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漁村嗎?那個海上歌姬,真的有那種人?”
“大海上有著許多傳說,夕陽時的沖天綠光,轉瞬即逝的彩虹橋,還有充斥著死亡和迷茫的骷髏海域。”
老人說:“跟這些相比,海上歌姬的傳說其實也沒那么神奇。”
少年是第一次來這個漁村,但他并不想繼續當商人,所以對大海上的鬼故事沒什么興趣。
“不過大叔,我們這么做真的好嗎?”
少年安迪對著自己的叔父說道:“那可是貴族們想要的人,你去通知,不怕出事嗎?”
“笨蛋。”
老人給了安迪腦袋一巴掌:“海上的男兒,連風暴與海獸都不怕,貴族難道比風暴更可怕嗎?”
“你真不怕?我看你猶豫了好久啊。”
“我,我那是在想怎么說才好!”
老人有些臉紅,畢竟剛裝完逼,就被打了臉:“臭小子,你是在懷疑老子的勇氣嗎?”
“是是是,你勇敢,你膽子最大。”
“你是不怕,可我怕啊。”
安迪說:“而且海獸什么的,我從來就沒見過,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你以后會見到的。”
老人沒有詳說,事實上,他也沒遇到過幾次海獸。
這也是常識吧,如果遇到了海獸,他們這樣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活著回來,早葬身大海了。
“記住了,安迪。”
老人說:“男人可以畏懼死亡,但不能忘恩負義,與其屈辱的活著,不如無悔死去。”
“大叔,我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你整這么文縐縐的干什么?”
“啪!”
“哎呀!”
然而,后腦勺又是一巴掌,安迪不滿道:“本來就矮,再打,我就真長不高了。”
“吃你的小魚干,多什么話!”
老人對這個侄子頗為無奈,但又是家里的獨苗,他必須好好保護。
只是,當初的恩情,老人又不能不報。
數年前,老人出海打魚意外遇到風暴,還運氣極差的碰上了海獸。
老人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從風暴中傳來的歌聲卻嚇退了海獸,安撫了風暴,也救了他一命。
正如老人所說,海上的男兒什么都不怕,就怕心生愧疚。
他可以不來。
可如果不來,老人怕是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按照規矩,上交稅收。”
漁村口,老人命人將船只停泊,而前方,當地的漁民已經帶著一桶桶的水產,等候在此。
老人是負責這座島嶼的魚鮮收購商,不過他并非主導,只是一個大隊伍里的小分支,屬于給人打工,沒什么話語權的那種。
“不好意思啊,老朋友。”
老人對伊歐蒂娜和她的父親說道:“最近稅收又加重了,現在是十抽九。”
“又加稅?怎么可以這樣啊?”
漁民們一聽,紛紛表達不滿。
“可惡。”
“這也太不把我們當人了吧?”
“要我說,干脆出海,跑遠一點,哪還會受這冤枉氣!”
“跑?我們能去哪啊?”
“只有靠近內陸才安全,外面有海獸,一個不小心命都沒了。”
“可留在這里,還不是要餓死!”
“這日子,沒法過了。。。”
與陸地上的農稅不同,大海上的漁民,他們捕撈的收獲,大部分都是要上交給當地的商販。
但九五,也就是100條魚,只有10條給漁民。
這樣的賦稅,簡直是要把人逼上絕路的節奏啊。
更過分的是,上面還會挑選,先把最好的魚都選走,剩下的才是那個給你的10。
換言之,只算不值錢的魚,不算昂貴的魚。
有人或許會問,這樣不怕餓死人,不怕有人造反嗎?
他們還真不怕。
因為如果人快餓死了,他們會自己出來,自愿成為奴隸。
奴隸是私產,給他們一點食物,隨便找個地方住就能為你賣命。
但自由民呢?
刁民就刁民,還自由民。
什么屬于自己的田產,什么積蓄,權貴需要你們這樣的人嗎?
不需要!
他們要的只是奴仆,且越多越好。
至于造反,人家巴不得你造反。
一旦有人造反,奇跡兵種就會出動,區區凡人如何能夠跟掌握奇跡之力的神的軍隊匹敵?
敢造反,死路一條。
而造反失敗的下場,要么被奇跡之主斬首,要么,就是被送進奴隸市場。
所以兜了一圈,結果還是當奴隸的命,造反圖什么呢?
“交魚吧。”
羅德,也就是伊歐蒂娜的父親讓人把魚都送上去。
他們雖然日子苦,可也并非沒有好事,比如老人,他不會克扣,也不會中飽私囊。
這是漁村最大的幸運,遇到了一個好商人。
然而,老人終究只是個小角色。
他在這里不剝削他們,回到了古都,與大部分匯合,還是得自掏腰包,滿足上面的胃口。
說實話,羅德這座漁村已經算好的了。
有些漁村,根本交不上多少食物,可還是有人定期去收取。
圖什么?
稅收還不如中途消耗的路費和成本。
然而無所謂,反正只是一些糧食罷了,比起真正得到的東西,這點糧食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權貴們如此不顧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很簡單,是絕對的權威!
哪怕你吃不上飯了,我還是要來收稅。
為何?
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你的主人是誰。
我可以讓你餓肚子,讓你去死。
而你,無法反抗!
每一座村子,每一座鎮子,每一座城市。
無論你在哪,在什么樣的山溝溝,權貴們都一定會把手伸過來,然后把恐懼帶到你的眼前。
權貴們會讓所有人都得記住一件事,那便是你們的生命、自由,乃至擁有的一切,到底屬于誰?
權貴不是商人,他們做事,有時候不一定是為了利益,也可能,純粹就是為了開心、好玩、有意思。
權貴:我開心就好,誰管你們的死活。
錢財,糧食?
這些東西,權貴們有的是。
他們現在渴望的是絕對的統治,是無上的威嚴。
權貴知道神(奇跡之主)的可怕,但神不管事啊。
那么被神選中的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后代,自然要替神,要代表神管理好這片土地。
何謂尊卑?
生死不由命,這才叫尊卑!
連他人的生死都無法掌控,不能讓別人聽到你的名字,便瑟瑟發抖,你憑什么自稱權貴呢?
“呼”
老人一輩子都活在權貴們數十年,乃至上百年時間營造的尊卑氣氛之下。
所以對他來說,權貴真的比風暴和海獸更加可怕。
反抗他們,與他們為敵,只有真正在古都長大的人才會明白,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還有什么事嗎?”
“有件事,要跟你說一聲。”
老人將羅德叫到一邊,然后輕聲說道:“快點離開這里,上面的人看中了你家的姑娘。”
“你說什么?”
羅德無比震驚,他看向伊歐蒂娜。
少女并不是很漂亮,只能說是中游,屬于放在人群中,可以被任何人取代的那種女孩。
“她的名聲傳出去了。”
此話一出,羅德怎么還會不明白。
伊歐蒂娜十分神異,她的歌聲宛若天籟,更是有著平息大海怒火,讓海獸退卻的神奇力量。
羅德不知道女兒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界不足,自然不會知曉奇跡之力的存在。
“是,是領主嗎?”
羅德問道:“領主要派人來帶她走?”
這里的領主,指的是古都的城主,也就是冬將軍。
可惜,冬將軍作為城主從不管事。
這邊真正的掌權者,應該是以六大家族為首的權貴們,他們才是古都希路恩的管理者,甚至所有者。
“不。”
老人說:“是斯格羅特家族。”
“怎么會是他們?!”
羅德和老人也是老相識,他們彼此互利互惠多年,老人給過他和他的父親很多幫助。
“為什么?”
“我不知道。”
老人搖頭道:“所以我希望你早做準備,提前將伊歐蒂娜送走。”
“送走?”
“又能送到哪里去?”
羅德沒想到壞事還是來了:“你呢?”
“抱歉。”
老人說:“來通知你,已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而且我也沒有能力保護那孩子。”
老人自身難保,如何能在一眾利欲熏心的商人眼中,守護住一個陌生的女孩。
他們眼睛不瞎,甚至只要伊歐蒂娜開口,那動聽的嗓音,很快就會被認出來,然后獻給斯格羅特家族。
“那個家族,都是瘋子啊!”
羅德死死握著拳頭:“因為一個女孩有對漂亮的眼睛,就弄瞎了她,因為有一頭漂亮的頭發,就把腦袋砍下來。。。”
瘋子,那個家族的人,全部都是瘋子!
如果伊歐蒂娜落在他們手里,死是最好的待遇,更可怕的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行,絕對不行。”
羅德很害怕,害怕女兒會遭到毒手,但他又無能為力,什么都做不了。
“可惡!”
“為什么會這樣?!”
羅德暗自握拳,他強壓住內心的驚恐,接著發自內心的對老人感謝到:“謝謝。”
“說什么謝謝,我的命,也是那孩子救的。”
老人說完,猶豫了一下,最終說道:“如果你們要出海,去這座島上,我在那里留了一艘船,上面有干糧和水。”
“你。。。”
“我本來有打算,如果古都混不下去了,就去蔚藍尋找機會。”
老人自嘲道:“但蔚藍和古都太遠,中途無論是風暴還是海獸,只要遇到一次,就完了。”
“這么多年,我也沒膽子出發,或許這輩子都用不上這艘船了吧。”
所以這是賭博,在拿命賭自由。
“不過,誰知道蔚藍是什么情況,也許,那邊也跟這里一樣。”
然而,他們只是普通人,蔚藍是否真的那么美好。
去了那里,當真可以獲得幸福嗎?
這個誰都不知道,任何人都無法保證。
荊棘領有意封鎖信息,采用愚民策略,他們的消息太過閉塞。
由此導致的結果便是,普通人寧愿成為奴隸,也不敢拼死一搏。
“我知道,你可能并不信任我。”
“但我敢以我的生命,以我侄兒的性命,還有我的家族起誓,”老人說道:“我絕不會做傷害那孩子的事,請你放心。”
他說的話是真的,但只憑三言兩語,就要讓一個父親帶著女兒,離開生活多年的故土,流落海外。
這,未免有些難以想象。
可老人知道,斯格羅特家族就快來了,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只不過,羅德是否愿意走,老人沒法幫他做決定。
言已至此,老人盡了力,可以放心離去了。
“或許,是時候逃出去了。”
羅德他送走了老人,他嘆了口氣,然后帶著女兒來到了島嶼的某個山崖下。
“阿爹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斯格羅特家族盯上了你的聲音,”羅德沒有隱瞞,將事情告訴了女兒:“我們得走了。”
“那個老先生,他。。。”
“我們不能用他的船。”
首先,并不安全,羅德還是無法信任老人。
此外,羅德早在女兒展現異象的時候起,就做好了逃離的準備,所以他并非毫無準備。
“這是!”
在山崖的巖洞中,羅德解開了繩索,只見一艘不是很大的木船緩緩駛出。
十年來,羅德都在為這天做準備。
他要帶著女兒離開這里,去新的海域尋找機會。
至于大海上的危險,伊歐蒂娜的歌聲太過奇特,海獸和風暴都會避開。
有這樣的力量,他們什么地方不能去?
或許還是有危險。
但今天的狀況是不走不行,如果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與其如此,還不如出海尋找一線生機。
“阿爹,我們真的要走嗎?”
“對不起,伊歐蒂娜。”
羅德說:“阿爹無能,保護不了你,不得不讓你跟著我冒險出海。”
“沒關系。”
伊歐蒂娜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只要跟阿爹在一起,哪里都一樣。”
“阿爹你放心,出了海,伊歐蒂娜就拼命的唱歌,”女孩笑道:“我會把天上的烏云,把海下的怪物,都唱跑掉。”
“嗯。”
看著女兒的笑容,羅德內心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和信心:“交給你了。”
“嘩啦啦”
希路恩的漁場中,一個身穿執事服的少年,帶著個侍女走在過道中。
兩旁的魚腥味撲鼻而來,可兩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味道。
“哥。”
“叫扈從大人。”
少年并不是真正的執事,他其實就是個男仆。
但為了炫耀,少年特地穿上了這身衣服,來到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報當年的胯下之辱。
“大人。”
“大人早。”
“他真的回來了,會不會找我們麻煩啊?”
“是你欺負的他,跟我可沒關系。”
“他看過來了,快低頭,快把頭低下!”
“看不見我,他看不見我。”
哪怕只是個下仆,但騎士家的下仆,跟這些賣魚的商販不一樣。
少年步入了上流圈子,能跟著騎士大人,見識各種大場面,而他們,這輩子都只能待在漁場里,呼吸腥臭的污穢氣味。
當然,這是少年故意做出來的,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這么簡單和庸俗。
“干嘛把我叫過來?”
侍女是少年的妹妹,她不是很懂哥哥的想法:“我這身衣服可是剛發下來的,要是弄臟了,免不了一頓毒打。”
“一點險都不敢冒,你怎么爬上大人物的床?”
弗萊說:“正好鍛煉一下你的膽子。”
“我才不想被那頭肥豬壓在身下。”
少女叫伊蕾娜,她跟哥哥弗萊不同,并沒有向任何人炫耀的想法。
兄妹倆的母親是古都的妓女,聽說也曾仗著姿色,想要爬上權貴的床。
可結果卻是,因為無權無勢,沒有靠山,她在夜里被套了黑袋子,劃破了臉。
老爺嫌棄變成了丑八怪的她,將其丟出府邸。
于是,沒有一技之長的母親淪落紅塵,成為了最低賤的妓女。
伊蕾娜和弗萊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兩人相依為命,且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弗萊運氣比較差,沒繼承母親的美貌,長得獐頭鼠目。
不過弗萊能說會道,特別是拍馬屁的功夫實屬一流,因此被一位騎士大人相中,成了他的男仆,然后在不久前,升為騎士扈從。
至于妹妹伊蕾娜,她很漂亮,比母親還要漂亮。
“什么叫肥豬?”
弗萊說:“那可是這座城市里六大家族之一,摩爾迪家的家主,你要是能成為他的愛妾,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然后你就可以向上爬了?”
“呵。”
弗萊笑了:“我長成這樣,再能爬,又能爬到哪里去?”
“那你想干嘛?”
“我雖然狡猾,可也不至于連親妹妹也算計,”弗萊:“我想要你生下那個家伙的孩子,然后我們一起培養他,讓他成為摩爾迪家的新家主!”
伊蕾娜:這不是算計?你說這不是算計?
如果別人說這話,伊蕾娜可能會嗤之以鼻,但她的哥哥弗萊真的很聰明。
嗯,顏值上的屬性,全部點到智慧上去了。
“我知道,風險很大,”弗萊:“我們需要先斗的過那頭肥豬的侍妾和正妻,再斗過他無數的子嗣,這會耗費我們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時光。”
但他們只是貧民窟里的下等人,弗萊為了成為騎士的扈從,花了多少心機?
這在貧民的眼中,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弗萊成功了,成功達成了第一個小目標。
“我,我不想這樣。。。”
弗萊很想說,如果他能長得好看一些,憑他的本事,釣幾個寂寞貴婦,那不是手到擒來?
可惜,顏值讓弗萊感受到了世界的扭曲,以及殘忍。
“這已經是最好的了。”
弗萊說:“你應該清楚平民的日子,如果你選擇過自己的生活,結果會怎么樣,不需要我多說吧?”
以伊蕾娜的美貌,她肯定會被人覬覦。
什么過自己的生活,平平凡凡過一生。
別妄想了,根本不可能。
哪怕有了丈夫,若是丈夫無能,她的下場會有多悲慘,無需弗萊提醒。
所以弗萊的決定和選擇并沒有錯,伊蕾娜有這樣的姿色,注定了她的命運會與權貴牽扯。
弗萊會保護好她,讓她避免成為玩物,甚至以女主人的身份,掌控自己的命運。
“一定要被肥豬壓嗎?”
伊蕾娜相信哥哥,從小到大,為了保護她,弗萊不知犧牲了多少。
他的卑躬屈膝,低聲下氣,都是為了生存,為了保護她,不得不如此。
至于說弗萊一早就覬覦伊蕾娜的美貌,想要拿她為自己換取榮華富貴,這個,有點搞笑。
要知道,伊蕾娜小時候長得很難看,直到14歲才慢慢長開,然后越來越漂亮。
“想保護自己,就必須擁有力量。”
弗萊說:“以前你只是個黑丫頭,我這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拼了命就能保護好你。”
“但現在,你成了白天鵝,只憑現在的我,保護不了你。”
這就是弗萊拼盡全力也要成為騎士扈從的理由,因為只有這個身份,才能勉強守護住妹妹。
“對不起。”
伊蕾娜知道哥哥不是想利用自己,他說的沒錯,唯有成為人上人,他們才不會被人欺負。
“就當被狗咬了吧。”
弗萊撫了撫妹妹的頭發,他知道自家妹妹的情況,她其實就是個花瓶。
既無大兇,又無大志!
好在,弗萊知道一個祖傳的秘方,可以讓她變得更大一些。
“放心吧,一切有我,你只要,只要被狗咬幾次就夠了。”
所以伊蕾娜就是個工具人,被豬壓,工作,被豬壓,生孩子,吃飯,被豬壓。
一切壓力都由弗萊去背負,他會布好局,掌握好這里面的度。
“我有信心,最多十年,”弗萊說:“肥豬會死,摩爾迪家會成為我們的東西。”
伊蕾娜知道這個哥哥的野心,她的孩子不可能一直擁有摩爾迪家,但伊蕾娜不貪圖權利和地位,她只渴望平靜的生活。
而且她也相信弗萊不會虧待她。
弗萊有很多壞毛病,卻從不背叛家人。
哪怕母親從來沒管過他們,可弗萊一樣費盡千辛萬苦為治療生病的母親而奔波。
他是個卑鄙小人,卻是個好哥哥,好兒子。
“能吃到雪絨球嗎?”
雪絨球,類似于泡芙一樣的食物,是上位者才能吃到的美味。
伊蕾娜有幸看到過這種食物,而她的追求并不高,能吃到它就心滿意足了。
“到時候,想吃多少吃多少。”
“你放心吧。”
弗萊保證道:“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鐺鐺”
古都希路恩的鐘聲被敲響,那是一座有著數百年歷史的古老鐘塔,似乎是當年亞頓人上岸時,在這里建造的建筑。
“最好的魚都在這里了嗎?”
“是的,弗萊老爺。”
“嗯,你這聲老爺叫我的很舒服,有我當年的三分功力。”
弗萊抬手,拍了拍魚販子的臉:“以前你打我的那巴掌,我就既往不咎了。”
“哪里的話,小的以前有眼無珠。”
魚販子連忙自己打了幾個嘴巴子:“別臟了弗萊老爺的手,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啪!啪!”
“好了好了。”
弗萊很滿意對方的態度:“我家老爺今晚宴請大人物,把你們這里最好的東西拿上來吧。”
飛揚跋扈,無比張狂。
這并非弗萊的本性,他其實是個很穩重的人。
可這樣的人,如何能獲得信賴?
哪怕是肥豬家主,他也不是傻子,只有弗萊足夠無能、小人得志,他們才會更加放心。
因為囂張的家伙,隨手就可以弄死,毫無威脅可言。
“這條狄魚不錯啊。”
“弗萊老爺真有眼光,”魚販子說:“這是今早剛進的狄魚,少說也值30個銀幣。”
“忘了跟你說了,”弗萊:“今晚我家主人要宴請的大人物,是摩爾迪家的家主。”
“這!”
魚販子連忙說:“如此罕見肥美的狄魚,只有摩爾迪先生這樣的人才能享受。”
“多少錢?”
“您,您說笑了,拿去,盡管拿去,這是我的榮幸。”
“我會把這件事告訴兩位大人的。”
弗萊這么說,可魚販子卻很清楚,這是敷衍,他根本不可能提到自己的名字。
“多謝弗萊老爺美言,小的絕不會忘了您的恩情。”
魚販子一臉激動,哪怕心里把弗萊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是不得不裝出這幅感恩戴德的模樣。
弗萊和伊蕾娜離去,一起帶走的,還有魚販子等人手中,最好的海鮮。
不只是一家,而是每一家。
“該死的老鼠!”
“真夠惡心的!”
“靠著女人上位,小人得志!”
這事,很多權貴都會做,并不稀奇。
市場里的大部分頂尖食材,幾乎都是為他們準備的。
哪怕沒有弗萊,也會有埃萊、塞萊。
另外,弗萊以前沒少手這些魚販子的欺負,現在回來報仇,完全符合他的人設。
“老板,奴隸市場來拿今天的份額。”
“那邊,自己拿。”
魚販子還在氣頭上,于是隨手一指,而小販看了那邊堆積如山的海魚,說:“那,那好像是昨天早上的。。。”
“讓你拿你就拿!”
魚販子怒道:“又不是我們的奴隸,死了跟我們有什么關系?煮熱一點,誰吃得出新鮮不新鮮。”
“還不快去!”
“哦哦,好,我馬上就去。”
小販讓人將這一大堆的魚運送到了奴隸市場,那里擺了一大堆的熱鍋,煮著沸騰的熱水。
“都倒進去。”
魚是不洗的,也不去鱗,就這么丟入沸水中煮,煮的差不多了,一鍋鍋的撈出來。
很快,一些大漢將盛滿魚湯的帶向了關押奴隸的牢區。
牢籠分為兩種,一種是監獄式的,一間一間隔開,每一間住七八個人。
這屬于比較好的待遇,是給價格昂貴的奴隸準備的住處。
“食物,食物來了。”
“給我,給我食物。”
“再給一些吧,求求你,再給我一些。”
他們被給予了魚湯,雖然難喝,腥味很重。
可只要能填飽肚子,不管什么,他們都能塞進嘴里。
“來食物了,有飯吃了。”
另一邊,牢房被建立在下方,只有頭頂的鐵欄能看到天空的顏色。
這里的奴隸,喝的是天上落下的雨水,吃的,也是其他奴隸吃剩下的東西。
“下面的,都讓開。”
不止如此,只見奴隸市場中的看守將大鍋放下,就這么對著鐵柵欄倒了下去。
“嘩啦啦。”
魚湯落下,下面的人拼命涌向中央,他們高舉著手里的容器,張大嘴,拼命爭搶。
大量的鱗片、魚骨頭、魚鰓、魚鰭,混著魚湯,在奴隸們骯臟的雙腳下,踩的到處都是。
一時間,惡臭彌漫。
可奴隸們不管,他們搶不到頭頂落下的,就趴在地上,渾然不顧骯臟,瘋狂的尋找魚肉,將其塞進嘴里。
“哈啊!哈啊!”
還有些奴隸,伸出舌頭,拼命舔舐著地上的污穢。
而上面的人俯瞰著這宛若人間煉獄般的畫面,眼中不僅沒有半點憐憫,反而充斥著戲謔和嘲弄:“卑賤的家伙,跟家畜一樣惡心,令人作嘔。”
“鐺鐺”
鐘塔敲響,夕陽西下,火紅色的傍晚,籠罩了這座城市。
“哈哈哈哈!”
希路恩,荒區的酒吧中,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冒險者正在這里暢飲。
“喝!”
“干杯!”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這才幾杯啊,這就不行了,你是娘兒們嗎,啊?哈哈哈哈!”
“聽說了嗎?”
另一張桌子上,一個身披兜帽風衣的男子對同伴說道:“有不少船隊,在海上遇見了海獸。”
“不可能吧?”
“按照神話傳說,海獸似乎只會在暴風雨中出現,可最近,貌似也沒什么大的風暴啊。”
“也許那不是海獸。”
“什么?”
眾人向著一個身影看去,那是個中年人,也是這支冒險團的團長:“聽說,這些天,總有人從深海中打撈起古怪的魚。”
“哦,我聽說過!”
一個冒險者說:“那些魚,身上長滿了眼睛,十分滲人。”
“嘶”
凡人冒險者不明真相,但對于如此可怕的事,還是感到敬畏。
“客人們,你們要的魚。”
剛說完魚,他們哪里敢吃,連忙讓服務員端走。
“不吃,也要給錢的啊。”
“給給給,給錢給錢。”
對于這些常年在大海上冒險的勇士,海上的鬼故事,他們從來不敢輕視。
他們很清楚,大部分的鬼故事并非空穴來風。
海洋上的神明(奇跡之主)有好有壞,并非每一個都對人類抱有善意。
就像南海之王摩根,在傳說中,他養著無數的海怪,而觸怒他的人,便會被拉去喂他的小寵物們。
“有點像,曾經的海獸之災啊。”
正在這時,一位盲眼老者杵著拐杖走了過來,冒險者們很感興趣,團長有眼力見,連忙讓老人坐下。
“服務員,上菜!”
團長:“海獸之災是什么,與海獸有什么關系嗎?”
“呼”
“嘶溜嘶溜。”
老人喝著肉湯,只覺得身心暖洋洋的,他說:“海獸之災,就是200年前海獸剛誕生時引發的災害,你們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那個時候,”老人自顧自的說道:“海洋里先是出現了兇暴無比的大魚,有一些漁民打擾上了猙獰無比的海洋生物。”
“不久后,大海上出現了可怕的海獸,并且越來越多。”
“當時的人們不明所以,以為海獸也可以吃,但吃下海獸肉的人,一個個的都生了病,拉肚子,發燒。。。”
老人說:“我之前來的地方,那邊發生了詭異的疫病,雖然沒有引發大的災害,也沒多少人死去,可災禍的源頭卻找到了。”
“魚?”
“不只是魚,”老人:“各式各樣的海產,里面似乎都帶著詭異的東西。”
“大海正在被某種力量污染,”老人抬起頭,白色的眼眸‘看’的在場的冒險者,心里發毛:“新的災難,即將降臨這片海域”
“老爺,小姐,吃飯了。”
華麗的好似宮殿般的洋房別墅中,一個女仆推著車,將今天的晚餐放在了餐桌上。
這是一張長桌,一左一右,分別坐著一位貴族打扮的紳士,以及一個如同洋娃娃般精致可愛的金發女孩。
女仆的手隱隱發顫。
沒辦法,實在是眼前的兩人在希路恩的傳言中,太過可怕。
“我可愛的艾米麗,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禮物。”
紳士是希路恩六大家族之首,斯格羅特家族的族長,艾格特·斯格羅特。
而女孩,正是斯格羅特家族的掌上明珠,他的獨女,艾米麗。
“是什么,是什么?”
金發小蘿莉打開了盒子,只見里面坐著一個華麗無比的人偶。
“哇啊”
“好漂亮!!”
金發小蘿莉將人偶抱了出來,它有著一頭銀色的頭發,眼睛宛如寶石一般璀璨。
女孩的手拂過人偶的臉蛋,那彈性,宛若真人。
還有手腳,簡直就像是一個活著的女孩,被制作成了人偶一樣,太真實了。
“漂亮吧?”
紳士說道:“這可是爸爸從白樺樹之主那里買來的禮物哦,猜猜看,它用了哪些材料?”
“我知道我知道!”
艾米麗開始如數家珍的說道:“這銀發,是那個姐姐的,這眼睛,是還有一個姐姐的,艾米麗最熟悉,然后是玩偶的皮膚,跟菲爾拉姐姐的一模一樣。。。”
“啊,我的艾米麗真聰明,沒錯哦,這都是爸爸為你搜集的寶貝。”
聽著父女倆的對手,一旁站著的女仆害怕的瑟瑟發抖。
她聽說過的,斯格羅特家族的家主是個瘋子,喜歡購買漂亮的女孩,但不是為了享用她們的身體,而是純粹的,為了她們的身體。
漂亮的眼睛,華麗的銀發,如絲綢般柔順的肌膚,小巧精致的舌頭。。。。。。
“莫奈,不用害怕。”
艾格特微笑道:“你身上并沒有我家艾米麗想要的東西,所以你可以放心,你暫時是安全的。”
“是,是的。。。”
莫奈嚇的差點哭出來。
不是安全,而是暫時安全。
艾格特在暗示莫奈,如果有一天莫奈身上有什么他們想要的東西了,她隨時可能變成下一個受害少女。
“爸爸!”
忽然,艾米麗拖著人偶跑到了艾格特面前:“這個人偶還差一些東西,她不會說話,怎么才能讓她說話?”
“放心吧,我的小可愛。”
男人將艾米麗抱起,把可愛的女孩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撫摸著她的金發:“爸爸已經找到她了,一個擁有天籟般聲音的女孩,只要得到她,你就會有一個人偶朋友,她會跟你說話,也會陪你玩。”
“好呀好呀。”
艾米麗拍著手:“謝謝爸爸,爸爸最好了!艾米麗,最喜歡爸爸了哦!”
“對了,爸爸。”
說完,艾米麗說道:“聲音是怎么取出來的呀?也像上次那樣,挖出那個姐姐的眼睛嗎?”
“爸爸看!”
艾米麗舉起人偶:“這是艾米麗挖的眼睛,挖的好不好?這次也讓艾米麗來吧!”
“當然。”
艾格特把女孩舉高高:“我家的小可愛,最棒了!”
一旁的莫奈聽著父女倆的話,幾乎要被嚇暈,而在她所不知道的角度,艾米麗手中的人偶,正自己轉過腦袋,死死盯著莫奈。
“咔!”
人偶的嘴微微張開,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