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顯完全恢復意識的時候,此時周圍的環境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客艙應該有的環境了。
不少人顯露出肉眼可見的焦慮,加之空氣中彌漫的已經極為明顯的焦糊味,使得整個客艙都顯得很是不安。
甚至于,徐顯前面一排的乘客都呼叫了乘務員詢問情況。
“這什么情況,怎么像是什么東西燒著了?”乘客直接質問乘務員。沒辦法,這焦糊味實在太像燃燒時散發出來的一樣,不怪人家懷疑。
飛機上竟然能聞到燒東西的氣味,想想都是讓人頭皮發麻的事情。
乘務員顯然也有點兒慌了,這個氣味實在太過于明顯了,根本就是遮掩不住。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要是她都出現了慌張的表情,那很容易就將恐慌的情緒散布出去。
“放心,我們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絕對會保證安全的。”乘務員還是那套標準化的回復,然而,并沒有什么用處,根本沒有正面回應乘客。
沒辦法,她也沒有能力可以分辨到底是什么情況?只能用最機械化的話來搪塞乘客,只求能糊弄過去。
那乘客應該是真的被嚇著了,面對乘務員的回答很是不滿:“我知道你們接受了專業訓練,也會保證我們安全,我就是想知道這味道是哪里來的?”
這個乘客好像知道些門道,曉得乘務員是在說套話,根本就不吃乘務員這一套。然而,他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或者說,他問飛機上任何一個人,包括最前面的飛行機組,也沒有一個能給出準確答案的。
徐顯作為業內人士,已然是看穿了她內心所想,不過并不點破。
雖然不會說破,但是徐顯還是覺得有必要詢問一下,現在的情況怎么看都不算是正常現象。
“駕駛艙那邊有消息嗎?”徐顯問道。
突然在另一個方向有了其它的聲音,乘務員掃視了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只一眼就發現了唇紅齒白的徐顯正看著她。
乘務員顯然是把徐顯當成了普通乘客,還準備用剛才的話再度回應徐顯。然而,徐顯看出乘務員依舊是相同的說辭,指著乘務員的登機牌,說道:“我就是想知道駕駛艙有沒有聯系你們?”
乘務員一見徐顯指著自己的登機牌,立馬會意,不再重復那毫無意義的托辭,直接回道:“到目前為止,駕駛艙還沒有聯系我們。”
徐顯沉默稍許,要是飛機出現火警,不管是發動機火警,apu火警,貨艙火警,或者說是輪艙火警,駕駛艙中都會有相應的指示。而任何部位的火警都會將煙霧滲透到客艙之中,就如同現在的情況。
然而,到現在來說,駕駛艙都沒有聯系乘務組,似乎并不像是駕駛艙有了火警警報。
飛行機組對于火警的處置都是講究迅速,不會拖很久。焦糊煙味幾乎都充斥在整個客艙了,要是真有哪邊的火警,講道理來說應該都處置好了。
按照規矩,不管處置之后,火有沒有滅,駕駛艙都要通知乘務組說明情況。不然,讓客艙全憑想像地瞎猜,誰知道會不會出什么亂子。
可是,乘務員說駕駛艙沒有聯系他們,那么有很大可能,駕駛艙就沒有火警警告,前面的飛行機組怕是也在尋找問題的根源呢!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一旦出現火警,那就是非常嚴重的特情,是需要就近著陸的。不過,即便現在已經能聞到極為明顯的焦糊煙味,飛機仍然處于平穩的巡航狀態。沒有一點兒下降和改變航向的樣子。
這似乎不是火警該有的情境啊!
徐顯眼珠子轉動幾下,這種找不到問題的事情最是惱人。偏頭掃了下窗外的發動機尾部,還好沒有出現什么異樣的表現,至少從聲音上來聽是一切如常。
只要發動機運轉如常,一切都好說。
徐顯朝著乘務員輕輕招招手,示意乘務員走近一些。乘務員有些狐疑地靠過去,微微欠身,湊近徐顯。
“你們檢查過盥洗室沒有?”徐顯小聲道:“是不是有人在盥洗室抽煙?”
乘務員大驚:“不會吧,怎么可能帶火種進來?”
現在乘機安檢如此嚴格,普通乘客哪里有機會能攜帶火種穿過重重嚴密的檢查。
徐顯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不過,終究要試上一試,放著如此明顯的煙味不管,任誰都是提心吊膽的。
“前后兩個盥洗室檢查一下又不會消耗多久的時間。或者你問一下乘務長,覺得有沒有這個必要性。還有......跟駕駛艙通報一下客艙的情況,別到最后駕駛艙都不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事。”徐顯指揮起來乘務員,天然具有一股子讓人信服的力量,令得乘務員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乘務員直起身子準備離開的時候,猶豫片刻下,看了徐顯一眼,匆匆往前艙跑過去,看來是去找乘務長了。
其實,徐顯對所謂的盥洗室有人抽煙的可能性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以現在的態勢來說,要造成現在這般煙霧彌漫的狀況,就算是一包煙一起抽都抽不出這種效果。
或者說,在盥洗室根本就沒人抽煙,怕是有人放火才行!
在飛機的盥洗室是裝有煙霧探測器的,如果真有人在里面抽煙,早就是警報大作了。當然,也不排除懂行的人辦事,事先堵住了煙霧探測器的探頭。
甚至,往最壞處考慮,是有居心不良的人依靠盥洗室的隱蔽性在進行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總之,現今飛機客艙的狀況充滿了不正常的氣息。
同時,有一點讓徐顯非常在意。那就是這個煙味似乎和正常的煙味不太一樣,更加刺鼻,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然而,徐顯一時就想不起來。
乘務員一路匆匆走到前艙,走廊之上來遇到了好幾個乘務員在費力地安撫乘客的情緒。現在就算是最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乘務員到達前艙之際,發現乘務長似乎在跟駕駛艙通話。于是,靜靜地等在一邊,并不干擾乘務長。
“好的,我去看一下后面的盥洗室。”乘務長應承道。
“帶上安全員!有緊急情況,你們優先處置再報告。”電話里傳出老教員凝重的聲音。只是在老教員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夾雜了間斷性的咳嗽聲。
顯然,駕駛艙內的機組也意識到了徐顯之前所想的最壞的猜想!
乘務長掛斷電話,看著行色匆匆的乘務員問道:“怎么了?”
“有一個乘客建議我們檢查盥洗室。”乘務員解釋道:“他好像也是空勤。”
“誰?”乘務長的眼睛一下子瞇起來了,就像是警覺的鷹隼一般。
乘務員看乘務長如此警惕的模樣,心臟也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40c的乘客。”
乘務長已經是飛行很多年的老手,根本不用依靠座位標識才能定位相關人員。只是粗略一掃就從人群中發現了徐顯的身影。
“姐,有什么問題嗎?”乘務員發現乘務長看徐顯的眼光有些過于銳利了,仿佛有些不太正常。
“剛剛前面也讓我們檢查盥洗室了!”乘務長深吸一口氣想要平復一下內心的波瀾,可是用力呼吸之下,盡是一股子嗆人的氣味:“你待著別動。”
乘務長一步踏出,拍了下第一排的安全員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來。
這個安全員是穿制服的那個,屬于一開始就亮明身份的。在客艙里,還有一個穿便衣的安全員始終隱藏著。
可能那個40c的乘客真的是空勤人員,出于好心,提醒了下乘務員。也有可能,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年輕人是這次煙霧事件始作俑者的同伙,亦或者,就是他所為?
他提醒乘務員去檢查盥洗室是為了分散機組注意力,還是有什么其它目的,暫時無人可知。
駕駛艙讓她們檢查盥洗室的時候帶上安全員就說明飛行機組覺得存在某些人為極端事件的可能性。那么,一切不尋常的事情,她都必須慎之又慎!
乘務長領著安全員從前艙直奔飛機后艙,準備按照駕駛艙的指令,檢查盥洗室。
在飛機上一共有前后兩個盥洗室,前面的盥洗室現在沒人,而后面的盥洗室,剛才后艙的乘務員報告是有人的。
乘務長在越過頭等艙和商務艙,進入經濟艙之后,在通過經濟艙第三排的時候,右手微微抬起,對著第三排靠著走廊的乘客連打了三個手勢。
而這個乘客就是便裝的安全員!
三個手勢就是之前航前協調的時候,約定下來的暗號之一。表明的是需要特別關注的人員的座位號。
乘務長打給便裝安全員的手勢代表的意思就是40c!
不管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空勤人員,到底是不是出于好心,在自己檢查完盥洗室之前,先小心看著,怎么都不算為過。
小心駛得萬年船,更不要說現在如此不正常的情況下!
便裝安全員接受到乘務長的手勢暗號,腦中瞬間回想起整個飛機的乘客布局圖。每次航前的時候,他們都會研究一下乘客布局圖,以便找到最佳的觀察位置。
這次經濟艙幾乎爆滿,只有他現在這個位子和42b兩個空余座位。他之所以沒有選擇42b,是因為42b出于三連座位的中間。一旦有什么突發情況,他想要起身離開座位的時候,會被42c的乘客所阻擋。因而,即便他現在的位子視野不算很好,但終究便于行動。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后,42b反倒是優于現在的位置了。他不著痕跡地摸了下自己腰間的警棍,裝作是想要上廁所的乘客,開始起身往后走。
乘務長在通過徐顯身邊的時候,眼睛稍微下瞟,掃了下徐顯脖子處的位置,發現并沒有民航局標志的帶子。
有些空勤人員在坐經濟艙的時候,不方便將證件露出來,便是會將其收到衣服里,不過并非取下來。
若是細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在脖子的地方會顯露出藍色的帶子,帶子上會印有民航局的特有標志,空勤人員一看就知道。
要是能確定徐顯的身份,那事情就顯得簡單些了。
不過,讓得乘務長失望的是,她并沒有發現徐顯的脖子邊的帶子。當然了,沒帶子不代表徐顯就不是空勤人員了,只是有帶子的話,也就不需要這般胡亂猜測了。
乘務長和安全員一路直奔后面的盥洗室,后面的乘務員看乘務長氣勢洶洶地過來,示意盥洗室的人還沒有出來。
乘務長瞧了眼盥洗室鎖的標識,確實顯示里面有人。
飛機上的盥洗室在里面鎖門之后,在外面看來,會有標識的變化,來表明盥洗室有人在。
乘務長偏頭,悄悄跟安全員小聲道:“打開執法記錄儀,要是有緊急情況,優先處置,不要猶豫。”
在飛行過程中,機長擁有幾乎不受限制的權力,這是法律所賦予的。然而,法律給予了機長至高無上的權力,并不意味著機長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落地之后,機長必須為自己在機上的決斷進行合規性解釋。如果某些重要斷定不合規,機長又給不出客觀說法,那機長一樣是要接受處罰的。
甚至于,國際公約和國內民用航空法都規定,要是機長有理由認為某些人將會或已經對航空器產生了安全威脅,可以采取必要和適當的管束措施。
采取管束措施這已經是相當大的權力了!
之前機長已經通知她可以進行優先處置。不然,萬一是某些不法分子想要進行破壞行動,哪里還有時間再請示機長了?
事關整機人安全,當迅速決斷,瞻前顧后,失了先機,那就是整個飛機的乘客要為此而買單了。
現在這個社會,輿論極度發達,一人一口唾沫照樣能淹死人。
可是,這次事件太過于奇怪了。明明沒有任何火警警告,駕駛艙和客艙都充斥著不明情況的煙霧。換作是誰,都會心神不安吧!
就在乘務長在琢磨著怎么試探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瞟見另一邊走廊走過來一個人,就是那個便裝安全員。
“這邊廁所用不了?我想上個廁所來說。”便裝安全員笑道。
乘務長也是沉得住的人,現在情況不明,演戲還是要全套,就算是相互認識,照樣裝得像是陌生人。
“這邊廁所有個人上得時間太長了,我們了解一下情況再說。”乘務長說得很委婉,不過暗示性也同樣明顯。
現在盥洗室的人有問題,我們在進行檢查。
原本便裝安全員雖然得到了乘務長的手勢暗號,要他關注下40c的人。但是,他不曉得乘務長領著另外一個安全員氣勢洶洶地往后艙過去是發生了什么事。現在一來,順道是了解到了盥洗室竟然出現問題了。
“那我換個座位可以嗎?前面有個人打呼嚕,有點兒吵。”便裝安全員說道。
乘務長掃了下經濟艙的空座,發現43排的b座是一個空位,瞬間乘務長就明白了便裝安全員的意思,便是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就是輕些手腳,不要打擾到別人就行。”
乘務長的意思很明白,動靜小些,不要讓40c的人注意到。
“那是肯定的。”便裝安全員轉身欲走,越過另一個安全員身邊的時候,小聲囑咐:“有問題,喊我!”
另一個安全員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并沒有說話。
便裝安全員回到43排,徑直進了43b的空位,引得43c的乘客驚疑不定:“這是你的位子?我看不是一直沒人嗎?”
“前面有人打呼嚕,休息不好,就跟乘......空姐申請換到后面了。”便裝安全員說道。
普通人一般喜歡喊乘務叫做空姐,不過空勤人員都是叫乘務,便裝安全員相對來說還是按著普通人喜歡的叫法說話的。
43c的乘客伸長脖子往前掃了下,他確實聽到前面有人打呼嚕,倒也沒有多懷疑。
這也是便裝安全員順勢想出來的理由,這份急智至少還是要贊一贊的。這使得他換位子沒那么突兀。
“這破飛機里這么嗆人都能睡著,也是厲害。”乘客感嘆道:“網上都在說長隆的航班服務多好多好。吃得倒是不錯,就是讓人吃煙,我是沒想到的。”
便裝安全員愣了一下,這乘客心態也是樂觀得緊,這種情況下都能耍貧嘴,開玩笑的。
便裝安全員估摸了下與徐顯座位的距離。只要徐顯有什么異動,他站起身子,抽出警棍,直接甩過去,狠砸徐顯的腦袋,以求最快速度地制服。
他還發現徐顯不時地會往后面瞧,似乎是在后面盥洗室的情況。
“這小子果然有問題!”便裝安全員右手舒展了下五指,隨時準備給徐顯致命一擊。
就在這時,乘務長想好了試探的理由。她總不能直接開門見山地拍著盥洗室的門,扯著嗓子喊:“你被包圍了,趕緊乖乖出來吧!”
乘務長給身邊的安全員打了個手勢,表明她準備行動了,又給在一邊的乘務員使了個顏色,讓她稍微保持一下距離。
在這個狹窄的通道口,人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乘務長走到盥洗室門前,輕輕拍了一下:“乘客你好,前面報告說馬上會有強烈顛簸,衛生間要暫時關閉,請你馬上出來。”
這已經算是乘務長能在短時間內想到的最正當的理由了。
“哪里有顛簸了?我這正忙著呢!”盥洗室里傳來乘客不滿的聲音,聽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乘務長哪里會罷休:“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們公司的規定,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在里面沒什么固定身體的東西。出了問題,我們公司是要負責的。請乘客你能理解!”
說實在的,乘務長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著實有一手。明明現在風平浪靜,生生被乘務長說得馬上就要遇到大風暴似的。
“好好,你稍等!”乘客架不住乘務長軟磨硬泡,怕也是被乘務長說的話唬住了,萬一出了問題,自己拒絕配合,公司不愿意賠償怎么辦?豈不是虧大了。
一看里面的人要出來,后面的安全員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就好像蓄勢待發的獵豹。一手摸上腰間的短棍,只待乘務長一聲令下,隨時準備制服里面出來之人。
就連經驗豐富的乘務長這時候也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這般壓力真是難以想像。
伴隨一聲清脆的開鎖之聲,盥洗室的門緩慢打開,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那男人一出來發現一男一女睜大著滾圓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不遠處還有一個空姐偷偷摸摸地在瞧著他。
“干......干嘛?”
這架勢瞬間鎮住了男人,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臉,還退回去照了下鏡子。
臉上沒有東西啊?
就在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安全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而乘務長越過他,直接進了盥洗室,檢查起來。
“你干嘛?”手腕被人抓住,男人先是有些發懵,接著頓時掀起不滿之色:“你們什么意思?”
他的手腕是被安全員的左手抓住的,同時安全員并沒有離得太近,而是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以防被人暴起而傷。
與此同時,安全員的右手已經搭在短棍之上。
乘務長快速地在盥洗室檢查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什么明顯的問題。
乘務長檢查之后,出了盥洗室,朝著安全員搖了搖頭,安全員會意,馬上松開男人的手腕。
“不好意思啊!”這時候乘務長過來安撫乘客:“馬上會有顛簸了,實在沒辦法只能打擾你了。要是你不介意,為了表達我們的歉意,你可以免費升到頭等艙,你覺得如何?”
“有這種好事?”男人眼睛一亮,這不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忽然,男人鼻子動了動,疑惑道:“這什么味道?”
話音剛落,男人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開始劇烈地咳嗽,接著猛地一抽,出現了極為不正常的氣喘之聲。
“藥!拿我的藥!”