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萬萬沒想到這太極殿中居然會走出一個老人家。
一眼望去,卻見對方面容蒼老,腰背佝僂,和尋常百姓家的長輩沒有差別,唯有一雙眼眸明亮有神。
什么人!?
電光石火間,陸行舟心思急轉,已然生出了猜測,但回過神時,他卻是無比驚悚地發現,自己體內原本的磅礴神意,洶涌氣血,這一刻居然仿佛消失了一般,他想縱光后退,卻生不出半點神通。
一眼對望。
俱是凡人!
“呼......”陸行舟深吸一口氣的同時,瞬間便斬滅了恐懼,心臟在激烈跳動過后也重新平復了下來。
隨后陸行舟便干脆地對著面前老人躬身一禮:
“....行舟見過前輩。”
“當不得這聲稱呼。”老人搖了搖頭,卻是輕笑道:“我于油盡燈枯之前,在太極殿中端坐九炷香,小友既然在這第九炷香燃起的時候到來,說明我所謀劃應是到了最后關頭,定勝負的時候了。”
老人言語說得輕松,但落在陸行舟耳邊,卻是如雷霆轟響:“除我之外,之前還有人也來這里見過前輩?”
“當然。”
老人笑了笑:“昔年我散盡書院氣運,使其在未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內催生人杰,凡承我氣運之人,只要入了此地就會得氣運引導,最后來到此地見我,一炷香便是一歷,自然不止小友一人。”
這么說,如今變成了天運傀儡的開道人杰們,
甚至天運本人,
其實都見過這位老人?
不應該!
陸行舟神色變換,片刻后卻是再度抬頭,對著老人鄭重道:“前輩,恕晚輩直言,您的封印已經搖搖欲墜了,第一歷的開道人杰,天運被您封鎮的那位陽神魔尊影響,如今正在試圖破壞封印。”
“是么。”
老人聞言面色不變,只是點了點頭,但僅僅只是這么一個動作,就讓陸行舟看到了這位老人的虛弱,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位老人都沒有半點神通在身,但為什么他卻能隨意鎮壓自己的修為?
陸行舟此念剛剛生出,老人便露出了笑容:
“并非如此。”
“非是我鎮壓了你的修為,而是在我面前,你不想動用自己的修為。”
“.....啊?”
修煉武道這么久,陸行舟還是第一次被人給說懵。而老人見狀卻是笑得更開心了,隨后便再度走進了后殿,出來時,手里已經多了一本封皮紫青的書冊,只見其將那書冊遞到了陸行舟的面前。
“拿拿看。”
“.........”陸行舟神色沉著,先是看了老人一眼,隨后才緩緩伸手,想要將其掌上的書冊給拿起來。
“怎么可能!?”
陸行舟瞳孔皺縮,將神意和氣血這種體內之物,變成外在的拳腳動作后,他立刻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就比如拿起書冊的動作。
明明此時的他正不斷發勁,想要將書冊拿起,但手上的感覺和眼里的景象,卻呈現出了極端矛盾的情況。手上的感覺是這本書沉重萬分,根本拿不起來。但眼里的景象,卻是自己壓根就沒拿!
為什么?!
陸行舟立刻就想起了此前老人說的話:“因為我不想.....?”
不對,確切地說,不是自己不想,而是眼前的這位老人讓自己不想了,自己在其面前甚至都無法動武。
這并非神通。
因為就算是再弱的神通,也需要神意或者氣血來催動,但眼下的老人根本沒有那種余力,這甚至都不是他故意所為,只是因為自己和他,在境界和修持上實在是差距過大,這才出現了如此情況。
“幾近于道.....”
“小術而已。”聽到陸行舟驚為天人的感嘆,老人卻是搖了搖頭:“只要懂得了其中道理,并不難做到。”
見陸行舟一臉不可思議,老人不禁輕笑:
“想學么?我可以教你。”
“這.....”陸行舟猶豫了片刻,卻是搖了搖頭,反問道:“前輩此前說第九炷香,恐怕時間有限。而此術就算能學,恐怕也需要時間,所以還是暫且押后,晚輩想問前輩,是否見過一女子來此?”
“女子?”
老人愣了愣,隨后側了側腦袋,卻是啞然失笑:“你口中那位女子無恙,不過卻是被我那隔代的小弟子困住了,無妨,等你從我這里出去之后,自然就能帶其脫困而出,說來你與他也算有緣。”
隔代的小弟子?
一聽這話,陸行舟腦海中立刻就閃過了與之對應的人:
游仙客!
可老人說自己和他有緣,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察覺到了陸行舟的疑惑,老人繼續說道:“你和我那小弟子皆來自蓬玄之外,自然都是變數。”
蓬玄之外?
等等.....
陸行舟腦海里瞬間跳出了一個可能的猜想:好家伙,這位游仙客,該不會和自己一樣也是個穿越者吧!?
就在陸行舟思索的時候,沉默了片刻的老人卻再度開口:
“第九炷香將盡。”
“我大限已至了。”
話雖如此,
老人的臉上卻沒有什么遺憾之色,只是微笑著將手里的書冊放在了陸行舟的手上:“此書便贈予小友了。”
“前輩?”陸行舟看了看那本書冊,卻是突然覺得有點眼熟。
“書里有你想知道的事情。”老人擺了擺手,身子微微搖晃,竟是要扶著墻才能勉強穩住站姿:“此前那小術我也一并留下了,為我一己之私而連累諸多小友,著實讓人慚愧,只能稍作補償。”
陸行舟下意識接過那書冊。
但下一秒,隨著眼眸開合,他手里的書冊竟是突然消失了!不僅如此,周圍的恢弘殿宇也開始搖晃了起來!接著便大片大片的回歸虛無,恍惚間,陸行舟竟是又看到了之前那座磚瓦房的布置!
一切如泡沫幻影。
行將消散!
“前輩!?”
“去吧。”老人緩緩轉身,卻是踱步走進了后殿中:“我將殉道,但我道將成,惟愿天地欲界不存,
正道常在。”
轟隆!
耳邊一聲巨響,眼前一花,什么恢弘殿宇,什么佝僂老人,全部都在陸行舟的眼前消散,入眼所過,赫然是剛剛進來的磚瓦房。而直到這時,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敖澤才終于駭然開口:
“我TMD活見鬼了!”
“至圣先師!剛剛那位絕對是正皇天的至圣先師!他居然還活著!?不對,不是還活著,是我們回去了....”
“草!”
只見敖澤一邊嘀咕,一邊害怕地緊緊纏住了陸行舟的胳膊,整個龍軀都在微微發抖。
真是丟人。
陸行舟扯了扯嘴角,旋即想起之前老人遞給自己,卻又神秘消失的書冊,猶豫片刻后卻是將手伸向腰間錦囊,拿出了那本曾經借給顧云煙,卻又被她以“與之無緣”為理由歸還的游仙客日記。
“果然如此!”
此前他翻這本日記,開篇只有一句“無緣者無緣見”,同時還有一股大危險涌上心頭,這才急忙合上。
但現在,開篇語句卻是大為變化:
“余替先師傳承此冊,不為余,而是為余之后的某人,無緣者無緣見,有緣者,方能得見先師所留。”
這哪里是什么游仙客的日記。
分明是正皇天的先師仲丘,間隔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以氣運作聯系,讓游仙客送到自己手里的秘本!
何等神通!
“轟隆隆!”
就在陸行舟震撼莫名的同時,陡然間,只見中央皇城之中,位于稷下學宮最深處的太極殿轟然震動了起來!隨后就有一道純白色的氣柱拔地而起,而在那氣柱中,隱隱可以見到一道虛幻人影。
“九炷香燃盡。”
“時辰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