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行者無家，此去危途（下）
182行者無家，此去危途（下）
從熾燃·光耀的角度來說，他有沒有面對酷刑堅貞不屈，自己心里很清楚。
所以段舍離明顯在說假話。并且很簡單就能由此推斷出，對方應該知道了他泄密之事。
但蠢貨和明白人的區別就在于，明白人聽到一件事，不管對自己是否有利，總是盡可能客觀地去分析；而蠢貨則聽到對自己有利的就全盤接受，不利的就拼命去否定。
因此熾燃·光耀聽到段舍離的鬼話，第一反應不是“他在說謊！”；而是“這家伙能證明我沒有泄密，將來萬一還有人質疑，這家伙就是我的人證呀！”
蠢貨的邏輯簡單直接不拐彎，他說對我有利的話他對我有善意他是個向著我的好人！
于是明知道段舍離說的不是事實，他卻主動給對方腦補：這應該是弗卡蘭七世為了欺騙“天選聯盟”的敵人，故意對他們說我什么都沒招，以便讓敵人死心，不跟他搶奪俘虜。
而段舍離恰好偷聽到這一段，對弗卡蘭七世的話深信不疑。所以陰差陽錯，居然成了對我最為有利的人證！這真是天意呀！命運果然待我不薄！……
蠢貨往往就是這么好騙，你只要說他愿意相信的話，根本不用去管合不合邏輯。他自己就會一廂情愿地腦補，主動把自己忽悠上你的賊船。
段舍離賭的就是熾燃·光耀夠蠢，因為不好忽悠的明白人，對大地神廷長期坑殺太歲諸族的計劃沒什么用。
所以當面拋出個足夠蠢才會上當的鉤子，對方但凡心里有數，那就直接一拍兩散，日后各自小心提防就是了。
結果段舍離話音方落，熾燃·光耀便主動對熾燃·百風長老道：“族老大人，段使徒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雖受了不少折磨，但如今獲救回到族中，仍然想盡快為族中大計出一份力。
既然段使徒主動提議，我很愿意為加強雙方合作奔走。一來是為族中效力，二來也算報答了救命之恩。還請族老大人準許！”
這幾句話說得冠冕堂皇，于情于理都挑不出毛病。熾燃·光耀性格上有隱藏的弱點不假，但表面功夫絕對一流，不然也討不到熾燃·百風長老的歡心。
果然聽在熾燃·百風長老耳中，只覺得這孩子心地還是那么純良。時時刻刻不忘為族中盡力，且為人知道感恩回報。這樣的心地行為必須成全呀！當即便點頭答允，還大大夸贊了他幾句。
可這幾句話聽在段舍離耳中，卻令他心底暗自樂得夠嗆。鉤子剛拋出去，沒等落地就直接撲上來死死咬住。后世特別出名的團魚，咬鉤都沒熾燃·光耀利索！
得咧！打從此刻起，咱哥兒倆就是不離不棄的生死兄弟。倒霉你去，送死你去，背黑鍋也是你去。只要你人還有一口氣在，我段舍離絕對不會放棄你這個難得的好兄弟！……
三人把該說的都說完，段舍離最后寒暄幾句，告辭飛回大地神廷中樞所在。單等太歲神山長老團合議通過，熾燃·光耀好兄弟前來商討行動細節。
至于正在賣力四處奔走的博雅·萬方。一則上層關系沒有人家熾燃·光耀強大，二則多少有點腦子，忽悠起來比好兄弟熾燃·光耀費些勁。所以還是讓他繼續去賣力氣吧，就算每天跑二、三十個相鄰區域，大安朝境內也夠他跑上兩、三個月了。
段舍離飛行途中，通過“大地行者手札”。得知顧大掌柜和白骨家臣莫叔等幾人，此刻身在淵國荷城，剛處理完當地小隊遇到的危機。他們距離過文亭等人率領的大隊人手，只有三百多里遠。
他索性讓過文亭大隊人手原地等候，命中樞所有人前往過文亭處聚齊，一起商討如何運送眾人前往其他洲陸。
他飛行速度雖快，但距離過文亭等人所在封國閔城足有近三千里。等他趕到閔城之際，恰好與顧大掌柜等人前后腳抵達。
大地神廷中樞自當初“星羅棋布滿七洲”計劃初步展開，從壽城分別之后，這還是中樞所有人首次聚齊。
包括段舍離在內，白骨家臣莫叔、青芽、顧大掌柜、過文亭、虞有年、屠娘子、文六以及邱總鏢頭父女。總共十人集思廣益，研究要如何將大地神庭數萬大地行者，安全運送到另外四座洲陸。
然而在大安朝現有認知體系內，這本就是個無解的難題。
哪怕段舍離擁有極為豐富的后世科學體系常識，但他畢竟只是天體物理學者，不是機械制造方面的專家。
想要短時間內制造出運送數萬人，通過滿是海生邪祟異類的大洋，全程數萬里抵達地球另外四大洲陸的交通工具，根本無法實現。
眾人絞盡腦汁，各種靠譜不靠譜的設想紛紛出爐。可惜先后幾百個奇葩設想，都是剛提出不久，便被其他人分析出不可行之處，只能無奈廢棄掉。
整整三天時間，除去確定了“走空中路線最為安全”這句類似于廢話的一致意見之外，沒能得到任何實質性進展。
當夜段舍離心中頗感煩悶，獨自走出臨時占據的閔城城主府議事廳，來到城樓上吹風散心。
他迎著夜風，抬頭仰望黑暗天空里，無比璀璨清晰的銀河群星。
這大概是暗世開啟之后，唯一與暗世前相同的景色了。
地淵所在宇宙，諸天萬界墟宇稱之為“荒漠墟宇”。據說除了被稱為“生機眼”的地淵之外，整個墟宇都沒有任何生機。
也就是說，組成眼前璀璨銀河的數千億顆恒星，以及圍繞它們運行的無數行星。同樣都是“荒漠墟宇”的一部分，同樣找不到任何生命。
而那些早在無數年前，就將血脈混入地球生命基因里的天外異族們，則來自根本無法直接觀測到的其他宇宙。
段舍離回想曾經看到過的神器“造化隨心盤”所呈現幻境。里面強大的侵略異族，雖然明顯以神通術法為主，但同樣擁有大量能在星空飛行，造型古怪的飛行器具。
可見神通術法與先進工具之間，并不是絕對對立關系，完全可以適度并存。
而地淵目前科技水平最為領先的，應當就是三大帝國所在洲陸，剛剛進入蒸汽動力為代表的工業化初期。
他們的科技進展，與后世并不完全一致。此時已經發明了蒸汽輪船，不知使用什么動力的雙翼、單翼戰機，卻沒看到有熱氣球。也并沒有憑借蒸汽動力，完成真正意義上的全球地理大發現。
如果沒有暗世開啟打斷了科技發展進程，或許他們很快就會憑借蒸汽輪船遠航，完成這個時代的全球地理大發現。……
然而以地淵眼下的情形，海中邪祟異類無數，且遠比地面上強大。三大帝國所有軍民艦船全部被毀，可見走海路萬不可行。
從空中抵達其他洲陸，無疑是相對危險性最小的方式。飛機不用去想，即便他能從三大帝國搶到幾架雙人座艙戰機，對數萬人的運送量而言也毫無意義。至于能一次運送上百人的大型飛機，恐怕要等到至少幾十年后，才能被發明出來。
而更為簡單的熱氣球飛行，其實他一早就想到過。但沒有相對完整的初級工業體系，他連輕薄不透氣的熱氣球面料都做不出來。
哪怕跑到三大帝國，馬上組織人從頭開始發明、量產。想要能準備好運送幾萬人的熱氣球，兩、三年時間也不一定夠。
況且熱氣球本身很難控制方向，動力更是不足以支持遠距離飛行。總之問題多多，無法真正解決眼前難題。
原本是出來吹風散心的，結果仰望個星空，又從諸天萬界墟宇，一路聯想到這些令人頭疼的難題。
段舍離情不自禁皺起眉，把目光從璀璨銀河群星間收回。
他正打算凝神吐納，將亂七八糟的煩人聯想從頭腦中排空。卻猛然間有種“這里面似乎隱藏著重要靈感”的念頭閃過。
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段舍離一點點重新回溯剛才那些發散的聯想。
最終確定應當是“神通術法與先進工具之間，并不是絕對對立關系，完全可以適度并存。”的想法里面，隱約有能解決眼前難題的靈感。……
……對呀！為啥非要單從科學體系去考慮解決方案，或者單從神通術法角度去考慮？就不能打破體系間藩籬，把兩者按照實際需求結合起來考慮嗎？
比如熱氣球是什么？無非就是個巨大的不透氣輕便球形空間。
“畫地虛界符”形成的無形虛界，本身就是球體空間，內外隔絕。而且通過符咒疊加，想要多大就有多大，還比熱氣球面料更輕薄得多，都是無形屏障，幾乎沒有任何質量。
把無形虛界形成的球體空間，縛上繩索和巨大吊籃，豈不就是個完整的熱氣球。
至于內部空氣加熱，一道“溫炙符”足以。持續炙烤加溫可長達十來天，飛去哪里都應該夠了。
派人去準備好合適的繩索和巨大吊籃，如果按每五十人搭乘一只大型熱氣球的話，一萬人也不過就是兩百只。自己動手畫畫符咒，一天便可以完成的數量。
而大型熱氣球最難解決的動力和航向問題，就該輪到太歲諸族的合作伙伴們出場了。太歲金書飛行速度奇快，顯然動能相當巨大。
給每只大型熱氣球，拴上一道太歲金書在前方牽引。既能保證飛行速度，又不擔心丟失航向，簡直完美！
段舍離越想越覺得這解決方案超棒！果然“思路決定出路”，打破思維固有模式，兩種體系結合實際需求一混搭，立刻化腐朽為神奇。大地神廷的遠征大軍，很快就能向著其他四大洲陸起航啦！
當然，眼下需要先做出一只驗證成品，進行大安朝境內升空試航。
他立刻趕回城主府議事廳，向猶自愁眉苦臉憋主意的眾人，宣布了這番全新設想。
如此超出常理的奇怪設想，根本沒有熱氣球概念的眾人，完全不能理解。但段使徒向來英明睿智，他說成功可能性極大，眼下又沒有別的有效辦法。
反正只是編繩索、編吊籃的準備功夫，嘗試一下也無妨。過文亭手下這倆月人數又有增加，現在已達近三萬名準大地行者。其中什么出身都有，隨隨便便一召集，就找出百來個有過編筐、編繩、編草鞋手藝的。
顧大掌柜善于組織調理，稍加指揮便令這些人分段協作。大地上所以植物盡數衰敗枯死，各類藤竹絲麻材料是沒有了。但閔城之中各種繩索、藤編、竹編、木器成品很多，拆開撿取好的部分重新組合便可。
三個小時不到，九根上百米輕便結實的長索；以及能站立五十人左右，巨大藤竹混合吊籃就準備完成。
段舍離魂念之力先凝聚繪制出一道“畫地虛界符”，小小無形虛界成型，先將八道縱向、一道橫向繩索連結的繩網頂起。隨后一道又一道無形符咒疊加，虛界球形空間越變越大。
最終近百道符咒疊加，合成直徑五十余米的巨大虛界球形空間，將長索繩網完全撐起。
把垂下的八根縱向繩索，牢牢拴緊下方吊籃。段舍離往虛界之內打入“溫炙符”，開始加熱球體內空氣。
熱氣球原理相當簡單，無形虛界又比普通熱氣球密閉性更好，質量更輕。
很快無形球體空間就受熱上升，帶動下方吊籃，緩緩離開地面懸空。
段舍離帶領其余九人，又選了四十名參與準備繩索吊籃的準大地行者，紛紛躍入吊籃內。
五十米直徑的巨大球體，其內部空間足有六萬多立方米。空氣受熱后上升之力足夠負擔吊籃和五十人重量，穩步朝天空中不斷升高。
顧大掌柜和白骨家臣莫叔、過文亭等人，不像段舍離早早生出背后雙翼。他們從出生以來，還從未這般飛離過地面。
眼見吊籃越飛越高，下方景物越來越小，大地不斷在視野中伸展開闊。除去段舍離之外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神奇的初次升空經歷所震撼。
尤其是青芽和邱小楓兩個年輕姑娘，更是興奮得大聲尖叫，臉上紅撲撲顯得格外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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