下肩膀,姿勢重新變得謙恭。

  利奧先生語氣懇切,口吻卻無比堅定:“原本,我的想法同夫人一致,但是新墾地一行讓我意識到了一件事——羊毛,不過是我們能從蒙塔涅閣下手中取得的最微不足道的東西。只能看見羊毛貿易的壟斷權,無異于闖入寶庫卻掃走一捧灰塵。”

  費爾南多·利奧眼中光芒,分明是神射手預見到即將離弦的箭羽必將命中靶心時的酣暢。

  他一字一句地告訴面前的兩人:“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溫特斯·蒙塔涅這個人!”

  納瓦雷夫人的眉梢顫抖了一下。她看向父親,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于是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一次,再開口時卻是無力多過憤怒:“你真的知道你要做一筆什么樣的生意嗎?”

  “在內海轉運小麥、橄欖油,可得三成利潤;從帕拉圖販回棉布、毛料,去賺一倍利潤;前往遠東取得胡椒、肉桂,可得十倍利潤乃至二十倍利潤。”利奧先生神情誠懇:“可是比起權力投機,香料貿易又算的上什么?”

  “聽你一口一個閣下,沒想到,竟然是你比我更小瞧他。”納瓦雷夫人不怒反笑:“你難道以為那個小子會甘愿受制于人?不,他絕不會被別人牽著線擺布!我們也絕無操縱他的可能。”

  “正是因為溫特斯·蒙塔涅閣下意志堅定、性格剛強,所以我們才更要資助他。”利奧先生鄭重其事地建議:“而且必須要不計代價、不問回報地資助他。不僅我們自己要資助他,還要發動我們的影響力,拉動其他家族一同資助他。人力、物力、財力,凡是他想要的,我們要給他;他想不到的,我們更要給他。要多多的給他,給到他無法還價、給到他不能拒絕,給到比他想要的還要多得多得多!”

  納瓦雷夫人的表情如同在看一場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誕喜劇:“不計代價?不問回報?然后等著被利用干凈,掃地出門?”

  利奧先生聞言,直接端起對面喝剩的湯,一滴不剩地倒進自己的盤里,然后將盤子放到納瓦雷夫人面前,反問:

  “夫人,菜,你挑得出去;可是這湯,你還能分得清嗎?”

  納瓦雷夫人瞬間明白了合伙人真正想要表達的態度,她震驚地看了父親一眼,然后憤然起身,怒不可遏地喝問利奧:“放肆!就憑你去了帕拉圖一趟,我就連家業也要拱手奉上?!”

  “錢和權是一艘船的兩個舷,這一點,您比我更清楚。”利奧向納瓦雷夫人彎腰行禮,卻是向丹·奧拉老人說話:“縱觀海藍歷史,沒有哪個家族能在沒有錢的情況下掌住權,也沒有哪個家族能在沒有權的情況下守住錢。納瓦雷商行已經駛上浪尖,要么更進一步,要么葬身魚腹,沒別的路可走。”

  說著,利奧又看向納瓦雷夫人,反問:“家業?夫人,難道就不是安娜小姐的家業?奧拉閣下當年將他的家業交給您與您丈夫,又和現在有什么區別?”

  納瓦雷夫人被說中軟肋,一時間無法反駁,她落回座位,搖了搖頭,苦澀地說:“溫特斯·蒙塔涅和我的亡夫不一樣,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要把我們帶進一條什么樣的河流。”

  “夫人,把納瓦雷商行帶進河流的不是我。”利奧先生圓滾滾的胖臉也露出一抹無奈的笑,他輕聲糾正納瓦雷夫人:“是安娜小姐。”

  納瓦雷夫人扣緊的十指變得更加蒼白。

  利奧先生垂下頭、彎下腰,懇摯地勸道:“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您真的能與安娜小姐斷絕關系嗎?納瓦雷商行真的能與安娜小姐劃清界限嗎?”

  大廳里一片寂靜。

  突然,餐桌旁響起一聲飽嗝。

  丹·奧拉老人愜意地長長呼出一口氣,放下湯匙,抹了抹嘴。

  納瓦雷夫人和費爾南多·利奧都不自覺端正了姿態,將目光投向家族的前任掌舵人,等待后者開口。

  “安娜小的時候,你們總是夸她眼光好。”丹·奧拉老人抬起眼皮,嘆了口氣:“現在來看,她的眼光是好得有些過頭了。”

  納瓦雷夫人垂下目光,沒有開口;利奧先生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忍住沒又開口。

  “權力是骯臟又危險的東西,政治投機更是高風險的生意,合格的商人應該明智地回避它們。”丹·奧拉老人的目光剮得利奧根本不敢抬頭,他停頓片刻,轉向女兒,沙啞地說:“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事實上你已經沒有選擇余地。費爾南多只有一句話沒說錯——你真的能割舍下你的女兒嗎?”

  納瓦雷夫人緊咬銀牙,眼眶泛紅,對于父親的問題,一言不發。

  丹·奧拉老人不像是家族前任掌舵人重新拿起舵盤,更像是一個父親在和女兒說話:“如果你真的能舍棄安娜那個孩子,那就可以照你的想法來。其他都不重要,無非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但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不能繼續掩耳盜鈴。”

  聽到前任掌舵人已經給事情定了調,利奧先生徹底放松下來。反倒是納瓦雷夫人的臉色愈發蒼白。

  丹·奧拉長長嘆息,費力地撐著桌子站起身,來到女兒身旁,用蒼老削痩的胳膊將女兒攬在懷里。

  納瓦雷夫人明白結局已經無法改變,執掌家族二十年的女強人終于忍不住,倒在父親的懷里輕輕啜泣起來。

  丹·奧拉輕輕拍著女兒的后背,憐憫地說:“天底下,哪里有能勝過子女的父母?當年你要嫁給帕加尼諾·納瓦雷,我也沒能勝過你呀。現在,輪到你為你的女兒傷心了。”

  過了好一會,納瓦雷夫人才止住啜泣。于是丹·奧拉松開女兒,回到座位。

  納瓦雷夫人擦拭眼淚,整理妝容,而利奧先生全程低頭盯著盤子回避。

  不多時,納瓦雷夫人又恢復了往常的優雅儀態,只有泛著血絲的眼睛證明淚水曾經存在過。

  “就照著你的意思辦吧。”納瓦雷夫人的聲音一如往日動聽:“利奧先生。”

  費爾南多·利奧立刻站起身:“是,夫人。”

  大廳里再次陷入寂靜。

  少頃,納瓦雷夫人凝望著窗外的夜幕,驀地慘然一笑,喃喃自語:“真的子女每次都能勝過父母嗎?”

  [上個月月末的時候筆者經歷了復陽,退燒、轉陰之后也一直在咳嗽。因為現在想在醫院拍片子很麻煩,所以抱著僥幸的心態,筆者只是每日檢查血氧。但是咳嗽一直不好,所以最后還是去拍了肺部片子,不出意外地中招了]

  [但是筆者的咳嗽倒不是很厲害(反而是耳鳴又復發了(T_T)),醫生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每天去掛水。再加上轉陰之后很快就回來上班了,所以前面幾天的時間基本都浪費在醫院、單位的來回折騰中,沒能寫更新,很抱歉]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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