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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出手相救

  城外蕭蕭北風起,城上健兒吹落耳。

  將軍玉帳貂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飛。

  ——《北風行》劉基(明)

  恩威并舉、剛柔相濟,方為平衡之術。

  白復是喋血沙場的將軍,可不會一味懷柔,姑息養奸。

  金吾衛與京兆府昭告天下,對十惡不赦、作奸犯科者嚴懲不貸。

  白復在金吾衛公廨前,擺下十根火漆殺威棒,膽敢殺人放火、搶男霸女者,殺無赦!

  白復手持千牛刀,有先斬后奏之權。但白復并不輕易擅權,而是將人犯交由大理寺和刑部,按大唐刑律,定罪量刑。

  地下幫派知道白復言出必行,再不為觸犯刑律的重犯提供庇護之地。

  一批批十惡不赦、臭名昭著的罪犯被緝拿歸桉,移送大理寺定罪。刑部死刑復核后,當街問斬。此舉大快人心,迅速贏得百姓民心。

  彌勒教參與大明宮叛亂的漏網之魚,也被一網打盡,移送大理寺和刑部。

  潛伏在長安的扶桑、新羅、吐蕃等國密諜逐一浮出水面。對于這批密諜,白復將其行蹤牢牢掌握,暗中盯梢但不抓捕,以備日后大用。

  這日,白復率領金吾衛驍騎,巡視六街。

  行至宣平坊時,只見一座府邸大門洞開,府門影壁后的庭院當中,近百名兵士手持刀劍,將府中數百名老幼婦孺捆綁在一起。

  兵士們怒聲呵斥,不時揮舞馬鞭,粗暴地鞭撻被綁縛之人。

  這群兵士鎧甲鮮亮,肩盔下緣綴著黑斑獒皮,一看便知是隸屬于內侍省的獒衛。

  獒衛乃是知內侍省事李輔國設置的秘密機構,由數十名為虎作倀的江湖異人術士充當鷹犬,專門刺探百官隱私。

  一旦發現政敵的把柄,獒衛立刻將人海捕下獄,刑訊逼供,屈打成招。一旦罪名坐實,家族男子株連絞殺,女卷婦孺送入掖幽庭為奴。

  朝中百官,聞獒衛之名而色變。攝于獒衛淫威,朝中六部對李輔國唯命是從,無人膽敢抗拒違逆。

  白復眉頭一皺,命人前去了解情況。

  片刻之后,小校回來稟報,此處乃是左散騎常侍張鎬大人的府邸。被綁縛的老幼婦孺乃是張鎬大人的家卷。

  說起張鎬,也是肅宗一朝出名的賢臣,被譽為“俠義宰相”。

  至德二年(757年),張鎬拜相,擔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張鎬處事公正,拯救過不少蒙冤下獄的官吏。特別是對飽讀詩書、才華橫溢的士子,張鎬更是憐其才學,庇護有加:

  謫仙人李白參與永王李璘的叛亂,流放夜郎的途中,得到肅宗特赦。為李白求得特赦圣旨的,正是張鎬。

  除李白外,一名叫杜甫的小諫官也因張鎬的搭救免受牢獄之災。

  杜甫受宰相房琯兵敗牽連,眼看要被下獄重辦。又是張鎬挺身而出,冒著觸怒肅宗的危險據理力爭,終于消解了杜甫的殺身之禍,從輕處罰。

  杜甫感激涕零,賦詩《洗兵馬》,聊表寸心:“張公一生江海客,身長九尺須眉蒼。征起適值風云會,扶顛始知籌策良。”

  至德二年八月,鑒于張鎬文武全才,肅宗命張鎬兼任河南節度使、都統淮南等道諸軍事。

  當時,叛軍圍困睢陽,張巡告急。張鎬急速赴援。

  張鎬力邀好友淮南節度使、邊塞詩人高適北上,以解睢陽之圍。

  于此同時,張鎬傳令亳州刺史閭丘曉,讓他出兵營救。閭丘曉卻擔心戰事失敗禍及自己,故意拖延、按兵不動,坐視叛軍攻城。

  同年十月,叛軍攻陷睢陽,張巡等一眾唐軍將領遇害。

  閭丘曉擔心邊塞詩人王昌齡將其拒不出兵之事告知張鎬,羅織罪名,將王昌齡殘忍殺害。

  睢陽被攻破后,張鎬怒發沖冠,將閭丘曉就地正法,杖殺于軍前。

  十一月,張鎬統帥魯炅、來瑱、吳王李祗、李嗣業、李奐五位節度使,收復河南、河東各郡縣,功勛卓著。

  乾元元年(758年),史思明假降。張鎬擔心朝廷應允,密奏道:“史思明兇殘陰險,包藏禍心,與禽獸相同。我們能以計謀擊敗他,卻難以用仁德感化。”

  同時,勸肅宗提防滑州防御使許叔冀的叛亂。

  但因張鎬剛直不阿,從不交結李輔國、魚朝恩為首的宦官。在李輔國等宦官的讒言下,肅宗以“不切事機”為由,罷免張鎬的相位,改任他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乾元二年(759年),史思明再度反唐,許叔冀歸降叛軍。肅宗這才想起張鎬的進言,將其召回京師,征拜為太子賓客、左散騎常侍。

  小校已經打聽清楚,張鎬被抄家的原委:嗣岐王李珍因謀逆被賜死。張鎬曾購買過李珍的宅邸,李輔國懷疑其與李珍勾結,命獒衛前來抄家,搜集張鎬謀逆的證據;同時,將張鎬及其家卷下獄嚴審,獲取口供。

  嗣岐王李珍謀反一桉,白復再清楚不過,謀逆的一干人等中并無張鎬。

  白復心道:“定是張大人開罪過李輔國,李輔國找了個由頭,挾私報復。張鎬大人為人剛直不阿,乃是朝廷柱石,豈能受閹人的迫害。”

  白復打定主意,要出手搭救名相張鎬,并借此事,敲打敲打獒衛。

  白復找來一名親兵,耳語幾句。親兵得令,匆匆離去。

  獒衛將張鎬及其家卷押解出府。街坊四鄰知道獒衛不是朝廷正式編制,涌了上來,將獒衛團團圍住,不肯讓獒衛將張府眾人帶走。

  百姓們嚷嚷道:“張大人犯了什么罪,你們要將他拉走?”

  雙方拉扯之間,眼看獒衛就要動手,傷及百姓。白復手一揮,章丘若愚率金吾衛騎兵,從人群中擠出一條道,來到獒衛面前。

  為首的獒衛將領,手指章仇若愚,道:“獒衛在此辦桉,金吾衛速將閑雜人等驅散開。”

  章丘若愚笑道:“這里是我們金吾衛管轄的地界,這位大人辦桉,先要跟我們說一下才妥當。”

  獒衛將領不耐煩,斥道:“笑話!獒衛抓拿朝廷要犯,用得著跟你們打招呼嗎?”

  章丘若愚不急不躁,笑道:“既是朝廷要犯,抄家拿人,你們可有緝捕文書?”

  獒衛將領傲然道:“我們獒衛抓人,何須緝捕文書。”

  章丘若愚不慌不忙,笑道:“張大人官至宰相,沒有大理寺簽發的批捕文書,你們就冒然抄家拿人,與大唐律法不符吧?”

  為首的獒衛將領大怒,喝道:“大膽!沒有簽押文書又如何?你一個區區金吾衛參軍,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莫說一個過氣宰相,就是當朝一品,我們獒衛也是說抓就抓,說抄家就抄家!”

  “放肆!”一聲霹靂從金吾衛的大纛旗下傳來。

  白復端坐馬上,劍眉倒豎,面如寒霜。他一指獒衛將領,厲聲叱道:“沒有緝拿文書,就敢綁縛朝廷命官?!你還真是狂得可以。

  兒郎們,把他們給本帥拿下!”

  呼啦一聲,數十名金吾衛驍騎策馬奔馳,手持長槊、軍弩,將獒衛團團圍住。

  獒衛將領這才認出左金吾衛大將軍白復。不過,他一點也不慌張,冷笑一聲,道:“我當是誰呀?原來是白將軍。

  末將獒衛中郎將張武,見過將軍,還請將軍行個方便!”

  張武乃是李輔國的養子,素來囂張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張武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封手札,示威般,遞給章仇窮愚。

  章仇窮愚看完手札,臉色大變。原來這封手札乃是李輔國親筆所寫,要求將張鎬及其家卷下獄問罪,將其抄家。

  李輔國權勢熏天,擅權作福。他既然寫明了書信,倘若不遵從,就是擺明了跟他作對。

  “這個閹人可不好惹啊?”章仇窮愚心中暗道。

  章仇窮愚將手札遞給白復,暗中使了一個眼色,示意白復莫要管這閑事,以免惹禍上身。

  白復看完手札,突然想起了當年元夕夜,第一次見到徐太傅時的情景:

  當年,楊亦蟬被李木生欺凌,自己明明占著理,卻因卻畏懼李林甫的權勢,不敢懲治李木生。放過了李木生,卻引來更多的麻煩,導致后面一系列事情的發生,自己的命運也隨之改變。

  雖然過去多年,但徐太傅的話余音繞梁,回旋在耳畔。

  太傅徐徐道:“兵法云:敵人越強大,敵人的敵人越多。李相越是權勢滔天,他的政敵也越多,對手也更強大。你這一拳打下去,雖然和李相結了深仇大恨,但也旗幟鮮明地表明了立場,更堅定了李相的政敵拉攏你的決心。

  這件事,你理直氣壯,他理虧心虛。李相權傾天下不假,但并不能只手遮天。把事情鬧大,告上金鑾殿,官司打到天子面前,也有人為你說話。

  況且,公開鬧翻了,也不是全無好處,李相將來想誣告陷害你時,就會擔心授人以柄,反倒會有更多顧慮。你則更加安全。

  你收拳不敢打,蛇鼠兩端,后患無窮。貽誤戰機不說,反倒暴露了你的弱點。給李木生窺探到了你內心的膽怯。他這才有恃無恐,反咬一口,上門來抓捕你。”

  往事歷歷在目,太傅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仿佛昨日重現。

  “膽氣不足,皆因智慧不夠。”

  想到此處,白復虎軀一震,眼中光芒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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