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七月初七,大名府城,萬人空巷看殺人!
這座昔日的大宋北京城,現在降了一級,成了河北路的首府。河北路營田使司和河北路安撫使司,都在洪武七年的夏季,從相州遷到了大名府。
而和河北路營田使司、河北路安撫使司一起遷移而來的,還有一個河北路提點刑獄司。
現在洛陽朝廷的地方治理,大致上就是營田使司或轉運使司管理行政,安撫使司管理軍事,提點刑獄司管司法,大致上就是“三司并列”的路子。“三司”當中也是有個頭兒的,就是營田使或轉運使。
在轉運使路當中,管軍的安撫使地位雖然低于轉運使,但是獨立性很強,轉運使基本上不能插手軍事。
而在營田使路,因為營田使并不是一個單純的民政官員,而是個管轄著屯田軍府的軍官(營田使都是武官),所以營田使路中的安撫使更像是營田使的副手。
不過無論是營田使路還是轉運使路的安撫使,除非有特旨,否則都無權指揮駐扎在其轄區內的野戰部隊。而這些野戰部隊,又至于軍司和軍種司的共管之下至少這些軍頭在趙楷手里都服服帖帖的,只要趙楷能給下面的府兵分下去足夠多的田,那就萬事大吉了。
至于各路的提點刑獄司,則是一個相對比較獨立的衙門。主管司法刑獄這攤子事兒,一般的民事、刑事案件,都是提點刑獄司的活兒。
不過官員犯法、軍官和在役府兵犯法,提點刑獄司是不能過問的。至于鎮撫司的案子,提點刑獄司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因為鎮撫司是沒有自己的監獄和審判所的,因此只能根據欽犯的身份不同,分別和軍法司、御史臺、提刑司會辦案件,理論上也會出現三堂、四堂會審的情況——如果同一個案子有多名欽犯,其中包括平民、軍人、官員,自然就得四堂會審了。
而前一陣子在大名府這邊抓到的一大批“偽官”,因為沒有洛陽朝廷的官身,所以御史臺是不管的,他們也不是大宋的軍人,軍法司當然也不管。
因此就由鎮撫司負責偵緝和公訴,由河北路提點刑獄司負責關押、審判、行刑了。
包括原來那個金賊的元城縣令元椿在內的八個“罪在不贖”(不給贖)的大漢奸,還有一個“可贖不贖”(沒有人贖)的小漢奸,就被剛剛上任沒多久的河北提刑使來玉峰安排在了七月初七這個好日子一起上路!
宋朝犯人上路的方式,原本就是“斬”和“絞”兩種,其中“絞”可以花錢“免絞”,斬就不能贖了。在宋仁宗當官家的時候,他覺得“斬”和“絞”還不足以震懾宵小,所以又加了個凌遲真是很仁宗啊!
而重開大宋的趙楷并沒有在怎么殺人這方面花太多心思,所以就全盤保留了“絞”、“斬”、“凌遲”這三種死刑。
而且趙楷的心比較軟,看不得人遭罪,因此允許判了斬刑和凌遲刑的犯人也花錢減刑。
一般情況下,斬刑可以減刑到絞刑,特殊情況下可以減刑到釋放!
比如盧家莊李大官人判的斬刑就是可以“全額贖罪”的斬刑,只要糧食給夠(趙楷的二十幾萬大軍天天要吃飯啊!),立即可以走人。而且只要刀沒砍下去,都是可以贖的!
所以今兒被押到大名府西北角,永濟門內的大校場中,等著挨刀的李堅,現在還伸長了脖子,眼巴巴望著他的賈娘子回心轉意,拿出糧食來贖他的命。
可是眼看著日頭越來越高,也不見賈娘子帶著糧食來救他 而凌遲刑就只能贖到斬刑了!不過趙楷本人下旨,還是可以法外開恩的,否則就必死無疑了。
包括原元城縣縣令元椿在內的八個罪大惡極的偽官,全都給呂秀才判了凌遲,不過在元城縣主簿李師文的幫助下,八個偽官的孝子,都傾家蕩產的為他們贖了凌遲,改判了比較痛快的斬首。
這八個算是死定了,現在都已經崩潰了,癱軟在刑場上,就等著時辰一到,人頭落地了。
負責今天這場行刑的是劉大,就那個帶兵攻占盧家莊的劉大,他現在被調到了大名府第二折沖府任官,負責訓練剛剛招募來的效用士。
劉大從新募的效用士中選出了九個體壯膽肥,又能使用大刀片子的,讓他們臨時客串一下劊子手。河北提刑司的劊子手人數有限。一共也沒多少,最近業務又比較忙,得趕場子殺人啊!
這兩天都去滄州支援那里的除奸工作了——滄州是金賊魏博軍在河北路最后的據點,完顏齊跑路的時候丟下了不少大小漢奸,其中一些人還利用滄州的地形(多森林和濕地)負隅頑抗,結果大多都讓奉命率兵鎮壓的董金剛給活捉了。所以河北提刑司的砍人專業戶都去滄州幫忙了 而大名府這里因為已經殺過幾撥了,現在只剩下八個或九個(其中一個不確定)要殺,所以就讓劉大的人來隨便殺一殺了。
來看殺人的大名府的百姓和士紳人數不少,在“殺人現場”外面圍了個大圈,總有幾萬人伸著脖子等著看“真人版恐怖片”。其中不少還是大名府這邊的士紳,那個元城縣的主簿李師文也在人群中站著,身邊還圍著一大群昂首挺胸,沒戴頭巾、幞頭的士子——他們得意的露出頭上的發髻!
現在大名府這邊有發髻的士子可值錢了,有發髻說明他們沒投過敵啊雖然沒用,但骨氣還是有的,所以只要有點學問的,都能考上一個伎術官。
實際上他們就是來大名府求官的!
而李師文則奉命帶著他們來接受忠君愛國的思想教育所以這會兒他們一個個都指著馬上要挨刀的人破口大罵。
“此等負國逆賊,實在罪該萬死啊!”
“叛國家,叛祖宗,不忠不孝,如今真是罪有應得!”
“此等賊子,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一刀殺之猶不解恨!”
“對,應該千刀萬剮”
也有一些帶著加厚東坡巾的讀書人站在人群當中一個勁兒的倒吸涼氣兒他們可都差一點就跪在那里等挨刀呢!
雖然因為種種原因,逃了一死,但是家產也在這場變故當中損失慘重現在又因為發型問題遭到歧視!
真不知道前途在何處啊!
趙楷這里肯定不要他們,而去投靠趙構會不會幾年以后就給逮著砍頭啊?可是不去投趙構,又上哪兒當官去呢?
就在這些人琢磨著要不要去京東路碰運氣的時候,耳邊忽地傳來一聲驚天巨響——轟隆隆!
這是一門5斤長筒炮打了一發報時的空炮!
劉大聽見這炮聲,就知道午時三刻已到,于是大步走向今日的監斬官提刑使來玉峰,行了一禮:“提刑,時辰已到!”
來玉峰是洪武元年的進士,和那個呂寶山是同科,入仕七年做到一路提刑,這官運擱在太平年間是不可能的。但現在是亂世,他又當過“翰林武士”,跟著趙楷上過前線,自然有軍功在身,再加上趙楷的提攜,坐上提刑的位子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上過戰場的來玉峰連尸山血海都見過,當然不怕殺人了,笑吟吟的拿起一個令箭丟給劉大,大聲道:“斬了!”
“喏!”
劉大接住令牌,然后大步走向法場當中,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九個人犯,大聲道:“時辰到了該殺頭了!所有人犯,都他N的給老子把脖子伸長了!”
然后他又對那九個拎著大刀的劊子手道:“弟兄們,好好砍別砍歪了!”
“好勒!”
站在元椿身后的一個年輕的劊子手頭一個應聲,然后就見他熟練的揮動手刀,然后就是手起刀落!
“問世間情為何物”
就在元椿被砍頭的同一時間,趙楷正在北京順天府的皇城內和自己的“大孫女”耶律余里衍一塊兒研究詩詞呢。
他當時正在念一首他非常喜歡的《摸魚兒.恨人間情是何物》,這是歷仕金、元兩朝的大貳臣和大文學家元好問的名作。
可趙楷剛剛念了個開頭,居然完全忘記下面的詞兒是什么了?
“怎么就忘詞了呢?”趙楷眉頭緊皺,自言自語,“李莫愁怎么說來著?”
“爺爺”余里衍好奇地問,“李莫愁是誰?”
趙楷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眉頭越皺越緊——問題嚴重了!
他趙楷居然忘記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因為趙楷今世的記憶力超級好,過目不忘啊!
所以他前世的記憶,只要跟著他來的,就從來沒有失去過。
但是今天居然忘記了一首詞!這是要失憶啊!
趙楷再沒心情“含飴弄孫”了,沖著余里衍道:“給朕研磨,朕要寫東西!”
他得趁著自己沒有“完全失憶”,把腦子當中還記著的知識,全部寫下來——這些可都是“全人類的瑰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