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洋氣的香江普通話，裴振華就知道這是誰了，“請問您是香江建筑事務所的吧？是林樓林工單位的領導？”
我那是人家的領導啊，人家是我的大老板才對，許文彪在心里嘀咕著，他笑呵呵說道，“林先森在我們事務所可是大佬，我哪有資格當林先生的領導，我只是事務所業務洽談的負責人而已，我叫許文彪，您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史蒂文！”
嚯，還有英文名字，感覺和香江商戰影視片里一模一樣啊，“許先生你好你好，情況林工應該都跟您說了吧？我們這里有個項目想請林工做設計。”
“我們事務所最近業務很多，要為亞運會設計場館，要負責拉脫維尼亞首都國際機場項目的后續工作，還要參加德國柏林一家博物館的競標，香江還有幾位大富豪想請林工幫他們做項目，時間上確實有點緊張。”許文彪先說了一大堆難處。
聽到人家在德國、在香江、在拉脫維尼亞都有業務，裴振華下意識就開始在心里打鼓了，和這些項目比起來，林州市教育系統的家屬樓可就有些不夠看了。
好在許文彪說到后面話鋒一轉，“不過林先生也說了，裴系長您實在是太熱情了，他也不好拒絕，所以就說服了事務所的股東，讓我打電話和您商量商量。”
其實那有什么股東啊，這家事務所可是林樓的獨資產業，只是不這么說的話，價格可就要不上去了。
“明白明白，林工手頭有這么多大項目，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完成我們這個不起眼的小項目，我們也是倍感榮幸啊！”
“只是有些原則還是不能變的，香江建筑事務所和內地建筑設計單位的收費標準可是有區別的，這一點相信林先生已經給您說過了吧？”
“林工是說過，不過沒說到底怎么個收費標準，您能給我說說么？”裴振華又把心懸了起來，可千萬別太高啊，太高我們承受不了。
“按照香江的習慣，是按照圖紙的張數來收費的，項目性質不同，每一張的價格也不同，商場、別墅這些要高一些，普通住宅就要便宜一點兒；還有建筑師的級別不同，收費也不一樣，剛開始獨立操作項目的新建筑師和林先生這樣的大建筑師價格肯定不一樣！”
建筑師級別不同，收費標準也有不同，這也是建筑界的慣例，總不可能貝聿銘和剛入行的新人一個價吧？后世國家出臺的標準也是如此。
在《工程勘察設計收費標準（2002年修訂本）》里就有詳細的規定，設計收費最低限價標準為：設計師100元/㎡起、主任設計師150元/㎡起、高級設計師300元/㎡起、特邀有影響設計師500元以上/㎡。
差距能到五倍以上，要是請崔愷、張錦秋這樣院士級別的大建筑師來做設計，甚至還會超過五倍。
“明白，明白，這就和普通書法家的作品，和啟功先生這樣大家的作品價格肯定不能一樣！”裴振華平時喜歡寫字，于是馬上就想到了一個類似的案例。
“考慮到內地的習慣和香江不一樣，我們也可以換成你們比較熟悉的收費標準，如今內地執行的收費標準是工程總造價的百分之一點五到百分之二，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沒錯。”對這一標準裴振華還是很熟悉的，不過這也只是說說而已，在具體執行過程中，有時候為了拿到業務，設計單位往往會選擇降價競爭。
裴振華倒是沒提降價這事兒，在他看來，林樓愿意來做這個項目，已經很難得了，他要是還想壓價，說不定人家一生氣就不做了。
“這個標準和國際慣例還是又很大區別的，國外的通行慣例一般是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比較有名氣的建筑事務所還會更高，林先生在為皮爾卡丹設計巴黎拉德芳斯新旗艦店的時候，我們事務所提出的收費標準是工程總造價的百分之八！”
這里許文彪倒是沒說假話，不過也沒說完，因為皮爾卡丹拉德芳斯新旗艦店的合同可不只有建筑設計，還有裝修設計，這兩個業務加起來才是百分之八！
可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是林樓只為皮爾卡丹做了建筑設計，就拿到了百分之八的設計費一樣，這可是把裴振華嚇壞了，眼下國內最高才是百分之二，好多百分之一就能拿下來，你一開口就是百分之八，這可是差了八倍啊。
如果是百分之三，甚至再多一點兒，裴振華咬咬牙說不定也能答應，可百分之八就差的太多了，而且也給上級交代不過去啊，“這也有點太高了吧？”
“其實也不算高，貝聿銘先生的報價可比林先生高多了，如今國際市場就是這樣的行情，我們事務所在拉脫維尼亞首都國際機場項目上的收費可是以千萬美元計算的！”許文彪又丟出來個大炸彈。
千萬美元！我們林州區去年拉到的外匯總投資才多少？也就幾百萬美元而已，就這還是費了老鼻子勁了，沒想到人家畫幾張圖，就能賺上千萬美元。
接連好幾個炸彈，把裴振華炸的暈暈乎乎，都有點不知道說啥才好了，哎，看來我們是請不起林工幫忙做設計了。
就在他心情失落到了極點的時候，許文彪又是話鋒一轉，“不過考慮到內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和法國還有不小的區別，同時我們也是非常愿意支援內地的建設的，再加上林工幫忙說清，幾位股東做了不小的讓步，可以把這個項目的收費標準降低到百分之三點五！”
“百分之三點五啊？”裴振華的心思重新活絡起來，如果一開始就聽到這樣的收費標準，他肯定沒辦法接受，但是許文彪先后用拉德芳斯新旗艦店的高額比例和拉脫維尼亞首都國際機場項目的超高總價做例子，拔高了裴振華的心理預期，效果自然就不一樣了。
人家在巴黎接項目，都是按百分之八收費的，現在才要百分之三點五，這連一半兒都不到么！雖然林州市本地的建筑設計單位只要百分之一點五到百分之二，認真談的話，說不定百分之一也能拿下來，林樓的報價還是要高很多，但在裴振華心里，已經不是不能商量了。
“許先生，您剛才不是說，按照國際通行慣例，收費一般都是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么？我們林州市的經濟發展實在是比不上沿海地區，您看能不能再降降？降到百分之三？”他還想多爭取一點兒讓步。
“呵呵，國際慣例是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但是那是針對普通建筑師的，林先生可是已經獲得了美國建筑學會金獎和威尼斯建筑雙年展金獅獎的世界著名建筑師，他的收費標準肯定和普通建筑師不一樣。”
“一般來說，想要請林先生幫忙做設計，除非是亞運場館建設這樣的特殊項目，不然的話，我們的報價最低也是百分之五，您這個項目，我們還是給了額外優惠的！”現在國內的建筑設計收費標準還比較低，林樓爭取的百分之三點五已經滿足了。
日后等收費標準上調之后，他還可以接著往上漲，到那時候他的名氣和影響力肯定也會增長，漲價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得，這下估計是講不了價了，裴振華也知道，許文彪的話里肯定有水分，不過誰讓人家占優呢？人家事務所接的都是上千萬美元的大項目，自己這個項目對人家來說，估計也就是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成不成人家都不會太看重。
市里的建筑設計單位倒是便宜，但是他們的水平不夠啊，而且還沒辦法給自己提供其他方面的幫助，兩相對比，最終該做什么選擇也就不難決定了。
“那好吧，我明天開會和其它人商量商量，爭取盡快給你們一個答復！”說完裴振華掛了電話，認真地琢磨起來。
等開會的時候，她把這件事兒說了一遍，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同志們，改革開放已經七年時間了，但我們林州市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前幾天我去林州大學參加了新圖書館的開館儀式，當我看到清華大學的林樓林工設計的新館后，直接就傻了，我之前完全沒想到圖書館還能這樣設計？這說明我們在建筑設計領域和先進水平還有很大的差距，同樣需要加緊學習趕上。”
“可能有人要說了，圖書館比較特殊，咱們林州市又需要多少圖書館？而且林州大學的情況更為特殊，要不是沒有土地，林州大學也不會被逼成這樣！”
“但是我就要問了，咱們林州市的建筑設計單位，在其他建筑類型上就能做的很好么？圖書館是不需要很多，可家屬樓、住宅樓總需要很多吧？但最近咱們自己的建筑設計單位，報上來的家屬樓方案，還是老套的蘇式筒子樓？這怎么能行？”
“筒子樓住著有多難受，咱們誰不知道？為什么就不能改一改呢？所以我就在考慮，能不能利用教育系統家屬樓的這次機會，邀請一位外面的建筑師來做設計，以這個項目為樣板，學習先進的設計理念，提升咱們林州市的建筑設計水平！”
哎呀，我這可不是為了咱們教育系統的人住著舒服，要不是為了給自己整點啥，我這全都是為了咱們林州市建筑設計水平的提高，為了林州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升啊！
“裴市長說得很對，建筑設計水平的高低決定著一座城市建設水平的高低，我們林州市這些年要蓋的樓可是越來越多了，但能讓人滿意的樓卻沒有幾棟，這都是因為建筑設計水平不夠的原因啊！”大領導都這么說了，下面自然會有人捧哏。
“我之前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但是能想到的解決辦法也就是走出去引進來，安排建筑設計院的同志去外面學習，請專家來林州市講課培訓！”
“但是紙面上的學習和培訓，那有切實的案例直觀？邀請外面的建筑師來為我們設計一座樣板，這比參加十個培訓班都管用啊！”
大家伙陸續發言對裴振華表示了支持，裴振華順水推舟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咱們要學就學最好的，所以我打算請香江建筑事務所的建筑設計師來做設計！”
“不過香江建筑事務所的收費標準要高一些，一般有點名氣的建筑師就要拿項目中建設成本的百分之五，我好說歹說，才壓倒百分之三點五！”裴振華就沒提百分之三的事兒。
“所以，咱們的總預算就要提高了，我是這么考慮的，咱們不能給國家添麻煩，這項目原本就是教育系統的集資樓，只要稍微多收一點集資款，就能住上香江建筑事務所設計的家屬樓，大家愿不愿意？”
“愿意啊！才多百分之三點五而已！哦，不對，請咱們市的設計單位做設計，還得百分之一點五呢，等于只多了百分之二！劃算啊！”有人脫口而出。
住著林州市建筑設計院設計的房子，和住著香江建筑事務所設計的房子，那感覺能一樣嗎？出去和人吹牛也能多幾分底氣啊！
現如今集資房也不貴，一家掏上幾千塊錢就能分到一套房子，多百分之二也就多出兩三個月的工資，多花兩三個月的工資，就能給自己的居室套上香江設計的光環，贏得無數人的羨慕，這誰不愿意啊？
買個香江進口的電子表還得一個月工資呢？拿著電子表去給人炫耀，那有用房子給人顯擺來的震撼？
于是乎，在裴振華的操作下，會議通過了邀請香江建筑事務所來做設計的決議，而且有資格參加集資分房的職工都不反對，還非常支持，甚至原本不打算參加集資的，也在琢磨著報名了。
然后許文彪飛抵林樓，簽署了合同，林樓手頭又多了一個項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