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我們走!”
李虎從懷中掏出一塊面餅,配上一口清水有些喇嗓子生硬的咽下,其拍了拍胯下小毛驢興奮道。
臨近,距離尚有數百米。
他被攔下來了,從袁紹要南下時,葉城就已經全面戒嚴,尋常人等根本不可能靠近葉城百米。
和他一樣被攔下來的還有幾人。
“爾等不好好春耕種地,來這里作甚?袁紹大軍不日便抵達葉城,爾等速速離去,免得遭受戰火荼毒。”
一個負責戒嚴的百夫長看向他們,聲音肅然說著。
“這,這……”眾人急了。
“這,這位將軍,勞煩你通報一聲,我們都是荊州百姓,如今聽聞丞相遠征未歸,而袁紹伺機來犯,就想來邊疆探慰家中小輩。”
“想和他們說上幾句,順便把村里寫給他們得家書遞給他們,將軍你就行行好吧,我們絕不久留,把家書留下就走。”
李虎鼓著勇氣,他不想就這么回去。他身負全村人的期望。
“抱歉,這個忙我幫不了你們,如今軍爭在即,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收納外界傳來的物件,請回吧!”
百夫長扶著佩劍,肅然說著。
聽到那百夫長不愿意通融,這些人都面露苦色,有些焦急。
“將,將軍,我等真的沒有惡意,讓我們見見他們吧,你放心,把家書留下我們就走,絕不讓將軍為難。”
李虎四十多歲的壯漢,此時卻淚眼朦朧,有些無助和懇求。不過他也清楚,軍爭期間嚴令禁止這些東西。
“說了不行,若爾等再留在此處滋生事端,莫要怪我趕你們走了。”百夫長目光森然冷喝道。
此乃大忌,他絕不敢犯。
語落,眾人對視一眼,他們都是來至襄陽周邊村莊的。
撲通!
十數人齊齊跪地,
他們不能就這么走了。
“將軍,我等真的是來送家書的,還請將軍通融。”說著,他們解開了肩上包裹,打開里面是一份份書信。
多的有近百封,少的也有十幾封,同時十數人齊齊叩首,聲音顫抖帶著祈求。
百夫長皺眉,一時間失了方寸。
他從小卒靠軍功升到百夫長,向來殺伐果斷,可此時他竟然遲疑了。
足足十數息,他踏出兩步。
隨即抓過一封家書,遞給了他副將,他不識字,自己副將算是荊州配備的文將,可識文斷字那種。
副將接過,拆開家書。
略微掃視一眼,其仿聲道:“吾兒無憂,為父同你母親身健體壯,家中糧產早已多出數倉,生活安逸,你那弟弟也要長大成人了。”
“為父近日聽聞,袁賊率百萬之師南下,而丞相遠征未歸,吾李家深受丞相厚恩,沒齒難忘,九死難報。”
“為父雖念你,盼你,思你歸家,可當下時局,家國存亡之際,為父只想你上陣給我浴血殺敵,雖死猶榮!”
“吾兒若戰,當死不旋踵,以血捍衛荊州,捍衛丞相,殺退百萬袁兵,死也給我面朝天北,若敢歸首回顧,為父不認你作兒。”
“若吾兒戰死,為父以你為榮,以你為傲!為父亦會用自己血肉,守衛漢水荊襄,絕不讓袁兵踏足襄陽半步,絕不!”
“可你若敢擾亂軍心,怯戰不前,辱丞相威名,丟我李家人的臉面,縱使你活著回來吾亦會打斷你的雙腿,給我爬到丞相府前自裁謝罪!”
“汝父:李山留。”
副將讀完,握著書信的手竟然止不住顫抖,一雙虎目不知何時已經沖刺霧氣,到后來他都是用哽咽的嗓音讀著。
至于周遭數十甲士,皆有些哽咽,眼中都進了沙子,止不住的帶出霧氣。
袁紹南下,他們多少有些心慌,本以為是孤軍奮戰,可聽完那封書信,他們知道,他們背后還有千千萬萬的人愿用血肉捍衛荊州。
那些人,有他們得父親,有他們得兒子,甚至是妻女。
自己親人都無懼,他們何懼之有?至于這書信真假,或許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就算是假的,他們也認了。
副將抬頭,目光看向百夫長。
他抱拳,單膝著地。
目光如炬,高喝道:“望將軍通融一二。”
撲通通,林甲作響!
數十甲士豎立著長槍,齊齊轉身看向百夫長,聲音哽咽,用著震天的呼聲喊道:“懇請將軍通融。”
百夫長不知何時十指緊握,目光發顫的看著周遭,他沒有答話,而是抓過那封書信,轉身而走,同時道:“檢查下他們的路引。”
“諾!”副將欣喜。
入城,城內校場處。
百夫長看了黃忠,當即贏了上去,臨近抱拳沉聲道:“將軍,城外有一些百姓說想來探親,順便帶來了不少家書。”
“我難道沒有交代過,任何人不準出入葉城,去,讓他們回去吧。”黃忠轉身,目光帶著怒色道。
當下,各種瑣事一大堆,他早已經不勝其煩,自己手下竟然還以為這些小事來煩自己。
“將,將軍,這是家書,懇請您過目。”百夫長一咬牙,堅持說著。
黃忠看了他一眼,沒有責怪,而是接過家書看了起來。
良久,他沉默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說不忍拒絕,因為這封家書寫的讓他有些潸然淚下的感覺,不過他畢竟是主將,很快調整過來。
旁邊,趙云也接過去閱覽。
見黃忠沉默,百夫長欣喜說道:“將軍,類似這種家書還有很多,要不讓這些兄弟們出城見見他們?”
“呼!也罷,去統計下有哪些人,給他們半個時辰,完事后立刻歸隊訓練。”黃忠舒了口氣,說道。
百夫長欣喜,欲應下時,
旁邊,趙云卻是開口道:“漢升,主公未歸,這些百姓幾乎是出自對主公敬仰所以才會趕來,古往今來,何曾有過此事。”
“我以為,不能只是單單讓這些人去感受來著身后親人的鞭撻,應該讓全軍戰士感受到身后千千萬萬的親人與他們同在。”
“軍中數萬甲士,其中大多數親人并不在附近,但是理當讓他們也能感受此等寄托與執念。”趙云拿著信封沉聲說著。
他清楚這些百姓的心,可他又何嘗不是因為這個才投靠張繡的呢?
不過讓他欣慰的是,張繡沒有讓他失望,他能讓萬民敬仰,期許,甚至能讓百姓不惜孩子戰死沙場,此等民心,聞所未聞。
“全軍一起么?”黃忠略微遲疑,他在深思,因為葉城守備力量以及各種部署屬于極度機密,不容有失。
可是這一刻他卻陷入的遲疑中。
因為這些東西若是能公之于眾,那葉城守軍的戰力最少可提高兩三成,不怕裝備強,怕的是不要命的。
數萬不要命的虎狼之師,縱使百萬大軍,也都不敢硬剛,這就是士氣。
良久,黃忠抬手。
“去,傳令下去,步弓騎三路大軍,全部集結,點將臺處。”黃忠用著不容拒絕的聲音高喝道。
“諾!”副將應下。
“你去城門處,告知他們,讓他們在三軍將士面前,述說出他們需要交代的話,讀出他們帶來的家書。”
“讓三軍將士清楚,他們并非孤身作戰,荊州上下一心,千千萬萬的百姓與他們同在共進退。”黃忠對著百夫長沉聲說著。
“諾!”百夫長興奮應下。
良久,三軍點將臺處。
黃忠披甲扶刀,望著臺下數萬人,他早已經習慣,可李虎等人卻被那陣仗嚇到了,葉城沒有多少居民樓,幾乎整個城都是軍事部署。
而數萬人排布,足矣說是人山人海。
“諸位將士,今日讓爾等集結,并無要事,只不過是荊州來了一些父老鄉親,想給爾等帶一封信。”
黃忠聲若洪鐘,嘹亮全場。
說完,他扶劍退在一旁,同時給了李虎他們一個肯定的眼神。
上臺,眾人有些畏畏縮縮。
數萬人在看著,他們出生鄉野,從未體驗過這種場景。
李虎作為這群人的領頭人,他顫顫上前,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只聽下面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掌聲為他打氣。
“我,我只會放羊種地,我們村也都只會種地放羊,但,但是我們知道,當今丞相為了我們能過上好日子,”
“他不惜與天下世家豪強為敵。而如今,袁賊攜百萬之師南下,丞相雖遠征在外,但吾等亦不惜為其與百萬之師血戰,愿與荊州將士共同捍衛荊州,共存亡。”
“我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們李家莊上上下下數百口人都知道,丞相一心為民,縱使天下人與丞相為敵,
那我李家莊上下數百口依舊追隨丞相。
就讓我們用血肉之軀,捍衛在丞相前面,報達其恩情。”
李虎聲音越說越大,甚至到最后,他有種氣吞山河之勢,仿佛在向眾人表明他的態度。
頓時間,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起,震懾天地,可令飛鳥驚退,諸云避讓,數萬甲士一個個面紅耳赤舉著兵刃。
此時,李虎將數十上百封書信取出,但是他沒有挨個去拆開,去讀,而是舉起那一摞摞書信,高喝道:
“李家莊的兒郎們,汝等記住,此戰無論生死,務必血戰殺敵,死不旋踵,就算死,亦首往塞北。吾等李家莊以爾等為傲!”
“若爾等未能攔住袁賊,那吾等亦會用血肉之軀,去捍衛荊州,絕不讓袁賊踏過漢江一步。”
“老太爺說了,汝等若怯戰不前,丟了我們李家莊的臉面,就算活著回來,亦會打斷爾等雙腿,讓爾等爬至丞相府,自殺謝罪。”
李虎聲嘶力竭,用盡了全身力量去喊,去吼,甚至嗓子已經嘶啞了。而且他沒有說所有人,因為他只能代表李家莊人。
但是,這一刻,
場中數萬人,皆為李家莊魂。
縱使姓氏不同,但他們血脈相連。他們亦無懼生死,他們皆知曉后面有自己親人默默支持他們。
這一刻,數萬人眼角發酸。
他們身體顫抖的同時,更多的是激昂,更多的是斗志,更多的是無懼。別說百萬,縱使敵軍千萬,他們又何懼?
無非一死,他們早就了然于胸。
盡最大的力氣去喊。
這一刻,所有人生死置之度外,沒有人怕死。
盡最大的力氣去喊。
這一刻,所有人生死置之度外,沒有人怕死。
盡最大的力氣去喊。
這一刻,所有人生死置之度外,沒有人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