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一樣?”
林懷恩愣了下,有些遲疑地說到:“但是,我應該打不過他吧?”
如果沒有兩人交手的記憶,只看紙面數據,無論怎么看,都是他被李沐恩吊著打——
即便在他有了外裝大腦之后也是如此。
果然,卡特琳娜點了點頭,神情間也非常坦誠:
“確實,僅從數據上來看,你們兩個人的實力,應該不相上下。短時間內來看,可能李沐恩還會更強一點——但是,在60級之后,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也就是藍卡階段嗎……林懷恩想了想,說道:
“……是因為體質型與性能型技能嗎?”
“對。”她回答道,“你的三個基礎能力,分別是詛咒之體、劍理、博物學,都是體質型或者性能型技能。而新獲得的強化感知,也是增強身體素質的主動技能,再加上你那異常平衡的加點——可以說,在未來潛力上,你要比李沐恩強得多。”
卡特琳娜的理解,和森妍講的差不多。
但他仍舊沒想到,僅僅是在藍卡階段,就已經表現出這么大的差距。
于是他思考了下:“但是李沐恩的神速也是性能型技能吧?應該還有些增加體力上限之類的……差別會那么大嗎?”
“差別很大。”卡特琳娜看著遠處被簇擁在人群中的李沐恩,露出了微微的不屑,“每一位探險者,未來能夠獲得什么樣的技能,除了經歷之外,還和我們每一個人的‘基礎能力’有關——換句話說,探險者的‘基礎能力’越強,未來能夠獲得的技能也就越好。”
“可以折斷自己手臂,然后在十秒內再生出來的探險者,和身上拿著一堆主動技能,卻沒有足夠根基的探險者,兩者升級后所能獲得的技能,自然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前者隨著自身體質的增強,將會獲得更加恐怖的功能型技能;而后者無論拿著多少功能型技能,也不過是在原地踏步罷了。”
“而李沐恩,就是犯了這個錯誤。”
卡特琳娜看著李沐恩,眼神中露出一絲嘆息:
“他將自己徹底定義為一個速度型探險者,所有的技能都在圍繞著神速展開。這樣一來,最多也就是一個下位黑卡,甚至在紫卡這個階段,就會因為實力不濟,而被阻擋在了深層地下城之外。”
說到這里,卡特琳娜的表情顯得有些黯然:“大部分紫卡探險者,都是因為太早地特化了自己某方面的能力,從而失去了進入深層地下城的資格。”
“而紅卡與藍卡階段的探險者,都是在打基礎的時期,與其急切地想要讓自己‘變強’,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厚’。”
“‘厚積而薄發’,當你打下足夠深厚的根基,成為紫卡之后,也就會獲得更好的回報。”卡特琳娜說著,指了指遠處人群簇擁下的李沐恩,“而他明顯就是太急迫了,所以犧牲掉了自己的未來。”
“……犧牲了自己的未來嗎……”
林懷恩沉默了。
他終于搞清楚了,為什么卡特琳娜會判斷,他比李沐恩更有價值。
劍斗結束之后,李沐恩就像當初的林懷恩一樣,被沈萬山留了下來。
林懷恩不知道他會怎么回答沈萬山的問題,但趁著所有人都解散的這段時間,他繞著營地走了幾圈,找了幾位自己相對比較熟悉的劇組人員,了解了下情況。
結果,和他記憶中的劇組沒有任何的區別——除了因為他們都稱呼他為“風行者懷恩”先生之外。
“怎么回事……我和李沐恩為什么會身份互換……”
林懷恩覺得情況異常地詭異,但對此,他卻沒有任何的頭緒:
“我記得我在暮光之森睡著了,醒來之后,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能有的猜測,都指向了《異常體》與遺物。
遺物就不用說了,在深層地下城內,能夠像這樣將整個劇組所有人,一起拖入幻境的一級遺物并不少見。
“而《異常體》的話,擅長幻境的《異常體》……除了《銀色女皇》所屬的《一罪成百善》之外,還有《擬像》、《黑天鵝》、《神明們的迷思》……都不是好惹的類型。”
林懷恩回憶著他之前在論壇上,惡補過的《異常體》知識:
“《一罪成百善》是精神攻擊類型,擅長大兵團作戰,《從屬》的數量與規模都很恐怖。”
“而《黑天鵝》可以使用‘具現化’,可以通過摧毀探險者的精神,從而破壞他們的肉體。”
“而《神明們的迷思》,又稱機械降神,通常是一場永無止境的血戰,就像是北歐神話中的諸神黃昏或者基督教審判之日那樣的終末之戰。”
“最后……就是《擬像》嗎……”
林懷恩略微沉默了一下。
他第一次知道“擬像”,還是學姐向他介紹的法國哲學家,鮑德里亞的所提出來的“擬像理論”。
《擬像》類型的異常體,很喜歡將現實元素提取來后,再拼湊,比如東京地下城25到30層,“完美的世界”里出現的五位《魔法少女》……以及她的使徒《碎片》。
簡直就像是把人類世界中,最常見的美好事物與最惡心的怪物之間的共通點提取出來,拼湊而成的藝術品。
他有幸看到了五位《魔法少女》之一的《粉紅之奇跡》的鎮壓照片。
怎么說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糖果與血肉的混合體?
像是糖果一樣,甜滋滋,亮晶晶的粉紅色血肉,鋪滿了整個地下城大廳。
而《粉紅之奇跡》化身成的巨型黏液怪,會用自己的糖果觸手,噴射出糖漿,被糖漿所捕獲的探險者,會在數分鐘的時間里,逐漸“糖化”成粉紅色的《糖人》。
而這些血肉糖人雖然一敲就碎,但會跑會跳,會使用技能進行攻擊,在被徹底摧毀前,會一直攻擊視野內所有的探險者。
“除此之外的,能夠使用幻境能力的《異常體》也不是沒有,但通常不是整個《派閥》都具備相關的能力——比如說,《微笑之主》類型的《異常體》,就只對‘血肉’以及‘物理攻擊’表現出強烈的執著……”
林懷恩回想著荒野之家上對《異常體》的說明。
每一種《異常體》的破解方式都不太一樣。
等待到地面上的人們發現他們的異常之前,他就只能自己一個人慢慢尋找破解辦法了。
就在林懷恩在帳篷里糾結萬分的時候,帳篷外,突然傳來一句讓他有些熟悉的詢問——
“懷恩先生,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卡特琳娜嗎……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請進,有什么事嗎?”
“風行者”的帳篷,比林懷恩自己的那頂帳篷要大得多,足夠容納四五個人,所以自然不會出現瑪莉拉與原夕暮進來時的那種“事故”。
金發的女指揮官,走進來看了看,很自然地將目光鎖定在了林懷恩身上,然后沖著他搖了搖手中的棋盤:
“怎么樣?有空嗎?陪我下會國際象棋?”
看著她手中“嘩啦嘩啦”響著的棋盤,林懷恩猶豫了一下。
他知道,和不久之前還想要殺了自己的女人一起下棋,無論怎么看都很奇怪。
但他此時此刻,不是“夕陽汐雪的保鏢”,而是“風行者”,是卡特琳娜的“同伴”。
從卡特琳娜對他表現出的熟悉感,很難想象兩個人之間不是“朋友”——或者至少也該是“同事”或者“熟人”。
所以,林懷恩還是點了點頭:“好吧。”
不過,就像是之前在技能與實力問題上,他對卡特琳娜進行了試探,這一次,他也故意點了點面前的桌子:“不過,我國際象棋下得很爛,連規則都不怎么了解,也沒關系嗎?”
正準備將手中的棋盤放到桌子上的卡特琳娜頓了頓。
有些無所謂地說道:“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我可以和你下指導棋。”
“指導棋?”林懷恩有些好奇,學姐可從沒和他下過什么指導棋。
“對。”卡特琳娜點了點頭:“就是通過對弈的方式,將國際象棋的一些規則告訴你——對于我來說,下棋的困難之處,是如何讓你按照我的設想,進入我設下的局面,然后被我以特定的規則與殺陣吃掉。”
“然后對你來說,只要能贏了我就行了。”
卡特琳娜說著,已經擺好棋盤,一伸手——
“白棋先走,我執白,就不客氣了。”
她移動了白方的士兵。
林懷恩因為之前就已經有象棋的經驗,所以對于這種只是規則有所變化的游戲,上手還是蠻快的。
只不過,和象棋相比,國際象棋里會有一些特殊的走法與規則,需要他特別記憶一下——
“比如說,‘王車易位’。”
卡特琳娜將自己的白王向右移動了兩格,然后將自己的白車穿越過白王,放到了白王的左側:“在王車都沒有移動的情況下,王車可以向彼此的方向移動,交換位置,這樣一次性移動兩枚棋子的規則算作‘一步’,在各種開局中,都很常見。”
“除此之外,國際象棋里還有‘過路兵’與‘升變’。”
卡特琳娜又向林懷恩展示了下‘過路兵’與‘升變’,然后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這盤棋,繼續用林外一種名為西班牙開局的開局定式,向林懷恩展現王車易位的好處:
“使用‘王車易位’,主要有三個好處——”
“國際象棋中的大部分開局,都會沖出中路的兩枚士兵,這樣一來,在方便我方最強棋子‘王后’進行出擊的同時,也會將國王的位置暴露出來。”
“而王車易位的規則,可以讓我方城堡——也就是走直線的‘車’,從開闊的中線出擊,而將國王換到相對安全的側翼。”
卡特琳娜詳細地說明著“王車易位”的存在意義:“從這個角度來說,王后就像是探險者中的‘王牌’,雖然無比強大卻仍舊只是棋子。而‘國王’雖然弱小,卻是那個決定戰局關鍵的‘指揮者’……”
她抬起頭來,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向林懷恩:
“怎么樣?你是想當棋子,還是想當指揮者?”
林懷恩默默地移動著黑方的士兵。
他剛剛學會了國際象棋里最基礎的意大利開局,被卡特琳娜打得落花流水,但國際象棋本身還是蠻有趣的——
至少,在棋子的表現力上,比圍棋枯燥的打劫爭劫,要有趣得多了。
棋子也很精致。
但是相比棋盤上的“對弈”,他更關注的是他和卡特琳娜之間的“博弈”。
終于,他在被卡特琳娜吃掉一枚“主教”之后,抬起頭來,看向金發的女指揮官說道。
“是棋手還是棋子,會有什么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