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國眾人眼見禁軍擺出如此浩大聲勢,專為己方這區區幾十人而來。而且還不知其中,究竟隱藏了多少披著人皮、馬皮的恐怖異類?
人人都嚇得心驚膽顫,頓覺眼前這關,怕是說啥都過不去啦!下意識紛紛轉頭,眼巴巴看向段副使。
段舍離雙眉上挑,繃住臉上神色不變。
他讓顧大掌柜和邱總鏢頭留下十二輛鏢車,只率其余所有人,帶上三輛作為虛界核心的鏢車,快速前行繼續縱火。
他會設法為宴國眾人拖住大軍,爭取時間逃離。
顧大掌柜等人剛要爭辯表態,被段舍離直接打斷,嚴令他們立刻行動。約定他們盡快由北門或西門出城后,可繞行城外回到云鼎山,在半山閣下方百米之外處等候。
宴國眾人不知段副使哪里來的辣么大信心,竟要獨自一人拖住上萬大軍?
但眼瞧著大軍分成三路即將合圍,終究是盡快逃生最要緊。當下再也顧不得虛情假意,人人賣力將那三輛核心鏢車推得飛快,想要趕在前面,沖出即將成形的包圍圈。
段舍離對宴國眾人,其實并沒什么深情厚意可言。之所以要孤身拖住大軍,是為讓他們有機會繼續縱火,令云京城火勢盡快連綿無間,困死城內大部分邪祟異類。
他定計燒城,固然能逼迫不少幸存者逃出城去,不至于全都淪為異類血食。但根本目的,還是力圖大量燒死那些善于隱匿藏形的家伙,獲取更多異類體內精粹。去投喂詭物“七曜肉太歲”兌換入魔曜石,飛速提升自身實力。
為此以身犯險吸引遲滯住那些邪祟異類,乃是題中應有之義。
段舍離放眼觀敵,見守城禁軍左路、右路大概各有四、五千人,中路約六、七千人。
其中右路軍兜過來合圍的路線,很可能截住鏢車隊前行方向。
他當即不去理會中路、左路大軍。左手掌心改刻“排山符”,右手掌心改刻“崩山符”。
兩道血符咒印上留下的其中一輛鏢車,再劃破右手食指,于鏢車上補了個“熾焱符”。
他此時體內魔力源源不絕,血符咒威力遠勝昨日半山閣激斗煞尸之際。
“排山符”先行發動,那輛鏢車連帶車中所有引火雜物,登時騰空而起。斜向跨越上千米距離,砸向右路大軍陣列中部。
鏢車飛到中途,“熾焱符”相繼發動,直接在空中燃成碩大火團。
火團砸下,引起右路大軍些許騷動,但對四、五千人的陣列而言,畢竟影響有限。
可就在火團落入陣列,將將砸到地面的瞬間,“崩山符”最后發動。
鏢車及其上成百上千引火雜物,被“崩山符”巨大威能震開,朝四下里胡亂飛散激射。如同數百上千道飛火流星,把右路大軍中部打得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右路大軍遭此重創,登時難以繼續行進。陣列前部、后部,皆向中部靠攏,試圖救援。
這邊拼命向前猛沖的宴國三輛鏢車隊伍,眼瞧著右路大軍前鋒距離越來越近,正焦急絕望之際。
卻忽見段副使施展出意想不到的雷霆手段,令敵方重創自行回縮。登時人人欣喜若狂,縱聲歡呼,精神無比振奮,推著鏢車大笑遠去。
段舍離嘴角輕牽笑意,沉住氣繼續等候時機,待右路大軍前部、后部回援,已接近陣列中部。兩輛飛火鏢車再度發動,分向陣列前后砸落,將右路大軍徹底癱瘓。
然而事情的演變并非到此為止。前后三輛飛火鏢車崩裂亂射,至少射死射傷右路大軍上千人、馬。
這其中有少量禁軍、全部鱗馬,都是邪祟異類在借皮藏形。異類自然沒那么容易就被射死,可體表皮囊受損,露出破綻的卻相當不少。
那些毫不知情的正常禁軍兵士,陡然發覺身邊熟悉的同伴、騎乘的鱗馬顯露出妖身怪形,自然驚懼之下紛紛揮舞兵刃戒備。
對所有邪祟異類而言,暗晝中借皮藏形特殊手段,乃是受煞氣沖擊覺醒后,銘刻在天性中不言自明的頭等秘要。
它們暗晝之時,比夜間虛弱疲乏太多,本能就傾向于避免一切爭斗。除非發生頭等秘要泄露這樣的大事,才會不得以盡快動手滅口。
可此時被段舍離兜頭猛砸一通亂射,身邊驟然多出兩、三千雙發現秘要的眼睛。這下子被逼無奈,只能紛紛褪皮顯形,豁出去撲殺所有可能的知情者。
右路大軍近五千人,鱗馬千余匹。其中不知情正常禁軍兵士三千出頭,剛剛被段舍離搞到死傷三百多,還剩兩千七八。
借皮藏形邪祟異類,人有近兩千、馬有千余匹,人、馬合計,也有三千出頭。被段舍離搞到皮囊損毀受傷的,足有六、七百,直接死掉的,卻一個都沒有。
人與異類之間大規模混戰,幾乎立刻就地展開。
同為右路禁軍,雙方看似數量相差無幾。但邪祟異類暗晝里再怎么虛弱乏力,也遠遠強于人族普通兵士。
而人族禁軍兵士則勝在長期操練,彼此配合默契。往往幾人、十幾人原地結陣,便能抗住數目相近的異類沖擊。
右路大軍忽然間內亂成一鍋粥,中路與左路大軍自然不可能視而不見。
他們當中同樣是不知情人族禁軍兵士,與借皮藏形邪祟異類數目相近。此刻人族禁軍兵士大多疑惑無措,異類們則拿不準該前往右路,幫助圍攻滅口;還是趁本陣人族猶疑,先下手為強?
兩路禁軍人人心思雜亂,前行之勢當然明顯遲滯下來。
段舍離守在原地觀陣伺機,等的便是這剎那出手間隙。
他身前總共還剩九輛鏢車,毫不猶豫便一輛接一輛激發,近處中路軍六輛,稍遠處左路軍三輛。
飛火鏢車趁勢狂砸,效果立竿見影。幾乎與右路大軍如出一轍,中路、左路大軍遭襲后,人族禁軍兵士與異類間大規模混戰,相繼難以避免地展開了。
段舍離見狀深吸一口氣,微微仰頭負手,安心繼續站在原地觀望。
此時向北逃離的宴國眾人,似乎也干得不差。北城火勢漸漸蔓延,向著南城、東城擴散。
只是看西北方也有火頭漸起,他們好像沒能直接沖出北門,正轉向西門縱火而行。
段舍離默默估算云京城內火勢規模,大概再拖上個兩、三柱香時間,最起碼眼前這些邪祟異類,將無處可逃。
至于許多異類都善于掘地躲藏?快別逗了!這樣方圓百里的滿城大火,只要不能閃電般挖出城外,身在地洞之中,連熏帶燜完蛋的更快。
看眼前三大戰陣,無數小戰團亡命激戰的情形。再打上個把小時,也未必能結束。
雖然最終結果,肯定是人族禁軍兵士,全體給那些邪祟異類陪葬。但段舍離心腸剛硬,絲毫沒有出手救人的打算。
三大戰陣之外,中路領軍大將來回奔忙半天,似乎是想要控制住眼前亂局。
嘗試良久無功后,他只能放棄繼續努力。怒而策馬轉身,朝罪魁禍首段舍離沖來。
段舍離微微冷笑,依然站立原地靜候不動。
那領軍大將策馬沖到距段舍離數米之地,見對方絲毫沒有慌亂閃躲之意,好像正等著他直接撞上身來。便急忙死死勒停鱗馬前沖之勢,須發皆張橫眉怒喝:
“大膽兇徒!竟敢依仗邪術妖法,沖撞大安禁軍。本將大安禁軍六御統帥之一,上將軍柏重樓,還不快快降服受死!”
段舍離通常是不愿意跟敵人多廢話的。但眼下以拖延時間等候火勢為主,隨便多調侃兩句,好像也可以解悶兒。
他凝目注視著柏重樓,口中輕笑道:“大安禁軍柏上將軍是吧?看來你們借人皮藏形,多少能吸取些原主記憶。裝得似模似樣,還真挺像!”
柏重樓端坐馬上,聞言目光陡然變得陰森狠毒,再無先前橫眉怒目之意。
他左右動動脖子,隨即頭顱竟在肩膀上來回轉了兩圈。口中寒聲冷笑道:
“呵呵,你既然什么都明白,那這天地之間,就再沒你的活路可走了!
納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