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皇宮。
“混賬!混賬!陸行舟!!!”
金鑾殿中,太裕王沉默地看著正肆意宣泄著神意的天圣帝,鬼仙之軀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因此天圣帝看不到他臉上的嘲諷,不過天圣帝也自知失態,很快就重新掩去了表情,恢復了平靜。
“.....抱歉,讓閣下見笑了。”
“無妨。”
太裕王咧了咧嘴角,旋即道:“生死間有大恐怖,陛下死里逃生,失態也是情有可原,在所難免之事。”
天圣帝聞言眼角頓時一抽,太裕王這種無形之間揭人傷疤的話讓他有些不滿。
不過眼下自己還需要依靠對方,所以天圣帝并沒有表露出這種情緒,反而十分恭敬地低頭道:“閣下所借的青玉龍燭盞確實不凡,但朕與陸行舟那逆賊修為相仿,為何手持法器還會打不過他?”
太裕王差點笑出聲。
修為相仿?
你哪里來的勇氣說出這種話來,人家擺明了是神通圓滿,人仙巔峰,你一個剛剛突破到人仙,神通凝了半天連條真龍都凝練不出來的半吊子,拿什么和人家比?你要打得過,那才是沒天理了。
當然這是低情商的說法。
“陛下不必憂心,雖然那陸行舟修為略勝你一籌,但下次本王再借您幾件法器,您應該就能與之交手了。”
這就是高情商了。
起碼天圣帝聽得很舒服,不如說他之所以問出這種問題,本來就是希望太裕王能再給他億點點支持。
“法器倒還在其次,可以的話,朕希望閣下能為京翰他爭取到一枚人仙大丹。”
“李京翰么....”
太裕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天圣帝,這位的心思他大致也能猜到,無非是顧忌此前藥王寺他丟下李京翰和沙缽羅獨自逃跑的事情,所以刻意給李京翰爭點好處,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收買人心了。
“這點恕本王沒有辦法。”
太裕王搖了搖頭:“人仙大丹并不是那么好煉的,只有陰神真人才能煉制,因此通常情況下,每一方下界也只會分配一枚人仙大丹,哪怕以本王的身份,想要使喚陰神真人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朕明白了。”
“陛下大可放心。”太裕王見狀繼續道:“李京翰的武道非常特殊,幾乎注定了他必然會忠心于陛下。”
“那是當然。”
天圣帝也是笑著點了點頭:“朕從來沒懷疑過京翰的忠誠。”
這是說謊。
太裕王微笑的同時,對天圣帝的評價再度拉低了一個層次。
誠如他剛剛所說,李京翰的武道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將自己放在了輔佐的地位上,這是他的根基。
就像是陸行舟坐困浮云山百年一樣,李京翰也注定離不開天圣帝,背叛本身就是對他武道的否定。
然而即便如此,
天圣帝還是懷疑他,且不是因為李京翰有可疑的行為,而是認為他自己的行為會讓李京翰動搖對他的忠心,這種疑心病還有疑心的理由,或許天圣帝認為偽裝得很好,但太裕王一眼就看穿了。
對天圣帝失望的同時,太裕王卻又不禁想到了陸行舟。
“.....誒。”
如今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太裕王對自己之前的判斷又產生了些許懷疑,他認為陸行舟沒理由和他為敵。
換句話說:
“他應該是反對我這邊沖開天地界障,并想要針對天圣帝。”
仔細想想,
犧牲掉天圣帝,以此獲得陸行舟的好感,其實也是個可選方案不是么?
反正就算沒了天圣帝,自家這邊有了陸行舟,逆天觀那第二位人仙也會加入,再加上自己的第二具鬼仙分身,以及金蟬,對欲界天仍然有絕對的優勢不是么?自己也一樣能挫敗欲界天的陰謀。
“嘶!”
心思重重的天圣帝突然打了個寒顫。
咋回事?
難道又有刁民想害朕!?
然而就在天圣帝有些驚弓之鳥的同時,太裕王卻是放棄了犧牲對方的想法:“對下界的本土勢力必須做到一視同仁,這是圣皇的鐵令,哪怕是為了對付欲界天,這種事還是能不能就不做為好。”
有些事情就像是底線一樣,
只要突破了一次,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擅自干涉下界本土勢力,只會影響到四皇天之間的盟約。
然而就在這時 接連兩道神意破空而來,卻是直接穿破重重阻礙,落入了金鑾殿中,太裕王和天圣帝也雙雙生出感應。
“什么人!”
“嗯?”
神意爆發,太裕王和天圣帝的第一反應跟陸行舟不同,并非是以神意接應,而是想要先行出手將其打碎。
轟隆!
神意交接,恍惚間,就聽一道淡漠的聲音隨之響起,不高昂,不低沉,但卻將天圣帝和太裕王的神意雙雙壓制了下去!而讓兩人驚恐的是,隨著這聲音的響起,他們的境界竟然開始出現倒退!
人仙境....龍象境....筑基境....血氣境....輝光境....煉體境.....
....凡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
“六道外存而不論。”
短短十四個字,直接將天圣帝和太裕王從高高在上的人仙,硬生生打落境界,變成了練武前的凡人!
這一瞬間,剛剛因為陸行舟而有了心理陰影的天圣帝,更是被嚇了個魂飛魄散,而太裕王更是驚駭欲絕。
倒不是驚駭于自身實力的倒退。
而是驚駭于這種手段。
“神通不顯,萬法不存,治國!真正的治國儒修!”
“不可能!”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那飛掠進金鑾殿的兩道神意就先后分開,分別落入了天圣帝和太裕王的神意中。
天圣帝腦海里登時響起了先前的淡漠聲音:“國子監欲立下一任大祭酒,特請周天子前來稷下學宮觀禮.....”
這還不是全部。
就在聲音落下的片刻后,那一縷神意中便又有一道畫面閃過,落入了天圣帝的眼中,卻是一張批命信函:
“大周國祚,歷太祖,太宗,乾興,天圣四代。”
“享國九十八年。”
“至此而終。”
天圣帝:“!!!”
看到這份批命的瞬間,天圣帝的念頭便是不信,然而皇室秘庫中記載的,一些有關前朝的記錄卻是浮現在了天圣帝的心頭:據傳在前朝覆滅前一年,國子監也曾向前朝皇帝送過一封批命信函。
莫非自己.....
....不!不可能!
天圣帝心思急轉,已然明白了這所謂批命的意義,很顯然,這是那位國子監的大祭酒強迫自己去觀禮的手段!如果自己想要知道批命的真實意義,想要扭轉批命的內容,就必須要去稷下學宮!
只是天圣帝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國子監何來這等神通?
而且最讓天圣帝心寒的是,國子監那位大祭酒若是有這樣的神通,那待在神都城,為何自己完全不知道?
就在這時,
“竟是如此!”
天圣帝聞聲回首,卻見接納了另一縷神意的太裕王全身氣機爆發,臉上的神情更是驚愕與狂喜并存。
雖然不知道對方看到了什么,
但天圣帝已然明白:
神意中所傳達的“稷下學宮觀禮”,恐怕不僅是自己,甚至連這位來自蓬玄上界的太裕王都動心了。
但是國子監只邀請了他們么?
還是說,
其他人也被邀請了?
西域藥王寺,金蟬正在大雄寶殿之中接見妙覺和影廟廟祝。
“方丈師兄,此番多虧您提前疏散了寺內的僧人,否則這一場大戰,不知道有多少師兄弟要遇難。”
“兩位師弟才是,此前和李京翰還有沙缽羅交手,應是都受了傷,這兩枚小還丹你們拿下去煉化吧。”
“多謝師兄。”
接過金蟬遞來的丹藥后,妙覺又有些擔憂地說道:“師兄,如今寺廟半毀,雖然暫時各院的僧人都分配到中原的分寺中,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再這樣下去,師弟擔心寺里的香火難以為繼....”
“我明白師弟的意思。”
金蟬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是一副慈祥的模樣,但就在他打算安撫妙覺,讓其暫時放下心來的同時,陡然間,虛空開裂,一道神意貫空而出,眨眼間便落入了金蟬的腦海中,帶起一道淡漠聲音:
“孽畜,來稷下學宮。”
“是你這個老不死的!?”
剛剛還一副慈祥模樣的金蟬面孔瞬間扭曲,那種近乎妖邪,殺機四溢的表情更是讓妙覺和影廟廟祝大驚:
“師兄?”
“.......”沒有理會妙覺和影廟廟祝,金蟬直接鼓動全身神意,瘋狂地朝著腦海中那一縷神意撞了過去。
轟隆隆!
黃鐘大呂般的響聲在金蟬的腦海中回蕩,緊接著,那一縷神意悄然破碎,卻有一道畫面在其心中閃過:
那是一份秘法,一份專門針對身外化身,通過將身外化身融于體內,然后借此突破現有境界的秘法。
這對二位一體的金蟬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若是能使得“禪”和“金蟬”融合,那已經有養胎境修為的它,說不定能真正觸摸到陰神大圣的境界!
“沒了!?怎么沒了!”
“秘法呢!”
“剩下那一半呢!”
畫面一閃而逝,結果卻是讓金蟬幾乎瘋狂,爛尾了!好好一本秘法,看到一半居然直接就爛尾了!
“混賬!”
金蟬陡然睜眼,忍不住怒罵出聲。卻發現此時大雄寶殿之中,剛剛還站在自己面前的妙覺和影廟廟祝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旁邊,而此前在藥師院閉關的慧果則是悄然出現,雙目灼灼地看著它。
“....看來你也收到了,那一道神意。”
“國子監是什么勢力?”
“稷下學宮在哪里?”
“還有.....你從那神意里聽到,看到了什么?”
慧果接連幾句出口,金蟬登時啞然,和慧果簡單交流了幾句后,才得知了所謂稷下學宮觀禮的事情。
“慧果上尊,你這是打算去觀禮?”
“當然!”慧果神色莫名地點了點頭:“不過也不一定,根據情況,或許寺里也會把我換成其他人。”
把你換成其他人?
啥意思?
這方下界最多也只允許人仙境的武者存在,除非是本土武者,否則就算是它這樣的養胎大妖都沒辦法展露人仙之上的修為,在這個大背景下,把你換了又有什么用?反正來得人也只能乖乖地.....
......啊。
想著想著,一個讓金蟬幾乎窒息的念頭陡然生出:養胎境或許不行,但陰神境真人卻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