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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火燒磴道

  欲寄愁心朔雁邊,西風濁酒慘離顏。黃花時節碧云天。

  古戍烽煙迷斥堠,夕陽村落解鞍韉。不知征戰幾人還。

  ——《浣溪沙·欲寄愁心朔雁邊》納蘭性德〔清代〕

  張巡足智多謀,將士多奇思妙想,唐軍萬眾一心,如鋼鐵長城。

  燕軍從洛陽帶來的攻城利器全部被唐軍所破,燕軍諸將無計可施。尹子奇每日騎馬繞城數圈,思考破城之法。

  這日晌午,尹子奇經過睢陽城的西北角時,發現這里林木茂密,樹干粗大。尹子奇心生一計,決定修筑“磴道”。

  尹子奇命士卒大量砍伐此間樹木,然后將樹干稍加整飭后,象搭房子一樣,按照一定榫卯結構,堆積在睢陽城墻下。

  燕軍又在樹枝上堆積土囊、沙袋,打算修筑一條結實寬闊的梯形坡道,以便燕軍能夠縱馬疾馳,快速沖上城樓。

  由于利用了樹木做梁架筋骨,磴道的修筑速度遠快于修建攻城土山。燕軍眾將摩拳擦掌,操練軍馬,期待著一戰而定、破陣屠城。

  尹子奇擔心張巡破壞磴道,派重兵把守。將數千弓弩手分成三班,日夜值守。一旦唐軍的突襲隊沖鋒磴道,全力以赴射殺。

  在燕軍修筑磴道的日子里,張巡一直不動聲色,也不派人騷擾。

  不過,這并不代表張巡聽之任之。

  一到深夜,張巡便命白復利用絕頂輕功,偷偷下城。白復迅捷如風,身如鬼魅,趁燕軍不備,將大量的松明、干枯蒿草等易燃物塞在沙袋下面的樹木里。

  白復前前后后忙了十數日,由于松明、干蒿偽裝巧妙,藏得隱蔽,燕軍士兵一直沒有覺察出端倪。

  這日一早,燕軍埋鍋造飯。士兵們用過早飯后,整軍備戰。

  只見軍營大門,緩緩拉開,數千騎兵從營門疾馳而出,奔向磴道。

  尹子奇令旗一揮,用箭陣壓住城頭唐軍火力,掩護騎兵攻城。只見成千上萬支弩箭如壓城烏云,黑壓壓一片,射向城樓。

  火力之猛,壓的城頭將士無法探頭了望。

  燕軍騎兵大喜,左手舉盾,右手持刀,呼嘯著沖向磴道。數十名騎兵先鋒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策馬躍上城樓。

  只聽一聲炮響,喊殺聲震天。

  數百只箭矢從城內甕城射出,箭尾帶著火焰,如同漫天花雨,劃過天際,帶著美麗的弧線,越過城墻,射向磴道。

  火箭瞬間將整條磴道全部點燃,奔馳在磴道上的騎兵,如同地獄使者、烈焰騎士,人馬俱焚。

  不少騎兵只能選擇穿過濃煙,冒死躍下磴道。磴道下端的騎兵,摔個人仰馬翻,而磴道頂部的騎兵一旦躍下,往往連人帶馬,骨斷筋折。

  風助火勢,磴道火勢甚大,無法撲救。

  尹子奇呆立在陣前,莫之奈何。

  燕軍眾將士望火興嘆,眼睜睜地看著十數日的辛勞努力被付之一炬,無能為力。

  第一批沖上睢陽城樓的數十名騎兵先鋒也沒好到哪兒去。

  剛一躍上城墻,騎兵們迎面撞上悍將白復。白復手持玄鐵厚背刀,橫刀傲立,殺氣騰騰,桀驁不羈。

  白復手一揚,三枚鵝卵石激射而出,直奔敵將面門,將頭三名騎兵顱骨洞穿,擊斃當場。

  白復輕功提縱,從三匹駿馬頭頂飛過,玄鐵刀橫斬,劃出一道金色弧旋,刀芒如水波,蕩漾開去。

  刀芒閃過,第四名騎兵被連人帶馬,斬成兩段。馬頭、人頭順著內城階梯,一同滾落城下。

  剩下半截人、馬繼續前沖,白復擦身而過,迎戰第五名騎兵。

  此人乃是奚族將領,驍勇善戰。他見白復刀法凌厲,神勇異常,不但不膽怯,反倒血氣上涌。他怒吼一聲,揮舞狼牙槊,策馬向白復沖來。

  來到白復眼前,奚將仗著馬速,對準白復頭顱就是一棒。

  狼牙槊勢大力沉,再加上馬速,力愈千鈞。

  在坎鼎真氣的加持下,玄鐵厚背刀無堅不摧。白復絲毫不懼,沒有任何花俏,隨手劈斬。

  “嗤”

  如同剪刀裁布,玄鐵厚背刀將狼牙槊裁成兩段。

  刀鋒復余勢不減,從奚將手臂順勢而上,破開鎧甲,從肩胛腋窩處斜劈,將奚將斜喇喇斬成兩截,一分為二。

  未等鮮血噴濺到白復身上,白復已經掠至第六、七名騎兵身旁。

  這兩名騎兵見勢不妙,并駕齊驅,外側一人持刀斜斬,內側之人挺矛直刺,戳向白復心口。

  眼瞅著就要刺中白復,白復如跳蚤蚱蜢般彈射。兩人眼前一花,白復消失不見。

  一聲疾風掠過,白復腳踏遁甲奇步,從兩匹駿馬夾縫中竄出,落在兩人之間。

  兩人大驚,正要收回兵刃再刺。白復左右手橫掃,巽、坎罡氣奔騰涌出。

  “噗”

  城樓內側之人,被白復一刀梟首,如同剖開一只西瓜。腔頸熱血如一道噴泉噴涌而出;

  城樓外側之人,被白復掌風掃中,從馬背上橫向飛出,被掃下城樓,慘叫一聲,墜地而亡。

  白復挽住馬韁,勒住馬匹,調轉馬頭,沖向其余燕軍騎兵。

  白復宛如殺神,手起刀落,人頭落地,手下沒有一合之將。

  燕將大駭,調頭就跑。慌亂中,不少騎兵相互沖撞,連人帶馬,跌落城樓。

  磴道大火烈焰熊熊,硝煙沖天,一直燃燒了二十余日,才逐漸熄滅。

  至此,燕軍眾將終于黔驢技窮,無計可施,不敢復攻。

  白復師從王忠嗣將軍,兵法無雙。

  然而,張巡文官帶兵,目光如炬,臨敵指揮,應變之智,應機之巧,讓白復大開眼界,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種臨敵變化,非實戰不能領悟。

  在白復眼中,張巡堪稱戰術大師,見招拆招,奇思妙想行云流水,天馬行空,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如同獨孤劍魔的劍法,法無定法,無招勝有招。

  磴道之戰,讓燕軍白白損失了一千精銳騎兵,軍心一蹶不振。

  尹子奇賬下一名同羅胡將道:“將軍,睢陽城久攻不下,咱們傷亡過大,何不繞過睢陽,直接南下。

  契丹部落犯我范陽郡時,也經常繞過重要城池,直接突破到幽州,大肆擄掠后,徐徐撤軍,全身而退。”

  尹子奇瞪了一眼,道:“你們胡人腦子就是簡單!如果以擄掠為目的,攻城戰就不必打。如果以奪取城池、占領地盤為目的,則攻城戰必不可免。

  如果繞過睢陽,咱們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我軍后勤輜重,信使聯絡,兵力運送全部暴露在唐軍眼皮底下。

  咱們十幾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喂,消耗糧草無數。一旦張巡斷我糧道,軍心必亂。斷糧三日,不用唐軍進攻,我軍就會敗亡。”

  另一名偏將忿忿不平罵道:“定是洛陽那幫愚蠢朝臣,胡亂策劃,令我軍從睢陽南下!”

  尹子奇搖搖頭,道:“中書侍郎嚴莊嚴大人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他的戰略部署并沒錯。

  淮泗一帶看起來一馬平川,但實際上可選的攻擊城池并不多。

  十幾萬大軍,糧草輜重,攻城器械,龐大冗重,只能依靠水運來后勤保障。

  淮河地區水網密布、河流眾多,但水量足夠大、且能夠用來保障大軍后勤的河流卻并不多,也就穎水、睢水、泗水等幾條河流而已。

  所以我軍能選的攻擊點無非就是汴泗流域的彭城,睢水河畔的睢陽,穎水畔的壽春等幾座城池。

  相對壽春、徐州來說,睢陽防守相對薄弱,兵力不過五六千,城中民夫很少,僅有三四萬老弱婦孺。

  我軍南下,如果不攻睢陽,只能選擇徐州或壽春。這徐、壽兩地從大隋起,就是軍事重鎮,屯有重兵,保障江南糧賦安全。

  所以,從全局來看,相對徐州和壽春,睢陽是最好打的,只不過沒想到,咱們碰到了張巡、許遠這兩根難啃的硬骨頭。”

  尹子奇還有些軍情沒有告訴諸將:燕軍攻占襄陽,奪取漢水,切斷唐軍糧餉運輸線的計劃被魯炅部摧毀了。

  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守南陽,燕軍大將武令珣、田承嗣相繼攻之。城中食盡,餓死者相枕藉。

  至德二載五月壬戌(十五日)夜,魯炅放棄南陽,率領余部數千將士撤到襄陽,繼續嚴防死守。田承嗣攻克不了襄陽,只能撤離。

  “現在南下的燕軍只剩自己這一支了,倘若再不拿下睢陽,大燕就會錯失席卷江淮之地的機會。”尹子奇眼望地圖,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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