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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壯士斷腕

  幾時歸去,作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

——節選自《行香子·述懷》蘇軾  白復強忍著厭惡之心,虛與委蛇,與眾人推杯換盞。

  白復深知‘和光同塵’的道理。

  倘若自己只是追求武道巔峰,自然可以孤高不群。就像當年在青城學藝時,

  只要武功卓絕,技壓蜀山,自然贏得師門尊重,得師長庇護。

  然而,入仕為臣,或從戎投軍,就要放下身段,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自命清高只會讓他人心生嫉恨,

  拆臺設局,招來無盡的麻煩,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就連忠嗣將軍、徐太傅這樣的王佐之才都逃不掉被猜忌、被構陷的命運。

  月涼如水時,徐太傅常嘆:“常言道,萬般不與政事同。

  權力場如三峽漩渦般兇險。單純的君子或者單純的佞臣都不可能在官場中活的長久,只有性情復雜、思慮縝密、行事老辣的人才能撐到最后。”

  仕途如虎,望之卻步。

  李泌對此另有一番看法,李泌歸隱前曾對白復道:“入世是最好的修行,而入仕是最艱難的入世。

  若能道心正固,周旋于豺狼虎豹之間,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則勝于十世修行。”

  李若幽借著白復敬酒這一刻,將白復拉到一旁,大有深意地笑道:“安祿山之叛,給陛下提了個醒。唯有宗室掌兵,陛下才會放心!

  白老弟年紀輕輕就手握兵權,固然可喜可賀,但也危機四伏。

  要想走得穩,走得長遠,

  還要未雨綢繆,洞察帝心才好。”

  白復頻頻點頭,假裝逢迎道:“多謝大人提醒,未來還望大人多多提攜才是!

  不過,兵馬調動等事宜需要監軍默許,還請大人……”

  李若幽冷哼一聲,道:“你放心,胡房湘由我來處理。要是他敢掣肘你,壞了陛下的大事,我親自出面彈劾他!”

  白復笑道:“那就有勞大人了。大人威風八面,有大人坐鎮,宵小之輩定然不敢造次。”

  臨了,白復不忘投其所好,順手給了李若幽一頂高帽子。

  李若幽見白復善解人意,哈哈大笑,手中酒盞一碰,兩人一飲而盡。

  衛伯玉功聚雙耳,將李若幽的話一滴不漏地收入耳中。

  衛伯玉曾經向李若幽打聽過白復會否成為公主駙馬之事。

  李若幽輕蔑一笑,道:“寒門和皇族,天塹之隔、銀河之遙。

  李白謫仙下凡,王維風姿出塵,兩人皆是驚才艷艷、冠絕天下之人,也沒能娶成玉真公主。

  他白復憑什么?

  我讓長安的門生故吏打聽過,這白復出面替慶王之子和青鸞公主開當鋪、玩古董,幫著公主殿下賺了不少錢。

  但,充其量也就是嗣慶王和公主的門客。

  即便徐太傅在世,這事也未必能成,更何況太傅早已撒手人寰。

  駙馬之說,純屬這小子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自抬身價。”

  衛伯玉暗道:“李若幽這個老狐貍,知道白復沒背景,就開始虎口奪食了。今天邀我來,就是讓我給他撐腰,防止白復被韋陟拉攏。

  既然來了,我也不能白來,我也要從安西軍身上啄下一塊肉來。”

  想到這里,衛伯玉舉起酒盞,晃晃悠悠,來到白復面前。

  衛伯玉豪邁道:“兄弟,衡木以前是我的親兵校尉,我覺得他年紀尚輕,當一輩子隨扈可惜了,所以才把他送到安西軍歷練歷練。

  他做的不對的地方,你該打打,該罵罵,不用客氣。”

  白復心道:“說話聽聲,鑼鼓聽音,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就是直接告訴我,衡木是他的人,讓我不要拿其開刀立威。”

  白復笑道:“在下心里有數,還請衛將軍放心。”

  衛伯玉見白復頗明事理,干脆挑明了,道:“兄弟,陜州是潼關前面最后一道防線,叛軍若要西進,定會從此突破。

  屆時,唯有幾路唐軍聯合作戰,方能擊退敵軍。我等兄弟,須當勠力同心,聯合抗燕,方為上策。

  董秦這小子自詡有點戰功,總是看不穿這層。”

  白復笑道:“末將明白。陜州一帶,以將軍馬首是瞻!”

  白復答得爽快,衛伯玉頓覺痛快,一摟白復肩膀,笑道:“這才是好兄弟!”

  兩人心領神會,一飲而盡,哈哈大笑。

  酒宴散去,已是下半夜。

  白復按照星空定位,向軍營方向策馬疾馳。

  白復面前的天空宛如穹頂,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垂拱而下。漫天的繁星,點綴在藍絲絨般的天幕上。

  每一顆星星看似孤立散落,實則都按一種絕妙的規律分布,構成一幅幅云圖。這些圖案似曾相識,隱隱綽綽縈繞在白復的腦海。

  璀璨的銀河遠在天邊,似乎又唾手可得。仿佛只要策馬馳騁,一直向前,就能闖入銀河,徒手摘星。

  浩瀚宇宙,撲面而來,白復豪氣頓生。

  三個月的精心觀察,白復終于出手治軍。

  白復順勢而為,將安西北庭二萬將士兵分折成四軍。以成犄角之勢,協同防御為由,命四軍將士分別駐防在陜州不同區域。

  這四軍雖然名義上仍歸安西北庭行營統領,但人馬的指揮權已間接交到相應大臣手里。

  安西北庭行營本部僅留五千安西北庭精銳,外加三千后勤輜重兵。

  這五千精銳是按原安西兵馬使段秀實密送白復的名單遴選而成,皆是追隨李嗣業將軍多年,縱橫西域的百戰之師。不僅勇猛善戰,更是忠心耿耿!

  剩余一萬二千將士分成三軍,根據其背后靠山,分別交與韋陟、李若幽、衛伯玉統轄。

  監軍宦官胡房湘早已經被李若幽收買,對白復分兵駐防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調兵命令下達后,胡房湘趁機將其行轅搬至李若幽的駐地。在他看來,白復年紀尚輕,根本不是叛軍的對手,投靠李唐宗室方為上策。

  韋陟和李若幽做為文臣,竟然能間接指揮四千人馬,喜不自勝。

  而獲大的贏家當屬衛伯玉,他手中本就有鎮西四鎮行營的數萬人馬,這一下,麾下又平空多出四千精兵強將。

  衛伯玉大喜過望,送上來的大餐不吃白不白吃,自然安心笑納。

  衡木和石臺卿順利地將自己率領的一營兵馬,帶回到衛伯玉的駐防地附近,安營扎寨。

  一路上,衡木對白復冷嘲熱諷。他對石臺卿道:“我還以為白復是個什么了不起的角色,衛將軍稍一發難,他就慫了,竟然這么輕易地將兵權交出。

  沒有旨意擅自分兵,且不說將來朝廷會不會怪罪。倘若光弼將軍命其率軍出戰,這五千人馬怎能迎敵決戰?!

  沒想到,大唐還有這么窩囊的兵馬使!”

  對于白復分兵的意圖,石臺卿也沒完全看清。不過他老成持重,并沒有完全附和衡木的觀點。

  他沉思許久,對衡木道:“安西北庭行營山頭林立,帥指揮不動將,將指揮不動兵,冒似二萬人馬,實則一盤散沙。

  就象你我,斷然不會為其賣命。戰事不利時,為保全麾下兵馬,定會率先撤退。對此,衛將軍早有密令。

  既然如此,或許分折諸軍,不失為一步好棋。

  白復此人,年紀雖輕,但對人心的洞察和把握,精準透澈,已經隱現大將之風。

  弈棋中有一種定式,棄掉已經無法做活的棋子,然后另起爐灶,改天換日。

  倘若白復用的就是此種手段,那這個人則不可小覷。

  不為浮云遮眼,利益面前,算清利害得失,本就不易。

  敢于當機立斷,壯士斷腕的人物,皆是梟雄!”

  衡木暗地一笑,不以為然。他一指前方,道:“你看,衛將軍在營門口親自迎接咱們啦!”

  說罷,得意大笑,一抽馬鞭,帶領大軍,疾馳而去。

  安西軍兵馬一到手,衛伯玉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李忠臣執掌的陜西、神策兩軍。

  神策軍本來就是他的嫡系人馬,他當然舍不得將其拱手送給李忠臣。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神策軍將領選邊站的時刻,這里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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