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已經成了Capo了。”
再次見面的萊昂納多,雖然還是臭著一張臉,但看林懷恩的表情還算和善。
只是他對林懷恩的稱呼,讓林懷恩有些奇怪。
“Capo?”林懷恩愣了下,“什么意思?意大利語嗎?”
“對,在我們那里,Capo就是老大的意思。”
萊昂納多指了指林懷恩胸口上的通行證。
相比林懷恩原本的卡片,他從協會那邊新獲得的探險者通行證上,刻著一枚原夕暮設計的“白色竊賊”的隊徽,有點像是一只白色的獵鷹。
而在晝鳶隊徽下方,有三枚皇冠標志,一枚灰色,兩枚藍色。
而三枚皇冠再往下,還有一枚紅色的鏤空皇冠。
整個卡片還鑲著一圈金邊,意味著他白色竊賊小隊隊長的身份,
萊昂納多繼續說道:“在我們那里,一只有著《異常體》擊殺紀錄的探險者小隊,無論是哪個階段,都已經可以和一些企業的小老板平起平坐了。所以叫你一聲Capo,確實沒什么問題。”
“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林懷恩點了點頭,在包廂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劃過一旁,陽臺白色的窗簾旁,側對著兩個人,坐著一位白發的少女。
她秀長的白發在太陽的照耀下,散發著淡淡的金色,而一枚淺黃色的薔薇頸飾,從修長的脖頸處垂落下來,和白袍上平放著的雙手融為了一體。
只不過,林懷恩注意到,相比少女身上的素白,她的雙手明顯粗糙了很多,還有凍傷過的跡象,比其他地方紅潤得多。
“我找你的事情,就和她有關。”
萊昂納多注意到林懷恩的視線,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開始講述自己和少女遭遇的經歷。
“卡德昌地下城?!俄羅斯人?從第17的冰窟滾落下來,摔到冰面上失去了記憶?!”
林懷恩張著嘴巴,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吐槽:“所以,你就想到我了?”
“對。”萊昂納多點了點頭,很干脆地說道:“在將她帶到常營來之后,上都市協會治好了她的傷勢,但是除了‘塔妮婭’這個名字之外,她什么都不記得了。”
“上都市的治療師鑒定過她的精神狀態,確認她沒有受到地下城生物的精神污染。”
“所以我準備護送她返回卡德昌地下城,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和她身份有關的事情。”
萊昂納多看著林懷恩,將手上的兩枚飛行術戒指推到了林懷恩面前:“我原本的隊友,覺得在這個季節前往卡德昌地下城太過危險——但是你是以深層地下城為目標的探險者,應該不會在乎這種程度的危險吧?”
然而林懷恩搖了搖頭,毫不客氣地將飛行戒指推了回去:“抱歉,我能分清楚‘危險’與‘送命’之間的區別——卡德昌污染區可是位于地面世界,在那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除了阿拉斯卡的那些瘋子們,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的冬季,前往西伯利亞。”
“我現在有了隊友,我需要為她們的安危負責。”
林懷恩的手指推到一半,突然被萊昂納多摁住了。
金發意大利青年看著林懷恩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哀求的意味。
還不等林懷恩感到驚訝,坐在窗邊的那位白發少女,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林懷恩注意到,她戴著耳機,應該是由借用荒野之家的翻譯功能,傾聽他和萊昂納多的談話。
林懷恩聽到少女對自己說了句什么,湖藍色的眼瞳里,閃爍著某種莫名復雜的神采。
明明表情很平靜,但通過那雙清澈的眼神,卻能夠感受得到少女心中的糾結與悲痛。
“抱歉,隊長先生。”
在林懷恩將翻譯機掏出來之前,萊昂納多就抬起了腦袋,看了少女一眼。
然后讓林懷恩有些驚訝地,萊昂納多說著俄語,問了句少女什么,然后就開始翻譯少女的話語。
“這其實是我的懇求。”
少女看著林懷恩,只是慢慢地說道:“我失去了關于自己的大部分記憶,但是卻仍舊記得我的村莊正在燃燒,我的朋友與家人們受到了襲擊,我必須回去拯救他們。”
“按照萊昂納多先生的說法,僅僅依靠他和我兩個人,不可能抵達20層,所以我懇請你,將我們送到卡德昌地下城的5層,剩下的路,我自己一個人走回去就行了。”
看著少女平靜的表情,以及萊昂納多異常揪心的神情,林懷恩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皺了皺眉頭,很干脆地搖了搖頭:“不,我覺得你搞錯了一些事情。”
林懷恩想了想,繼續說道:“你覺得你是遇到了什么,才會受到重傷,失去記憶?按照萊昂納多的說法,你不僅失去了記憶,連通行證都被奪走了,能活著見到普羅繆斯小隊,已經是天大的運氣。”
“而你之前無法干掉的敵人,現在還虎視眈眈地停留在西伯利亞的凍原之上,你回去就是為了和他們戰斗,還是主動送死?”
“而且,你記憶里的村莊已經燃燒起來了,你現在再趕回去也無濟于事,我送你到卡德昌之后,如果遇到敵人的襲擊怎么辦?如果萊昂納多決定跟著你一起前往西伯利亞怎么辦?我覺得你得好好思考一下,你現在的性命,并不只屬于你一人。”
“還有你,萊昂納多。”林懷恩將視線投向一旁的意大利青年,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家隊長都決定不去摻和的事情,你那么堅持是干什么?冬季的西伯利亞是什么樣的鬼地方,你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嗎?你現在將她留在這里,她還能活著,你送她回西伯利亞,她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到時候你準備怎么辦?陪著她去死嗎?”
看著啞然無語的兩個人,林懷恩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算了,反正我現在閑著也是閑著,我帶你們去找協會的人。”
“來自西伯利亞的失憶少女?”
端著咖啡的卷發青年就如同林懷恩當初聽到這件事時一樣,滿是驚訝:“兩個人就想去和阿拉斯卡的訓練營戰士廝殺?太胡來了吧!”
“他們本來準備拉上我和原夕暮一起,但是被我拒絕了。”
林懷恩忍不住搖了搖頭:“這種事,本來就不是我們這些普通探險者該摻和的——整個常營分會的幾位部長中,你平時最閑,麻煩你幫我參謀一下,這件事到底該怎么辦。”
“卡德昌的污染區,受到襲擊了嗎……”
福利部部長看了桌子上的文件:“上都市這邊沒有收到通知——不過,這件事應該是真的,畢竟阿拉斯卡的那些人,每年都在干什么,整個地協都很清楚。”
“不過,對于莫斯科協會而言,這算他們和阿拉斯卡的世仇,平時也不會讓我們這邊參與進去。”
福利部部長想了想,回答道:“我會將這部分內容報告上去,但按照慣例,總部那邊會向莫斯科協會詢問情況,然后莫斯科協會打個哈哈,就不會有什么下文了。”
“面子問題嗎……”林懷恩忍不住嘆了口氣。
“對。”福利部部長點了點頭,“這是他們那邊的性格,哪怕要和對方交朋友,也得先把對方打趴下再說。”
“上都市協會之前受過他們的一些照顧,再加上一些歷史原因,他們對我們還算友好,大概是那種‘小弟有出息了,我把你當朋友,也不會丟我面子’的感覺。”
“但直接出言讓我們幫忙,還是有些太丟臉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可能這么做。”
“所以,他們兩個?”林懷恩指了指背后的兩個人。
而福利部部長搖了搖頭,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等到冬季結束吧,我們會送他們回去。”
“我覺得也是。”林懷恩點了點頭,“那就打擾你了。”
福利部部長搖了搖頭:“不客氣,我還希望像你這樣能夠經常跑來找我聊天的人再多點——畢竟,需要我親自接待的人,也就是排行榜上有數的那幾只隊伍。”
離開福利部的辦公室,萊昂納多與白發少女都有些沉默。
而林懷恩站在兩個人面前,有些認真地說道:“你們也聽到了,上都市協會這邊是什么意見,現在的西伯利亞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勸你們不要想東想西。”
想到這里,林懷恩又看了眼兩人胸前的通行證,在進入紅卡階段,獲得正式的探險者資格后,通行證會把探險者的等級,標示在通行證的右下角。
這樣也會方便探險者之間,更快更清楚地意識到彼此的等級。
“你們一個人33級,一個人38級,都沒有達到西伯利亞封鎖區45級的魔力濃度上限,和那些阿拉斯卡訓練營廝殺出來的黑暗探險者相比,至少差了他們10個等級,如果想要復仇,我也建議你們先把等級提升上來再說,不然回去也是送死,我說的沒錯吧?”
林懷恩很清楚,人這種生物,只是勸他們,他們根本不會聽進去。
反倒是暫時幫他們找個理由,反正牽扯他們目前的精力。
至少從他的角度來看,萊昂納多也壓根不想去什么西伯利亞,只不過他現在被“愛情”迷了心智,面對少女的想法,只有“全盤接受”一種想法。相比之下,反倒是這名叫做“塔妮婭”的少女,還冷靜一些。
“你的全名叫什么?”
林懷恩想到這里,決定無視意大利青年,直接從少女本人入手。
“塔妮婭,塔妮婭·帕夫里琴科。”
白發少女看著他,林懷恩注意到少女就連眼睫毛都是淡淡的白金色。
他點了點頭:“那么,帕夫里琴科小姐,就像我說的那樣,你現在回去也是送死,你現在什么記憶都沒有,甚至不知道差點殺死自己的仇人是誰。你對我和萊昂納多而言,都只是陌生人。雖然萊昂納多可能會幫著你,想要幫你完成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但我至少不希望我的熟……”林懷恩看了萊昂納多一眼,“但我至少不希望我的朋友,被你卷入可能會丟掉性命的危險中去。”
少女看著林懷恩,靜靜地思考了一會,突然低下了頭,說道:“Простите。”
林懷恩愣了下,不過他想起來自己剛剛聽過這句話,應該是“抱歉”或者“對不起”的意思。
“那么,很抱歉,沒有幫上忙。”
林懷恩點了點頭,準備送兩個人離開。
就在這時,萊昂納多突然咬了咬牙,轉過身來:“我再給你三百萬都不行嗎?”
你是法國人嗎!
林懷恩有些無語地看了意大利青年一眼,搖了搖頭:
“你三百萬能買別人的一條命嗎?”
更何況,實際上是兩條。
不過林懷恩不打算讓原夕暮參與到這種事情里去,所以他沒把少女算進去。
自從貿然接了森妍的委托,導致自己被卷入《陰影森林》這種事情之后,林懷恩就對來自瓦萊塔學會的一些委托產生了警惕。
瓦萊塔學會的成員幾乎各有各的才干,即便是給人感覺很浮夸的萊昂納多,也可以說一口流利的三國語言。
而這些人都搞不定,要拿到學會上求助的事情,基本上沒一件事是容易的。
雖然報酬往往也很豐厚,但接下任務之前,絕對要小心警惕——
畢竟,按照探險者之間的規則,契約的完成率,是和整個團隊信譽掛鉤的。
“信譽這種東西,在淺層地下城的用處還不算明顯。但到了中層地下城之后,幾乎可以直接決定一只小隊的生死——其他人是否決定犧牲自己的時間與精力,來幫你一把,看的可全是小隊的信譽值。”
林懷恩刷著牙,看著窗外的雪景。
在十月入冬之后,上都市也開始飛雪了。
拎著長劍,推開公寓門,林懷恩伸了個懶腰,準備開始每日的早課。
但是他剛剛準備踏進積雪中去,卻突然愣住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的呼吸聲。
他拔出灰青之怒,瞬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白發的少女靠在他門口的墻壁上坐著,身體蜷縮在單薄的衣服里,縮緊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