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很多人都不愿意軒轅太華回歸,特別是大道宗,因為軒轅太華一回歸,便會動搖大道宗大唐第一宗門的地位。
因而,就出現如今這尷尬的一幕。
盡管大道宗人人都不愿太華劍仙回歸,但是對于她插在大道陵碑上的一把劍,卻是如鯁在喉,本來都想拔之而后快,結果,如今卻是必須阻止方浪拔劍。
這想來倒也是滑稽,讓人忍不住發笑。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不知不覺七日便過。
山腳之下,趙楨士等人皆是仰頭望著夜空,他們仿佛能夠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只要時間一到,趙楨士便會立刻阻止方浪,將方浪驅逐出大道陵,讓他無法再拔劍。
山腳之下,氣氛嚴峻了起來。
被倪雯所攙扶的黃芝鶴則是瞇著眼,身上亦是有氣息在緩緩的在流動著。
他打算為方浪爭取片刻的拔劍時間。
夜幕漆黑,千階云梯都隱匿在夜色之內,而山峰之上,仿佛有黑云裹至,遮蔽了所有人的視野。
大道陵內,深處。
斷碑碑廬之前,一片死寂。
狹窄的山道之上,一位位穿著藍袍的大道宗弟子擁擠著,彼此之間眼眸都是帶著幾分不可思議和震撼之色,盯著那握住了蓮回劍劍柄的少年。
蓮回劍擁有著莫測的威能,他們嘗試去拔劍,可是,基本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拔得出來,因為這把劍,實在沉重如天地,根本拔不動。
所以,這些弟子們很好奇,方浪憑什么能拔的動?
方浪身上到底有什么和他們不一樣的?
盡管方浪是劍修,但是大道宗弟子中,不少人都有輔修劍修,像是安梵就是一位三品境的劍修。
然而,他們觸摸劍柄,仿佛面對著一片浩瀚的天地。
就像是他們面對初代到道首所留的陵碑一樣,想要獲得饋贈,就要解碑,解開碑中謎題方可。
因而,他們相信,方浪哪怕能夠拔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拔劍。
但是,很快,他們發現自己錯了。
卻見斷碑之前。
方浪握住蓮回劍的劍柄,伴隨著撕裂了整片道陵死寂的劍吟嘯然,那把仿佛扎根在斷碑中的蓮回劍,一點一點的被拔出。
時間仿佛在倒放的沙漏砂礫流淌間消失,而拔劍出碑,似是讓這些消弭的砂礫,又一點一點的回歸到沙漏之內。
這一劍,似是攪動了時間。
眾人一陣恍惚,感覺方浪拔劍,似是經過了一剎那,又仿佛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而方浪拔劍的感受則是最為深刻。
他體內收集來自三百六十塊陵碑的劍氣,在這一刻,猶如沉淀了百萬年的古老火山,被激活的剎那,瞬間噴發。
三百六十道劍氣,自方浪丹田氣旋之中噴薄而出,鉆入了蓮回劍之內,像是人失散的三魂六魄回歸本體!
轟隆隆!
方浪只感覺地動山搖,只感覺天地間的一切都在變換。
一股莫名的劍意,像是開天辟地一般于方浪的精神識海中展現出一副畫面!
方浪一點點的將蓮回劍拔出了斷碑。
當蓮回劍的劍尖拔出斷碑的剎那。
四周,有噼里啪啦,仿佛炒豆子般的破碎聲,不住的響徹,大道陵中,每一塊陵碑都在開裂,浮現一道裂紋。
像是有一把劍,同時將三百六十塊陵碑給破碎似的!
幻像,這是蓮回劍反饋給他的幻像!
可方浪回想著無數陵碑布滿裂紋的幻像畫面,內心仿佛都要在哭泣。
拔了劍,就會毀了陵。
這樣子下去,方浪感覺自己真的能走出這大道陵嗎?
軒轅太華以三百六十座大道陵的陵碑來蘊養著這一把蓮回劍。
這是在斬斷大道宗的根。
可如今,方浪已經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劍,不拔也得拔。
劍身自斷碑之中拔出,像是一根在大地中扎滿根的大樹被活生生拔出!
無數的根枝斷裂!
而那些根枝是連接著每一座大道陵陵碑!
一聲脆響,蓮回劍被方浪雙手拔出,那鋒銳的劍尖,遙指蒼穹。
碑廬之外,一位位藍袍的大道宗弟子震撼的看著輕松拔劍而出的方浪。
他們看來沉重如蘊含一個世界的蓮回劍,在方浪手中,就像是劍客輕易拔出扎在松軟泥土中的一把劍似的。
對比差距,十分巨大!
驀地,璀璨而奪目的光芒,在這一刻,自蓮回劍的劍身之上迸發,像是一顆亮眼到極致的星辰,肆意張揚的將光輝普照著大地!
整個大道陵之巔,皆是被這光所遮掩。
山腳之下,亦是只能看到山頂之上,照亮了整個黑夜的光!
碑廬之前的一位位大道宗的弟子,只感覺一股末日般的危機臨近,仿佛整座大道陵都要崩毀似的。
方浪額頭上冷汗涔涔,卻見蓮回劍之中一股劍意席卷。
像是一陣清風拂過山崗,拂過整座道陵。
這是蓮回劍中的劍意。
方浪隱約間,仿佛看到自己身后出現了一道虛影,那是軒轅太華的虛影,屈指一彈,蓮回劍輕顫。
一股仿佛逆流了時間的劍意,自蓮回劍中迸發。
什么碑裂,什么坍塌,什么道陵的崩滅,都在這一刻,在時間倒流的劍意中,給壓制了下去。
宛若一劍,時光回溯。
一切恢復原狀,只有清風細雨灑落的聲音,還有竹葉沙沙如海浪的輕響。
蓮回劍古樸無奇,收斂了一切的奇異,但是其內蘊含的可怕力量,卻是讓方浪心驚肉跳。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方浪的肌膚上,讓方浪打了個激靈,掃視一眼四周。
一切完好,陵碑未曾因為他拔劍,而坍塌崩毀。
原來,一切真的是幻像么?
可是,方浪感覺……事情并不是如此!
他看了一眼手中握著的蓮回劍,蓮回劍很尋常,和蓮生劍不同的是,蓮回劍之上布滿了細小的縫隙,像是雕花一般。
不過,如今這些縫隙中,自劍柄處開始,方浪可以看到一抹如水銀般的能量緩緩填充著縫隙,要將整柄劍的縫隙所填滿。
像是沙漏中泄露的時間。
仿佛在……倒計時!
方浪眼眸一凝,頭皮發麻,他得趕緊離開大道宗,只要他跑的快,毀陵的事,就不是他方浪所為。
方浪將蓮回劍收入劍匣中,保持著面色不變,保持著淡然如水,隨后,邁步走出斷碑碑廬。
安梵和一群大道宗的弟子都有些恍惚,剛才他們仿佛面臨著什么大恐怖,但是,瞬間,這些大恐怖便又消失不見。
“劍拔也拔了,多有叨嘮,在下也該離去了,前往下一站。”
方浪面容上保持著淡定與從容,朝著大道宗的弟子們拱手。
隨后,大步邁出,急匆匆踏足石梯,飛速出陵。
狹窄的山道之上,就著朦朧的夜色,只剩安梵等大道宗弟子面色復雜無比的看著那斷碑。
清風徐徐,竹葉如海翻涌的聲音響徹不休。
山腳之下。
趙楨士蹙著眉頭,仰頭望去,他掐指一算,七日時間,已經到了。
像是沙漏中最后一粒沙石流淌完畢。
趙楨士眼眸一縮,道袍輕拂,隨后,他的身形沖天而起,登臨云梯,宛若絕頂的輕功施展,千階云梯,三步間便邁盡!
不過,就在他準備入大道陵中驅逐方浪的時候,卻見方浪的身形走出了大道陵的入口。
清風細雨微微揚灑。
方浪穿著白衫,背負著劍匣,在黑夜中,無比的顯眼。
趙楨士顯然沒有料到,方浪竟然已經打算走出大道陵,他盯著方浪,視線轉動,落在了方浪背負的劍匣之上。
在劍匣中看到了那熟悉無比的蓮回劍的劍柄!
那把插在斷碑之上十幾年的蓮回劍劍柄,趙楨士豈會認錯!
“你拔了劍?”
趙楨士問道。
不到一刻鐘,便拔了大道宗如鯁在喉十幾年的一把劍?
所以,這便是軒轅太華的安排么?
唯有有緣之人,才能拔的走劍?
一切都在軒轅太華的算計中?
趙楨士盯著方浪,心頭莫名有一股無名之火涌起,堂堂大道宗,卻是被軒轅太華耍的團團轉。
“拔了。”
方浪道。
趙楨士平視方浪,清風吹拂著二人的衣袂。
那把插在大道宗十幾年的劍,被眼前這個少年拔走,像是命中注定該由這位少年拔走。
趙楨士盯著方浪,心頭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掌教趙龍士不在,他到底該不該讓方浪帶著這把蓮回劍,離開大道宗?
他此刻,距離方浪不過寸距,他若是出手,方浪一定無法逃脫,勢必會被他所鎮壓,所擒拿!
方浪看著趙楨士,保持著心臟跳動速度的平緩。
兩人對視,視線似是云后的兩頭龍,破開云霧,在彼此咆哮著。
趙楨士率先挪開了視線,他看向了云霧繚繞的大道陵,似乎想要看出拔了劍后的大道陵有什么不妥之處。
“軒轅太華將此劍插于我大道宗圣地大道陵中十數載,可是目的到底是為何,皆是探查不出來。”
“你說,是為了什么?”
趙楨士問道。
方浪笑了笑:“師尊所為,身為弟子的我,豈能知曉?”
“我只知道,師尊讓我來拔劍,我便來拔。”
趙楨士沉默了良久。
微微側身。
而方浪作揖:“多謝前輩。”
隨后,大踏步走出了大道陵區域,自云梯,于山腳下諸多大道宗弟子的矚目之中,飄然而下。
趙楨士沒有跟隨方浪,而是看向了自大道陵中走出的諸多大道宗弟子。
他看向了為首的安梵,問道:“道陵之內,可有何異狀?”
安梵作揖,搖頭:“并無異狀,一切完好,除了……劍被拔。”
趙楨士一陣恍惚。
難道,軒轅太華將劍插于大道陵中十數年,真的……什么都沒做?
不可能!
趙楨士眉頭微蹙。
而方浪落在了山腳下,大道宗的弟子皆是復雜的看著方浪,看著這個蓋壓半數大道宗弟子,將整個大道宗攪的風云飄搖的少年郎。
倪雯攙扶著黃芝鶴,看著從人群中走來的方浪。
黃芝鶴臉上滿是笑容。
方浪來到他們的身邊,臉上亦是掛上了一抹笑容。
“快走。”
方浪一邊微笑,一邊低聲道。
黃芝鶴一怔。
猶如枯藤老樹皮的面容頓時一抖,眼眸轉向了趙無極。
趙無極立刻懂了,召出了馬車,倪雯攙扶著黃芝鶴入了馬車,方浪亦是不緊不慢的鉆入馬車之內。
“駕!”
趙無極毫不猶豫,猛地一甩韁繩。
馬車沒有直接騰空離去,而是車轱轆轉動,于大道宗的青磚古道中緩緩前行。
千階云梯之巔。
趙楨士背負著手,俯瞰著那輛馬車徐徐行駛出大道宗的山門,哪怕是下階梯,亦是如在平地上行駛一般。
驀地。
趙楨士開口:“今日天色已晚,諸位不如留宿我大道宗,亦是讓我大道宗盡一盡地主之誼。”
馬車中,黃芝鶴蒼老的笑聲頓時響徹而起。
“不必了。”
趙楨士眉頭微蹙,他總覺得不安,不應該讓方浪就這么輕輕松松的拔劍就走。
而且,方浪等人這急匆匆的模樣,似乎有問題。
趙楨士第三次回首,看向了大道陵之內,他邁步入大道陵,隨后,踏步于石階,很快,便來到了第一座碑廬之前。
看著初代道首所留的陵碑,趙楨士伸出手,輕撫其上。
咔擦!
而在趙楨士輕撫其上的剎那,那光滑無比的陵碑之內,仿佛有一雙眼眸驟然睜開,一股劍意沛然被恐怖的實現所擊散,趙楨士下意識的靈念一顫。
隨后,伴隨著清風吹拂聲,竹海翻騰聲,碑廬內響起了什么碎裂的聲音。
卻見那陵碑,裂開了。
那裂紋自上而下,最終于趙楨士的掌心處停歇。
趙楨士猶如觸摸燙手山芋一般的縮回手。
不是我干的!
趙楨士眼眸中閃爍過不可置信。
隨后,他狂奔出了碑廬,舉目眺望,眺望茫茫夜色中的大道陵。
咔,咔,咔……
視野所過。
一塊又一塊籠罩在碑廬之內的陵碑,紛紛浮現裂紋。
宛若,一眼碎盡滿陵碑!
趙楨士一陣茫然,是因為他輕撫了初代道首的陵碑的緣故?
趙楨士渾身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
他一步踏出,宛若縮地成寸,瞬間出了大道陵,他眼眸之中滿是瘋狂和赤紅之色。
他盯著山腳下,那輛慢慢悠悠,行駛到了大道宗山門處的馬車。
“請留步!”
聲音炸裂,回蕩在通天山之間。
而那輛原本慢慢悠悠的馬車,在聽的趙楨士的話語之后,瞬間,速度陡然飆升,朝著山門之外飛速馳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