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離身為宴暖堂段氏這一代掌家之人，又有宴國使團副使公職。再加上他號稱回鄉協查天家大案，身旁還跟著個宮中高品宦者。
這些身份遠高于在場宴國其他六大商行，所派出的主事之人。因而那幾名主事者連帶各家護衛首領，與他相見都顯得格外恭敬。
段舍離自然也是笑語殷殷，好生安撫接納。絕口不提他們先前曾跟宴暖堂有什么齟齬，好像宴國八大商行除去宴駒堂之外，其余七大商行，始終都是親如一家。
眾人正談笑間，文六等已將宴駒堂此行所攜浮財，盡數搜刮取來。
宴駒堂本就在八大商行里實力最為雄厚，此行收購剛剛進行了兩天，就趕上天象異變。準備好的收購款項，尚有近一半未曾動用。
再加上宴駒堂近百號人隨身財物，這時擺到面前，竟然有上百萬“大刀”之多。
七大商行困在寨內之人加一起，也就剩下五百人出頭。哪怕眾人平分，每人都有兩千“大刀”，相當于二十萬枚“小刀”，實在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這些錢段舍離自然是毫不在意。其實暗世開啟兩、三年后，眼前這些能讓眾人雙眼放光，呼吸急促的刀幣，就都成了無人問津的廢銅爛鐵。
各聚集地要么直接退回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要么采用內部強行規定的某種代幣。能通行整個人族范圍的貨幣，從此再沒有出現過。
按照段舍離設想，他今生最主要目標之一，就是將邪祟異類體內精粹，推廣為被人族普遍接受的大范圍通行貨幣。
他深知人們為了財富，能夠爆發出怎樣強大的主動性。相信如此貨幣制度成功推開后，哪怕數量再無窮無盡的邪祟異類，也絕對不夠人族殺的！
畢竟沒人會嫌錢多，不是么？
當然，那樣的大目標想要實現。需要持之以恒，一步步穩中求進，絲毫急躁不得。
而眼下這些錢財對他意義不大，卻恰好可以用來整合六大商行之人入套。
段舍離讓文六等人，將宴暖堂那些被下了瀉藥，虛弱不堪的刀客、伙計扶到場中。
用魔力稍稍梳理他們體內氣機，恢復了不少精神。
這些人包括十六名刀客，十一名伙計。加上文六等八名刀客，總共三十五名，便是宴暖堂此行幸存的所有人了。
文六等剛剛直接沖上去拼殺的八名刀客，每人直接分給三千“大刀”。
那些未曾參與拼殺的刀客和伙計，命他們此刻上前。給宴駒堂受傷未死之人補上三記狠的，便每人分給一千“大刀”。
有宴暖堂之人例子在前，六大商行之人很快紛紛相互推搡甄別，自行分為兩列。
一列是方才動手拼殺有所斬獲的，同樣直接分給三千“大刀”。
另一列人數較多，是方才跟著上前，卻沒能殺傷宴駒堂之人的。段舍離算算剩余錢數、人數，宣布這些錢他一枚不留，只要人人上前補刀，每人都能分到一千五百“大刀”左右。
此時六大商行中已有聰明人，看出段舍離這是在讓他們跟宴駒堂結下血仇。照此推測，他先前所說袁氏涉案，未必就真有其事。
然而場面上大勢已成，還沒分到錢的，人人排著隊興高采烈準備補刀。
段舍離則滿臉笑意守在一旁，邊發錢邊留心觀察眾人反應。
那些聰明人也只能乖乖排隊上前補刀，乖乖拿錢不敢多言。
待所有人補刀分錢完畢，段舍離宣布，他將率領七大商行隊伍盡快趕回薊都。有他在，眾人無需太過擔心沿途種種異變。
今夜盡可放心休息，由宴暖堂之人負責巡查守夜，明日一早整隊出發。
大多數人聞言歡聲雷動，六大商行主事、護衛首領等雖有疑慮，卻對段舍離的強勢介入，完全無計可施。
段舍離待六大商行之人漸漸散去，便安排文六等宴暖堂三十五人，去寨子外面收集上千被燒死煞尸體內煞骨。
他本人守在寨內空場，一邊提點虞有年呼吸吐納、煉煞入體之法；一邊放開五感，監控寨內寨外風吹草動。
虞有年老于世故，對段舍離先前種種言行一句不問。只管沉下心，努力研習方士入門手段。
沒成想他一個人到中年，沒有任何基礎的宦者，居然對方士修煉之法極有天分。
短短兩柱香時分，就完成了煞氣入體循環周天。等半夜文六他們收集好煞骨回來，他已能自行刻畫施展出兩種簡單的血符咒。
段舍離對虞有年的天分大感滿意，讓他自己多多習練，莫要懈怠。
而后叫過文六等人，細細詢問他出使離開之后，段氏族內種種情形。
可惜文六等刀客，從來都住在族外莊子里。剩下那十一名伙計，又因地位較低，所知極為有限。
綜合各人所說零散消息，大致拼湊出些許輪廓。
他數月前出使離開，不久族內便在大堂兄段嘉民攛掇下，成立了個什么“段氏族老會”。
以段氏家族整體利益為名，頻頻向莫叔等一干家中得用老人施壓。
幾個月下來，不少老人被逼迫離開。莫叔似乎左支右絀，支撐得很是辛苦。
同時刀客那邊，與文六同為首領的其他兩人，竟莫名先后遇襲身亡。
刀客隊伍雖然在莫叔安排下，追查到了薊都城內幾股參與動手的小勢力，卻始終沒能揪出幕后主使之人。
段舍離此時已能推斷出，這些都是大堂兄段嘉民，在為他死訊從云京傳回后，全面掌控宴暖堂所做的手腳。
因為他初世時的年輕幼稚，不識人心險惡。想必莫叔和青芽在他走后，一直過得異常艱難。
依照本心而言，他當然想此刻立即動身歸家，將宴暖堂內外一切心懷惡意之輩，盡數掃平決不待時。
然而大堂兄段嘉民和袁氏的背后靠山，卻是位高權重的宴國宦者令趙大人。
這位明面上貪財好賄，老奸巨猾的趙大人。偏偏背地里又隱藏著天妖暗樁中最具實力年長者的特殊身份！
雖然不知自己截斷天妖南北傳送通路之后，他究竟還能調集多少天妖暗樁相助？
但敵方如此強大的隱藏背景，逼他不得不暫時按耐住心情。
選擇謹慎從事，步步為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