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清晨時分,在神都城皇宮東北角,遠離鬧市的地方,有朗朗讀書聲從一座宮城之中飄然而出。
稷下學宮。
天下人向往的文道圣地,無數年來,不知道有多少讀書人在這里進修,而后出官入相,造福一方。甚至連朝廷的科舉,若是選拔出的進士沒有得到稷下學宮的認可,那也不會被天下人所接受。
其坐落之處更是占地千畝,儼然一座城中之城。
不過和皇宮不同的是,稷下學宮并不忌諱外人進入,每一個誠心求學的人,都可以很輕松地進入學宮,但若是心懷鬼胎的話,那只會在學宮門口止步不前,據說這是學宮門前的文圣筆墨所致。
學宮本身每年也會招收相當部分的學生。
這些學生或是平民,或是貴族,學宮都會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偏袒,而這些學生出師后會有相當一部分留在學宮內,成為學宮的導師,亦或是繼續進修,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世人眼中的國子監。
而在學宮中,最引人注目的建筑一共有十一座。
其中三座主殿位于學宮的中央。
左側是春秋殿,傳聞里面記載了歷朝歷代的史書資料,曾經有無數皇帝想要進去查看自己在史書里的評價,但卻是全部被拒之門外,而迄今為止,甚至沒人知道國子監究竟經歷了多少個朝代。
右側是浩然殿,這里是全天下最大的藏書之地,詩詞歌賦,治國方略,兵書將策,甚至連一些閨房秘本都有,而每一位來國子監進修的學子,都可以自由出入這座宮殿,選取自己想要的書籍。
中央是太極殿,每次科舉最后的殿試,除了在皇宮內由當朝皇帝測試外,還必須在這座太極殿內接受國子監的測驗,對無數文人而言,有朝一日若是能走進這座太極殿中,便算是不枉此生了。
剩下八座建筑則是分別屹立在學宮的八個方向,并非是日常會使用的宮殿,而是類似于太廟一樣的祭祀場所,每年都會由國子監的大祭酒負責主持,按順序依次在八座殿宇內舉行盛大的祭禮。
而祭禮的舉辦時間,便是每年新舊更替之時。
除夕。
因此早在今日的清晨,直屬于國子監的導師門便將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牌子掛在了稷下學宮的大門口:
除夕導師放假,今天不上課,請學子們自覺完成作業 不得不承認,
國子監有時候還是非常接地氣的。
而在關閉了稷下學宮后,國子監內部立刻開始了往常的祭祀活動,導師們紛紛換下常服,穿上祭禮專用的服裝,而后成群結隊,便等候在了太極殿前,直到當代大祭酒,陶新正從殿中緩步走出。
緊接著,眾多儒士便齊齊躬身道:
“見過老師。”
“嗯。”
陶新正點了點頭,保養有術的他現在看上去也不過三四十歲,但對臺下的這些儒士而言,早在他們還是懵懂少年,剛剛進入國子監修學的時候,這位大祭酒便已經是現在這幅模樣了,仿佛不會老一般。
“上太牢吧,和往年一樣。”
“是,老師!”
儒士們齊齊應聲,旋即立刻行動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他們便分為了八個隊伍,各自宰殺了牛,羊,豕三牲,然后以青銅彝樽裝滿將它們的血液,在各自走入了八方殿宇中,澆灌在了地面上。
做完這一切后,所有儒士便當場席地而坐,分散在了八座殿宇中。唯有陶新正依舊留在了太極殿的門口。
按照往年的流程,這時應是他宣讀祭文的時候。
然而今日他并沒有立刻開口。
直到半刻鐘過后,
陶新正才突然抬頭,望向了頭頂的澄澈晴空,開口道:“貴客們既然已經到了,那又何必畏畏縮縮?”
“轟!”
陶新正話音剛落,整個稷下學宮的上空登時響起了一道炸雷聲,緊接著就有四道光束先后從云層中落下。
天圣帝。
太裕王。
慧果。
金蟬。
四位人仙的神意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釋放而出,仿佛洪水決堤一般,瞬間就席卷了整座稷下學宮。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饒是如此,此時正分別處于八座祭祀殿宇內的儒士們卻仍舊一副毫無所覺的模樣,完全沒有在意四位人仙的滔天威勢,或是閉目,又或是垂耳,旨在等待陶新正宣讀祭文。
而另一邊,陶新正也是將目光從天圣帝四人身上掃過。
隨后就見這位享譽天下的國子監大祭酒,對著天圣帝微微躬身:
“見過陛下。”
“免禮....”
天圣帝話剛出口,臉上神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因為他免禮倆字才說到一半,陶新正就自己直起了腰板。
無君無父之輩!
天圣帝在心中暗罵的同時,表面上卻是露出了一副不以為意的笑容。
畢竟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人,何況對方的實力也深不可測,因此天圣帝并沒有發難,而是暗中催動神意:
“大祭酒,您之前給我的那封批命,能否詳細說說?”
“陛下莫急。”
陶新正沒有以神意相回,而是直接開口道:“還有兩位貴客未至,等他們來了之后,臣自會為陛下解惑。”
還有兩位貴客?
眾人聞言立刻就是心中一沉,尤其是天圣帝,雖然事前早就有所猜測,但真發生了還是讓他有些失態。
“咔擦!”
沒過多久,玻璃破碎的聲音陡然響起,隨后就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昂首闊步地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陸行舟....!”
見到對方的瞬間,天圣帝的神色就是一陣扭曲,但腳下卻是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少許,顯得極為矛盾。
而陸行舟則是瞥了眼天圣帝,旋即便收回了視線,這種無聲的蔑視和默然更是讓天圣帝恨得幾欲發狂。
至于慧果,則是直接看向了陸行舟背后的蕭禹余。
“這人不是和金蟬敵對的么?怎么會跟著陸行舟一起過來?”
“莫非是自覺勢單力孤?”
“抱團了?”
慧果眉頭微皺,心中登時思索了起來,與此同時,卻又見太裕王突然開口道:“現在人應該到齊了吧?”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陶新正再度搖了搖頭:
“還沒有。”
沒有?天下六位人仙不都在這里了么?
難道還有誰藏起來了?
不可能吧!
眾人聞言頓時生出了意外之色,唯有陸行舟神色不變,就在這時,稷下學宮外卻再度傳來了一聲轟響:
“砰!”
隆隆聲中,很快就有接連幾道身影,在幾位儒士的帶領下走進了稷下學宮中,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里。
其中四人率先走出,對著陸行舟的方向就是一躬身:
“弟子見過師祖!”
“....國師有禮。”
裴尋真,安月瑤,岳晚成,本應留在浮云山的三位氣運主角,此時居然無一例外,全部出現在了這里!甚至就連此前投靠了逆天觀,拖家帶口地搬到了浮云山的東海劍宗宗主,陳易生也來了!
而除了他們之外,其余幾人也是紛紛行禮道:
“臣等見過陛下。”
天圣帝瞳孔驟縮:“京翰....沙缽羅....還有你...岳家子?岳燁!?”
“見過方丈師兄。”
金蟬臉上笑容微僵:“妙覺....廟祝....!?”
顯然,除了陸行舟之外,無論是天圣帝還是金蟬,都沒有料到自家的屬下居然會出現在稷下學宮。
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也是貴客?
似乎是察覺到了天圣帝等人的驚疑,陶新正突然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如此一來,貴客便算是齊了。六位人仙,巔峰武圣,當世天驕,如今天下氣運,八成盡在此處,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眾人聞言皆是皺眉沉思,唯有一個人大大咧咧地開口道:
“老頭子你啥意思?我們應該來看你選下一任大祭酒的吧?”
“.....是你啊。”
陶新正應聲望去,速來漠然的臉上竟是流露出了一絲微笑:“蕭禹余,說不定你就是下一任大祭酒。”
陶新正此言一出,眾人神色頓時變化。
什么意思?
下一任大祭酒......從我們之中選?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有些驚疑不定,但陶新正卻是恍若未覺,目光一轉,卻是又看向了陸行舟的方向:
“不過其實我最中意的是你。”
“啊?中意我?”陸行舟眨了眨眼,看著陶新正那一副中年老帥哥的模樣,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惡寒。
“陶前輩,我也就不賣關子了。”
只見太裕王率先一步走出,卻先是恭敬地對陶新正鞠了一躬,而后才說道:“您之前神意所言是真的么?”
“自然為真。”陶新正頷首。
“果然....!!!”太裕王聞言頓時露出了狂喜之色,而與之相反,另一邊的慧果神色則是陡然陰沉了許多。
另一邊陸行舟也是心有明悟。
自己是因為篡天奪運術的下冊才來觀禮的,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裴尋真是因為突破巔峰武圣的機緣,安月瑤是因為改善根骨資質的靈藥,岳晚成是為了敖澤,陳易生則是為了突破人仙之境。
很顯然,陶新正在邀請他們的同時,也給了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那么其他人呢?
天圣帝,李京翰,沙缽羅,岳燁,妙覺,影廟廟祝,他們來觀禮的理由又是什么?還有太裕王和慧果,身為蓬玄界來人,又有什么理由能讓他們都無法拒絕?還有其對陶新正的尊稱也很奇怪。
而與此同時,陶新正則是繼續說道:
“諸位貴客,誠如我之前所說,此次國子監將會選出我之后的下一任大祭酒,也就是你們中的一位。我將會把諸位送進國子監代代傳承的秘境之中,誰能得到先師的認可,誰就是下任大祭酒。”
“同時秘境里也有我和你們說過的東西。”
“想要的話就去拿吧。”
“手段不限。”
“只看結果。”
明明是大儒,但是當陶新正語氣變化的時候,空氣中卻是隱隱有金戈聲響起:“我會在這里靜候結果。”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雷鳴炸響!
“轟!”
整個稷下學宮之中,八個方向八座殿宇同時動蕩,緊接著,就見殿宇中的諸多儒士們頭頂有浩然正氣浮現,絲絲縷縷,聚而凝華,最后沖霄而起,直接映照在了半空中,最后彼此連成了一片。
“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第九次了。”
“不成功,便成仁。”
沒有給陸行舟等人任何反應的機會,甚至哪怕反應過來了也來之不及,浩然正氣一掃而過,直接就將所有人都淹沒在了其中,只是幾個眨眼下去,就見那太極殿前,又只剩下了陶新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