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有年、過文亭二人都是閱歷深厚之輩。
他們眼見從認識以來,一向冷靜自持的少東家。提到這位莫叔竟如此情難自控,便明白兩人間感情必定異常深厚。
他們又不知兩人間過往,虛言勸慰注定無用。只好默然跟在段舍離身后,進入主宅內院搜尋。
大堂兄段嘉民搬進主宅不過數月,又忙于族內奪權,交結外援。沒太多功夫收拾布置,以致主宅內格局陳設,與段舍離記憶中相差不大。
表面上段嘉軒離開這里出使云京,只不過是數月前的事。但對此刻三世重生的段舍離而言,眼前卻是他闊別了兩百多年歲月,承載著初世里全部少年時光的故居。
入眼每一處熟悉的角落、陳設,都能勾起許多舊日回憶。其中幾乎所有溫馨的片段,都與莫叔和青芽息息相關。……
三人搜遍主宅內院,沒看到什么異常之處。段舍離熟門熟路,找到以前用于窖藏的地庫。
進入地庫之內,即便他們三個都是見多識廣,心性沉穩之人。也不禁被眼前所見慘狀,搞得眉頭深皺,憤恨不已。
整座地庫遍布上百具刑架,幾乎每具刑架之上,都綁縛著一個疑似人形物體。
仔細觀察,才能看清那些被綁縛者,都是活生生剔除絕大多數筋肉,只留下骨架和內臟的尸體。其中居然有少數,還勉強能吊住一口氣。、
顯然大堂兄段嘉民他們幾個,是要靠生吃活人來修煉所謂秘法。沒吃到內臟之前,都設法以異術,讓這些人盡量留有最后一絲生機。
而地庫四下角落里,還堆放著拆成零散的大量人骨。看來他們食人修煉到最后,被吞噬者除去拆散啃噬干凈的一截截骨頭,其他什么都剩不下。
被分成幾天,活生生割肉吞食,直至啃噬到內臟才死。這簡直就是比千刀萬剮,凌遲處死,還要恐怖的極刑。最起碼凌遲之刑,不會連內臟都剮。
段舍離壓抑住心頭怒火,上前逐個刑架仔細辨認,希望能找到屬于莫叔的遺骸。每辨認出一個不是,就解下來交給虞有年、過文亭,搬到旁邊等待焚燒。
這些人哪怕還留著一絲生機的,也因缺損絕大部分肌體,再沒有救活的可能。若任由他們死去停放,只會在歷經完整晝夜之后,變成新的煞尸。
盡管其中許多人,連頭臉都被啃噬的殘缺不全。但段舍離依稀能記得,這些基本全是段氏親族,和在族中服役的管事、丫鬟等等。
兔子還講究個不吃窩邊草,可大堂兄他們這些家伙,食人修煉卻專挑身邊人下手!
直至辨認到最后幾個位于地庫深處的刑架,他終于看到了莫叔的尸骨。
那具尸骨全身上下筋肉皆無,內臟也只余零碎。頭臉被啃噬掉三分之二,僅剩下雙眼及眼睛周邊肌膚完好。估計是大堂兄想讓莫叔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點點吃掉,這才把他雙眼完整保留到最后。
莫叔的雙眼他再熟悉不過,雖然只剩下這僅有的一處特征,他卻絕對不會錯認 段舍離只覺雙腿發軟,順勢緩緩癱坐在莫叔遺骸腳下。眼中淚水悄然滑落,模糊的雙眼,似乎看到了幼年時最初的記憶。
他初世里記事不算太早,現在還能有印象的人生最初場景,是兩歲多那年搖搖晃晃學走路的情形。
那個人生最初場景里,站在對面笑著鼓勵他再多走幾步的家人。既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而是頭發花白,滿臉笑意的老家臣莫叔。
從那一刻起,莫叔陪伴了他全部幼年和少年時代,直到城頭灑淚揮別,送他出使云京。
而他呢?當時滿懷壯志,滿心歡喜的踏入別人早就設下的死局。把莫叔和青芽,留在了不見天日的食人魔窟里。……
段舍離越想越是痛恨自己,體內魂念、魔力不自覺外溢,引得地庫內氣機凜冽,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虞有年和過文亭二人,眼瞧這情勢又有失控的苗頭,嚇得連連高聲呼喊提醒,段舍離竟充耳不聞。
直到虞有年急中生智,拼命大喊道:“少東家,人剛死,魂魄應當還沒全散。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挽回!您千萬千萬別往窄處想!”
段舍離聞聽此言,倒是稍稍清醒了些。開口遲疑問道:“什么辦法?難倒你還能有回天之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