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檢查損失!”
在驟然加大的暴雪中,瓦斯科夫大聲怒吼著,發出了命令。
而隨著他的聲音,從廢墟旁的雪地里,隱隱約約地爬起十余名人影,他們全是在襲擊中倉促潛伏起來的瓦斯科夫小隊成員。
他們有些人手中拿著武器,但更多人則是空著手——
在襲擊到來的時候,幽靈小隊的絕大多數人都在吃飯,只有女兵小隊的成員正在警戒。
然而敵人們的攻擊,也直接奔著女兵小隊的哨兵而去,三人直接喪生,還有兩人在火箭彈下受了重傷。
“那些畜生,至少在一瞬間發射了八發火箭彈。”
在檢查過現場之后,幽靈小隊的副隊長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三枚攻擊了暗哨,剩下的五枚全沖我們來了。”
“幸好女兵他們加固了木屋,才沒有讓他們得逞。”
聽到他的話,瓦斯科夫點了點頭,意料之外的襲擊,讓他們的損失慘重,但并非沒有好處。
至少讓他們知道了敵人的存在。
“我咬上他們了。”就在這時,幽靈抬起頭來,看了瓦斯科夫一眼,林懷恩還不知道他的意思,下一秒,從幽靈的面前,突然鉆出一只讓他覺得有些眼熟的靈體生物——
“張警官的靈偶!”
林懷恩立即想到了邵警官的那位張姓下屬,雖然發揮次數不多,但邵警官他們一開始的確是依靠著張警官,才提前偵察到了蟻巢以及藍染她們。
而幽靈很明顯也有類似的能力,他抬起頭來,讓靈偶轉進他的手心,轉頭向瓦斯科夫匯報起他偵察到的情況:“他們一共有十個人,除了襲擊我們的那三個人之外,還有兩個人死在了伊萬他們手里,現在只剩下七個。但所有人的實力都很強,從狄拉克海的反饋來看,剛才和我們交手的那名肌肉男是最強的,其次就是使用光學迷彩的軍服黑人。剩下人的實力,大體上都差不多,只有肌肉男一半,是軍服黑人的七成左右。”
“訓練營的量產品嗎……”
瓦斯科夫點了點頭,“和我們相比的呢?”
“伊萬的實力比軍服黑人強一點,但只有肌肉男的八成;其他人除了我們幾個隊長,差不多只有普通傭兵的六到七成。”
幽靈飛快地回答道,并且看了林懷恩一眼:“我們隊伍里,最強的是伊萬與巴甫洛夫,其次就是隊長您,但剛才與肌肉男交手的這位上都市的探險者,有過極其短暫的實力暴增,平時只有肌肉男的五成左右的實力,但最高的時候,實力接近肌肉男的九成。”
而瓦斯科夫點了點頭,沒有太多意外地回答道:“林先生是我以前的老朋友推薦給我的合作者,雖然等級比較低,但是足以進入深層地下城的潛力股。”
說到這里,瓦斯科夫似乎是覺得不太好說清楚林懷恩的真正實力,所以補充了一句:“他所在的小隊只有兩名固定成員,但現在已經獲得三冠了,都是單獨擊殺。”
林懷恩看到瓦斯科夫的小隊成員們紛紛倒抽一口涼氣。很顯然,對于這些成天在荒原上和《狼人王》打交道的探險者們而言,他們很清楚“三冠”意味著什么。
“鎮壓過至少三名異常體的紅卡探險者……原來如此,看來目前的狀態,還不是他的真正實力。”
幽靈有些畏懼地看了林懷恩一眼,弄得林懷恩有些哭笑不得。
天知道,他鎮壓三只異常體的原因各種各樣,大部分是運氣,少部分是實力,但從其他人的角度,好像就變成了他憑實力碾壓。
但明面上,他并不能聽懂瓦斯科夫他們的對話,所以他只能故意裝作沒有察覺地偏開了視線。
而在和幽靈溝通過情況之后,瓦斯科夫向林懷恩走了過來:“林,你決定怎么辦?我們決定繼續追擊逃走的雇傭兵,但你和塔妮婭只是為了恢復記憶才跟過來的,我沒有權力強行讓你幫我。”
“塔妮婭是我的隊友,關于這點,你要問她。”
林懷恩從善如流地說道。
他不介意和超人西格爾再打一架,但也不介意就此罷手,等待援軍的到來。
呼吸著冰原的空氣,林懷恩知道自己有著實力作為保證,在西伯利亞這種魔力濃度最高15.0的抑制空間,沒有任何人,能輕而易舉地取走他的性命。
相比之下,反倒是瓦斯科夫他們,表現出一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無畏氣勢——
他們就沒有想過后退,就像是負傷的野狼,在被其他野狼咬了一口之后,拼了命地也要反咬回去——
不然,被敵人咬下的這塊血肉,也就沒有了意義。
而瓦斯科夫看了眼塔妮婭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用問了。
他嘆了口氣,將匕首舉到眼前,將剛剛才捆好的繩索一把割斷,然后讓士兵將塔妮婭的莫辛納甘還給了獵人少女。
“我讓兩名士兵跟著你,如果你輕舉妄動,將槍口對準其他人,我保證他們不會讓你有機會開出第二槍。”
瓦斯科夫看著塔妮婭的態度很友好,但嘴里的說法,卻一點都不含糊。
而塔妮婭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殺過人。”
塔妮婭殺過人。
指的當然不是西伯利亞的獵人們。
而是那些阿拉斯卡的訓練營學員。
每年的冬季,訓練營學員,都殺害數十名西伯利亞的探險者們,但同樣的,每次冬季考場,能夠活著回到阿拉斯卡的傭兵學員,也不會超過三成。
除了大約三分之一的人是死于狼人之口外,其他大部分人,都是被塔妮婭這樣的的獵人們干掉的。
“殺死所有的入侵者。”
這就是獵人們在冬季,遇到陌生探險者時的做法。
他們沒法區分一般入侵者,以及訓練營學員的區別,所以只能無差別地射殺對方。
而阿拉斯卡的教官們,也樂于看到學員與獵人之間的對立。
久而久之,這種惡劣的斗爭關系,在卡德昌污染區愈演愈烈,現在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是即便如此,也很少會有傭兵會直接襲擊河畔村落。”
瓦斯科夫皺著眉頭,有些困惑于傭兵們的做法:“因為根據聯合國公約,被污染后的西伯利亞,相當于前二十層的淺層地下城,在這里,任何探險者都有開采資源,獵殺怪物的權力。”
“就是因為這份聯合國公約,探險者們才可以隨意出入其他國家的地下城,而不用擔心被其他國家的地下城協會擋在外面。”
“但是,西伯利亞的情況比較特殊,因為除了這里,地球上沒有任何一塊如此大面積的污染區。”
“除了我們這些隸屬于莫斯科協會的內務部憲兵,嚴格上來說,我們國家的政府并不能派駐軍隊攻擊阿拉斯卡的入侵者——因為如果是地下城協會之外的官方組織,攻擊了阿拉斯卡的雇傭兵,那么原則上,其他國家的地下城協會,也可以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拘禁、甚至是虐殺我國的探險者。”
“這樣,西伯利亞的探險者斗爭,就會從國家間的局部沖突,上升到全面沖突。”
“也正因為如此,阿拉斯卡的做法,才會非常有限度地避開一般村落——因為這些村民雖然都生活在污染區。但本質上,就像是出海捕魚的漁民,殺害了他們,就相當于向莫斯科挑起了一場戰爭。”
“但是,他們仍舊下手了。”林懷恩點了點頭,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對。”瓦斯科夫點了點頭:“敵人冒著那么大的風險,突破原本的斗爭烈度,肯定有其他什么的意圖。”
“其他什么的意圖嗎……”
林懷恩想了想,沉思了一會。
但說實話,他想不到任何理由。
即便知道超人他們隸屬于夜摩城,還認識卡特琳娜,但他對夜摩城的了解,也就是網上的一些資料——
以及就是卡特琳娜了。
“你說……這會不會是他們故意的?”
林懷恩把自己代入卡特琳娜的角度思考著:“換句話說,就是通過屠殺平民,激起莫斯科協會的憤怒,再反過來設下埋伏,將搜索過來的探險者們全部殺掉——”
想到這里,林懷恩越來越覺得有可能:“畢竟,我們遇到的這些探險者,是夜摩城的那幫瘋子。”
“為了深層空間的斗爭,而在淺層地下城下黑手嗎……”
瓦斯科夫思考著,突然和林懷恩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怎么可能嘛?!”
“沒想到,他們真的是打這個主意。”
瓦斯科夫深吸了一口氣,躲進了女兵小隊臨時制造的工事中。
利用土地操控技能,謝拉菲瑪在針葉林里布置出一條戰壕,而這條戰壕,還是他和林懷恩討論過夜摩城的雇傭兵們的意圖之后,才加強的扎營標準。
整個地堡有三十多米寬,成三角形,面對所有方向的敵人,都留出了充足的射擊視界。
而瓦斯科夫等人,就是在一覺醒來后,才驚覺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敵人大約有五十多個,大多都是普通人。”
瓦斯科夫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突擊步槍,交給了林懷恩。
然而林懷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用。
順著瓦斯科夫的視線,林懷恩向外望去。
大約幾十米外的樹林里,搖搖晃晃的,都是些“村民”。
他們衣衫襤褸,皮膚凍得發黑,卻仍舊直勾勾地看著林懷恩等人所在的暗堡。
“死靈法師嗎……攻擊村落,原來就是為了收集制作亡靈生物的素材?”
瓦斯科夫舉著槍,瞄了瞄,但扳機扣下,子彈只是打在了村民身邊的白樺樹上。
“我覺得收集素材,只是順手而為。”
林懷恩搖了搖頭,在亡靈生物削減到一定程度之前,死靈法師只能控制著僵尸,勉強向他們移動,直到僵尸死得差不多剩下十四五只之后,它們才會突然變強,像是野人一樣,行動迅捷地撲向林懷恩它們。
然而這還是第一波。
有死靈法師,自然意味著,有更多的敵人。
“省著點子彈,放進了打。”
瓦斯科夫的話音剛落,身邊突然傳來一聲槍響,他有些壓抑地抬起頭來,卻看到塔妮婭正拉動槍栓,繼續舉起了槍。
然后她一邊舉槍,一邊流著眼淚,只是那沒有任何波動的面部表情,讓林懷恩他們有些不寒而栗。
“砰、砰、砰。”
莫辛納甘一共響了五次,四名僵尸倒下,而林懷恩趁著獵人少女換彈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向她搭話道:“塔妮婭,你是想起來什么了嗎?”
塔妮婭抬頭看了他一眼,林懷恩這才注意到,塔妮婭流著眼淚的面部只有左眼。
“我不知道。”
白發少女,默默地說道:“我只是覺得……被悲傷……”
塔妮婭的命中率,鼓舞了地堡內的士氣,槍聲大作,很快,趁著夜色,接近到地堡附近的亡靈生物們,就成批次的倒下。
最后,只剩下遠處大約一百五十米外的一整排人影。
“大約二十個人。”
瓦斯科夫判斷著情況,說道:“和我們差不多。”
林懷恩點了點頭,知道這并不是在指人數。
憲兵這邊有地堡作為支撐,但雇傭兵那邊,卻有更高的單兵作戰實力。
為了方便扎營,地堡并沒有胸墻,而為了不影響地堡低矮的射擊視界,瓦斯科夫他們也沒有制造拒馬。
而遠處的那些探險者們,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刀劍,明顯都是近戰型探險者。
“冷兵器沖擊熱兵器……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能看到那么古典的戰術……”
林懷恩吸了口氣,瓦斯科夫他們有優勢。
但也僅此而已了。
隨著射擊死靈村民的槍聲逐漸歇息,雇傭兵始終佇立在原地,絲毫未動。
塔妮婭舉起步槍,對準了當頭的肌肉壯漢,卻被瓦斯科夫摁住了——
“還不到時候……”
不知道有何算計的憲兵隊長說道。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直到大約十分鐘之后,從遠處傳來了狼嚎,林懷恩等人,面色才突然大變——
“該死,是狼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