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風吹散了街道里殘余的熱浪、也吹散了胡珊珊心中的不愉快。
走出咖啡館,很快那點艴怨也都霽顏而釋。迎著徐徐晚風,胡珊珊哼著小調騎車回家。
胡珊珊是生長在單親家庭的女孩,自小就沒有見過父親,與媽媽杜美玲相依為命。
母女倆生活拮據窘迫、卻也安逸溫暖,讓她養成一種隨遇而安的性格,大大咧咧、不掙不妒、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
胡珊珊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給自己找一個好老公、給老媽也找個好老公……
老媽的工作比較難做,那個老女人當了半輩子寡婦,可能早就對男人失去興趣了吧!
胡珊珊每每想到這里,都會忍俊不禁。暗自揣測:
“也許這才是她聰明的地方,夏叔叔、李叔叔、張叔叔……,鄰居里有好多殷勤獻好的叔叔!”
胡思亂想間,自行車拐過街角,在一棟與時代格格不入的紅磚小瓦樓前停下來。
小區是上世紀70年代的老建筑,沒有物業也沒有社區保安,樓道里甚至沒有路燈。
停好自行車,胡珊珊抬頭看一眼三樓的陽臺,那里人影婆娑,斑駁的燈光映在玻璃上,使她感到頭痛!
“一定又是二叔!”
親戚里面,胡珊珊最討厭這個二叔。
也許可以說成是仇富!親戚里面,也只有二叔最有錢。
二叔是做古玩生意的商業巨鱷,省城里半個古玩街都是他的門店。
胡珊珊聽別人說,他的爸爸以前也是個古玩商人,兄弟倆白手起家,商道亨通,卻在一次下鄉收貨的路途中,爸爸遇了害、再也沒有回家。
自那之后,二叔就很少再來這邊,來了,也是勸她媽媽改嫁。每當這時,杜美玲總會和二叔吵上一架,把家里的東西摔個稀巴爛。
所以在胡珊珊的印象里,只要二叔一來,家里的碗碟花瓶甚至電視機都得重新買。母女倆生活貧苦,有時候媽媽需要工作好幾個月才能掙夠錢補齊它們。
二叔盡管富有,卻從未接濟過嫂侄,對待胡珊珊的態度也不夠慈愛,總能讓她感受到一種盛氣凌人的氣場。
胡珊珊考上大學之后,經常在和同學逛街的時候路過古玩街,偶爾的和二叔撞了面,他也都是居高臨下的打量胡珊珊一眼,生怕侄女會賴他家產似的。
胡珊珊又轉回頭找了找,看到一輛岑亮的黑色奔馳,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抗拒卻又急匆匆的爬樓回家。邊走邊嘀咕著:“明天可是我的大日子,別讓大玲子(媽媽)又把家給砸了!”
果然,一進家門胡珊珊就看到媽媽坐在餐桌前氣呼呼的抹眼淚,二叔卻有一種興師問罪的仗勢,站在媽媽跟前,手指倒扣在餐桌上密集的砸著。
“你還這么犟,我哥在的話,也不會允許你這么安排的……”
話語說到一半,二叔看到回家的胡珊珊,眉關一緊,后面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珊珊你過來…”
二叔言語冰冷的朝她招招手,徑自從懷中掏出煙盒,彈出一支,掐著煙蒂在手背上顛了顛……
“明天結婚?”二叔忽然側了側臉問,劍眉微蹙,眼神之中傲慢而又冷峻。
點一點頭,胡珊珊走到媽媽身邊。
扶著媽媽的肩膀,胡珊珊咬了咬薄唇昂起臉問:“二叔,我25歲了,結婚不算早吧?”
二叔眼睛微瞇,打量胡珊珊一眼,將手里的香煙掐掉煙蒂,銜嘴里點燃……
隨著煙塵的彌漫,60平的屋子里蕩漾起一種緊張的氛圍。
但是二叔卻什么都沒有再問,坐下來深沉的吸幾口煙,吐薄而出。
“是啊!都25年了!”
他徑自呢喃著,愣了會兒神,忽然眼睛又緊了緊,把煙星丟在地上,油亮的皮鞋踩上去碾一碾。
“那就這樣吧!我還有事,過陣子再來看你娘倆……”
二叔一項嚴肅冷漠,胡珊珊即便有著一肚子不滿,卻也絲毫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待看到窗戶外的奔馳駛去了,胡珊珊才如釋重負,朝外面皺皺鼻子,鼓著嘴抱怨:“神經病!我結婚關你屁事?”
空埋怨一句,胡珊珊又一把摟住媽媽的肩膀,挑了挑眉說:“大玲子,你今天表現不錯,沒亂砸東西。我還以為……”
不等胡珊珊的話說完,杜美玲忽然一個恍惚揪住她的胳膊,空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問:“珊珊,你老實告訴媽媽,那個呂夏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啊?”
胡珊珊一頭霧水,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媽媽,半響也不明白她問的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那樣的啊!來咱們家那么多回,你不是也很滿意嗎?”
胡珊珊忽然開始擔心媽媽會變卦,眼看明天人家就要來迎親了,這時候再審核人品和家境,是不是遲了點?
杜美玲秀眉微怠,手掌順了順胡珊珊的鬢發,語重心長的說:“珊珊啊,媽媽就你這么一個女兒,婚姻大事,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
說到一半,杜美玲就說不下去了,捂著嘴哽咽,半晌才接上前一句:“可千萬不要像你媽媽一樣,識人不查,害了自己半生孤苦……!”
“你哪兒孤苦了?你不是有我麼!”
胡珊珊繞到媽媽的背后,捏捏她的肩膀,環抱著,把臉貼在媽媽的頭發上蹭了蹭。
輕晃著,胡珊珊嗤嗤嗤的笑了起來:“大玲子,你是不是怕我嫁走了以后,你一個人孤單啊?要不……你也嫁個人唄!我看后街的張叔叔就挺不錯的……”
杜美玲身體一僵,猛一晃膀子,拍開女兒啐罵道:“多大的人了,還盡胡說八道!”
朝媽媽吐吐舌頭,母女倆這才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