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這小家伙看來挺喜歡你的嘛，果然，小孩子就是好糊弄。”傳聲筒雖然聲音中還有些不滿，但畢竟肉眼可見姜乾的攻略進度。
“你在說什么呢，你不會把他的話當真了吧？”李清瑤淡淡一笑。
“你說什么？”
“我說，你不會把男人的話，當真了吧？尤其是這樣一個孩子。”
“看來你又有一些說辭了？”
“當然，每個人在一時沖動的時候，都會說出很多連自己都被感動的話來，做出很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承諾。尤其是對于戀愛中的小男生而言，永遠不要輕信他們的話。男人的一切承諾和甜言蜜語，就像是假期前定下的學習計劃。你可以相信他們在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是真心的，但你要是相信他們真的能做到，一直按照計劃執行，那簡直就是愚蠢。”
傳聲筒小聲地吐槽：“哇，你這家伙，好不相信人類的感情啊……”
“感情本來就是可以輕易改變的東西，你跟著我這么長時間，難道還看不懂嗎？當初葉天來對岳靈靜算得上真愛，可結果又如何呢？當初岳靈靜對我恨之入骨，現在還不是三天兩頭給我寄書信。張劍中可是老舔狗了，被太后那個老綠茶pua這么多年，投入那么多沉沒成本，現在還不是對我朝思暮想……就是因為人是善變的，所以我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感情，更不會任何人的承諾抱有期望。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手段。”
“……最近，我感覺我好像越來越明白了，為什么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李清瑤不再答話，給姜乾上課，只是好像因為姜乾之前的失言，李清瑤語氣較平日更為冷淡，身體上也有意保持距離。
姜乾內心煩躁，原本因為李清瑤連夜給他撰寫兵法帶來的感動也沖淡了不少，反而因為前后反差越發的愁悶。
給姜乾上完課，殿外響起了下班的鼓聲。李清瑤停止了講課，也不特別布置作業，只是吩咐姜乾就她所授兵法的內容，寫一寫自己的看法，不限。
姜乾低頭應允，李清瑤起身準備離開，姜乾也起身行弟子禮。
然而李清瑤并未馬上離開，反而看了姜乾一會兒。神色莫名，有些復雜。
“王姐，還有何事？”姜乾問。
“臣聽說了大王在朝堂上對太后的至孝之言……”李清瑤緩緩地說。
姜乾臉色一垮，他覺得李清瑤有點像是在諷刺。什么至孝之言？就是違心的跪下求太后不要走，繼續秉政？
可是在那個百官都表態的情況下，他必須要這么做，不然他就愈發顯得小丑。但盡管他這么做了，卻并不意味他內心能忍下這口氣。尤其是對于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少年而言，此事帶給他的只有揮之不去的屈辱。
剛開始李清瑤說起此事，他尚且能以對方是在褒獎他的隱忍從而一帶而過。但是李清瑤這次毫不遮掩地揭開這道傷疤，他只有一種忍耐不了的羞憤。
“很痛苦吧。”李清瑤卻輕聲說。
姜乾一愣，然后對上了李清瑤那憐惜的目光，好像一記重錘，砸在了他的心窩上。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李清瑤輕輕一嘆，嘴角強行扯起一絲笑容，聲音溫和就像早春的微風，雖然依然有些料峭，卻帶著令人留戀的溫柔，“我明白的，這種委屈卻無法與人訴說的痛苦。”
她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姜乾的頭。盡管她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但這次姜乾卻鼻尖一酸，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對一個幼年喪母、童年喪父，每天不得不如履薄冰、以免讓太后找到廢掉他另立幼主的借口的姜乾來說，他只覺得，李清瑤好像是這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也是唯一理解他的人。所以長久以來內心積攢的委屈，也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出來。
亦是從這一刻起，姜乾的內心徹底將李清瑤納入了白名單。
“我不開心的時候，總喜歡吃點甜的。”李清瑤取出一袋果脯放在幾案上，抿嘴笑笑，“大王應該也會喜歡的。”
姜乾默默地擦去眼淚，看著李清瑤的背影徹底消失，這才拿起桌子上的果脯，抓了兩塊塞進嘴里。
“干嘛嘛……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姜乾嘴里含著果脯，聲音還有些哽咽，“杜天，你是不是看到了。”
“大王……這，我……”杜天緩緩地顯形，臉上著實有些尷尬。
“不準說出去。”姜乾說。
“是是是！”杜天連連點頭。心道看來這大王是真喜歡上這位青蓮君了，不過這青蓮君為人的確完美，無論是品行還是才學亦或是長相，都是當世第一流的……他暗中看了這么多天，就連他都有點心動了。
“所以兵法上說，戰機很重要。善攻者，能夠敏銳地把握那稍縱即逝的時機，動于九天之上，讓人防無可防。”李清瑤走出王宮，得意一笑，“若非今日，恐怕還需在姜乾身上多下些功夫呢！現在可以稍微處理一下張劍中了。”
“現在太后破釜沉舟成功，你還有什么辦法能拿下張劍中呢？”
“其實這并不難，太后的手段有很大的缺點。”
“什么缺點？”
“舔狗愿意信就有用，不愿意信就沒用。太后這樣的操作算不上精巧，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太后這么做是為了滿足張劍中的請求，而不是哄張劍中繼續支持她。畢竟太后不可能想不到張劍中趕回朝廷只需一天，也不可能想不到張劍中知情的后續動作。所以她本質上還是在把選擇權交給別人，她沒有任何決定權。”李清瑤咧嘴一笑，“既然她沒有選擇決定權，那么，后續的發展，就由不得她了！”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對方把吃了一口的桃子給他，他都會開心的認為對方有好東西先想著自己。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厭惡的認為對方專把吃剩下的東西給自己。
昔日一切的甜蜜，都會變成憤恨的理由。
“技止此耳，所以，現在該我了。”
李清瑤冷冷一笑，在雪地里，她的笑容如一朵綻放的鮮花，仿佛這天地間唯一明媚的景色。
笑起來是真好看，難怪別人說“即見青蓮，不慕天仙”，可惜這個王八蛋笑容越燦爛，就越是危險。傳聲筒這么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